自知理亏的谢风雪抵着门,不让他进:“我是亏欠你,若是要补偿,我也勉强能拿出些钱来给你。至于其他,我是什么也没了。” “我不要你的钱。” “既然不要……那就这样吧。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就这样作罢么?”陈闻初轻声问,“你好像很喜欢逃避事情呢……像个胆小鬼。” 谢风雪嘴角抽了一下,他真被说中了,他就是胆小鬼,一直都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见事情发展不对劲的时候,他做出的决定一定是及时止损,把自己抽身脱离出去。 谢风雪早就认清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自暴自弃一般说:“你说得对。” “那你还要给别人看病么?” “看病?在你看来,是行骗吧。”谢风雪觉得好笑,“当然了——我得生存啊,肯定得做呀。” “替我瞧瞧吧,谢风雪。” 陈闻初语气平淡,不像是商量,也不像是邀请,更不是嘱咐……就是一句简单地陈述,好像描述的是本就如此的事实。 “陈闻初……?”谢风雪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咬咬牙把门打开,看着陈闻初,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你个没骨气的。” “我不想和你闹僵。就算你理亏,但是你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没有伤害我。我都可以向你低头。”陈闻初是个不擅长吵架的,也不太会处理人际关系,甚至就像这样分明占理,但也因为害怕失去,所以选择先一步低头。 在爱里面成长的孩子,格局或许比旁人要大一些,气量也多一些,不在意这种事情,很容易就释然了。同样的,他们也许更希望所有人都和和美美的。对他们来说,向身边的朋友低头并非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谢风雪意识到这一点,不禁想自己小时候生存环境究竟有多么恶劣。他斤斤计较的事情,陈闻初可以风轻云淡地翻篇。他和陈闻初就像一张纸的两个面,不是一类人。 至少他不能做到像陈闻初这样,就算自己理亏了,他也会强词夺理,或者是逃避搁置。 他不仅是个胆小鬼,还是个硬乌龟。 “谢风雪。” “嗯?” 陈闻初摸到谢风雪的手:“不要骗了。我的钱可以养你。等到了飘渺谷,如果我复明了,我有一技傍身,能赚钱养你。若是我永远瞎下去了,你再离开也不迟。” 谢风雪叹了口气,陈闻初这番话如果让他选择,他定然是会跟着陈闻初走的。但这人就像剖真心给你,什么也不要似的。谢风雪只觉得为难,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我答应你,我不会骗人了。只给人瞧病,但以后不开药,行么?”谢风雪捏着他的手,有些讨好的意味,面对陈闻初这样的人,他也肯服软了。 谢风雪继续说:“最近在看医书,我会把脉,只是不会开药方而已。我每天看点儿医书,指不定哪天就成神医了呢。” “是么……谢神医么?”陈闻初轻轻一笑,“这样很好。我的银子,也可以再留出部分给你买书看。” 陈闻初歪着脑袋:“谢风雪,你会把脉,知道哪里出问题了,又认识药材……却不识药性……你好像是个天生的医者。” 谢风雪没说话。他可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天生的医者。这样形容他,真叫他愧疚。 陈闻初又问:“那你……要与我一路同行……去飘渺谷吗?” 谢风雪笑道:“行吧。那接下来去飘渺谷的路上,我都领着你走。嗯……暂且当作你的眼睛。 “另外……对不起啊。骗了你。” “没关系。”陈闻初会心一笑。 他们没有打算马上离开江城,谢风雪的伤还没痊愈,他们决定再在江城停留几日。 明正来请他们到徐家吃中饭,小聚一下。而且说有一娘子慕名前来找谢风雪。 谢风雪不知道自己怎么名气变这么大了,惊讶地问明正:“这位娘子,她……什么情况啊?” “据说是千里迢迢来找谢大夫的,但是一直没找着您,听闻我家公子和您近来走得近,于是才找到徐家来了。”明正笑道,“她说对谢大夫是久仰大名,还唤您为‘神医’呢。” “我?神医?这可真吓人呀。”谢风雪连连摆手,只觉得这件事过于荒谬了,让人觉得瘆得慌。他看向陈闻初,只瞧见这人在憋笑。 “想不到谢神医声名远扬,想来是医术高超,骗技了得。”陈闻初笑道。 “她这么大张旗鼓来找我,好像‘仙人跳’啊……谁骗谁,这可不好说。”谢风雪撇撇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指不定我还要被她摆一道,可别讹了我的钱才好。” “去瞧瞧吧?反正你不会给她开药。”陈闻初意味深长道。 谢风雪知道他这是在提醒自己,已经“金盆洗手”不骗人了。 “行吧。我也没钱给她骗,毕竟我用的都是你的钱。” 他倒要去看看这位娘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谢风雪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一只脚刚踏过门槛,又收回来了。陈闻初感受到身边人猛的一滞,他不解地歪歪脑袋。 “怎么了?” “我越想越不对劲啊,先不说我到底有没有声名远扬,她是来瞧病的,都到徐家了,徐家里面摆着个神医,不去找徐老爷子看病,找我干什么啊!”谢风雪疯狂摇着头,拉着陈闻初往后走,“来者不善来者不善……我还是别去了吧。万一她是我仇家呢?或者是被我骗过的呢?” “可你也答应徐沛玉要去吃饭,总不能爽约吧?” “爽约怎么了?”谢风雪小心翼翼地说着,“我……爽约、嗯,改日再登门道歉呗,或者我们现在一走了之,远走高飞,离开江城。” 陈闻初无奈道,他早就料到谢风雪这个性子会做出逃避的举动来了。 “还是去吧。” “万一这是‘鸿门宴’呢?” “我保护你。”陈闻初拉了拉他的手,把他拽到自己身边,“走吧。” 谢风雪不情不愿地走到徐家门口,徐家是红木大门,黑木门匾上写着金色的“妙善丹溪”四个字,还没等他疑惑这是什么意思,徐沛玉就出来迎他了。 “谢风雪!陈闻初,我等你们好久了。”徐沛玉几乎是跳着过来的,激动地说,“里面等着你的,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娘子,听说是什么大小姐。” “啊?”谢风雪摆摆手,不想聊这个话题,连忙换了一个,“这个妙善丹溪,什么意思啊?” “哦,这是我们家的门匾。妙善啊——观世音菩萨的名号,这你都不知道?她叫庄妙善,也叫妙善公主,从小就对医学感兴趣,后来为了救她的父王,以自己的肉身为药引救了父王,最终修成正果,变成了菩萨,坐上了莲台。丹溪呢据说就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肉身为药引?这说不过去吧?”谢风雪扯了扯嘴角,明显不信。 “毕竟这是传说故事了,有后人编造的成分在其中,应该没人会信的,只是为了传扬菩萨伟大,倒也不必计较这些了。”徐沛玉拉着谢风雪,“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赶快进去吧。”他还不忘拉着陈闻初一起,右手拉一个谢风雪,左手牵着一个陈闻初。 谢风雪被他拉扯得踉踉跄跄的:“不……我不是先吃饭吗?!” “治病救人要紧——” “你爷爷给人看过了吗?” “没呢。娘子说只要你看,拒绝了我爷爷的好意呢。她好像也不知道我爷爷很厉害,也不知道我们家是医学世家。” “你们家门口挂个‘悬壶济世’的门匾,兴许她就知道了。” 毕竟谢风雪自己当初摆摊,支的帆上写的可就是“悬壶济世”。 一位穿着绯色罗裙的娘子坐在偏房里,等着这位谢风雪谢神医的到来。 她撑着脑袋把玩着桌子上的茶杯,听到外边的动静了,只是笑了一下,随后很可惜似的撇了撇嘴。 旁边的婢女露出嫌弃的表情,往外看了一眼,就跟这位娘子吐槽:“悬壶济世……他可真能说得出口。” 这人要是能悬壶济世,大发善心,那可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奇闻呀。 娘子也冷下脸来,瞥了眼来人的方向,表情不是很好看,使劲捏着手里的茶杯,似乎要把这茶杯徒手捏碎了才行。 一直到谢风雪走到她旁边,毕恭毕敬地跟她行礼,笑着问她身体有什么问题。她才换了一副笑意盈盈的面容,把茶杯轻轻放在桌子上,又取了一只干净的茶杯为他倒茶。 她先前听说他改行当游医去了,本就惊讶,如今亲眼一见,只觉得更是吓人呢。
第20章 二十·好久不见 谢风雪仔细打量着这位穿着绯色罗裙的娘子,罗裙上是漂亮的绣花,金线勾勒,做工精细,上头的鸟雀栩栩如生,蝴蝶在她的裙摆处像是要翩翩起舞。这般重工的裙子,这般端庄大气的模样,想来是哪家权贵的小姐才是。 所以又为何千里迢迢来找他这么一个穷大夫呢? 甚至他还算不得是大夫。 “在下谢风雪,今日有幸,得见娘子。” 娘子微微一笑,捻了只茶盏为他倒一杯茶,推到他这边,示意他坐下喝茶:“我姓陆,神医不必拘谨。我听说您诊断准确,药方奇妙,药效绝佳,这才来此寻医,想让神医为我瞧瞧,如有打扰,实在抱歉。” 一番话把谢风雪捧得这么高,旁边的陈闻初听了心里直打鼓,咚咚作响,如果不是已经知道谢风雪是个假大夫了,指不定他也要信了这位娘子的话。 谢风雪手捧着茶盏,根本不敢拿起来喝茶,现在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他陷入进退两难之境。 徐沛玉抱臂在一旁笑眯眯的,就想知道这位漂亮的娘子究竟是什么蒙蔽了她的双眼,或者是从哪听来的胡话,才会千里迢迢来找谢风雪问诊。 谢风雪微微抿了一口茶,不好意思地笑道:“实在抱歉的人是我,我已经不做大夫了。” 徐沛玉:? 陈闻初也皱起眉头,只是说不开药了,没说不给人瞧病啊。 谢风雪挠了挠脑袋:“我医术还不到家,今日既然在这徐家,陆娘子为何不找这徐家老爷瞧瞧呢?想来这位,才应该是陆娘子千里迢迢寻找之人。” 陆娘子还没说什么,旁边的婢女却是不高兴了。 “我家小姐不远千里来这江城,找的就是你这个人,如今却又让她去找旁人,这端的是什么道理呢?” 这个小娘子牙尖嘴利的,谢风雪扯了扯嘴角,只觉得这位小姐挺会为难人的,再要纠缠下去,恐得要搬出什么身份地位来压他了。 谢风雪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医术薄弱,若是有不准的地方,判断错了的,还望小姐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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