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于海东的责任了,这点小事,他能做好。”江毅的声音很冷酷,“至于江辞,虽然不是我的孩子,但毕竟顶着江家的姓氏,他不能出现丑闻……” 江辞弓着身子坐在床上,感觉头、胃、腿骨和脊椎……全身没有一处不在喊痛。他低头沉默良久,突然咧开嘴,无声地笑了一下。 “他也不用怪我,我白养他二十年,这是他应该补偿我的。说起来我比他那个不靠谱的亲妈强多了,不是我坚持,他都没机会到这世界上走一遭,”江毅的声音带着隐恨,“她给我戴了绿帽子,当然不想要这个孩子。不过要是她自杀之前不拿那份亲子鉴定书给我,也许一直到现在我还蒙在鼓里,把江辞当我的亲儿子对待。呵,江辞要怪就怪他的好母亲吧,是他母亲先放弃了他……”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顺着开了一条缝的客房门溜出去,在客厅里盘旋。 谈话声猛地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江毅和付芊推开客房的门,看见了在床上昏睡不醒的江辞。 他脸色潮红,额头布满汗水,嘴唇已经干裂起皮——手机这么大的铃声都没有将他吵醒,他在睡梦中微微皱眉,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只蛹。 “江辞,江辞?”江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醒醒,你的手机在响。” 江辞嘤咛一声,翻了个身子,缓缓睁开双眼。他捏了捏眉头,眼神带着刚清醒的人特有的迷茫,声音嘶哑干渴,“父亲?” 他视线一转,接着猛然撑着床坐起来,将身上的被子捞了捞,“阿姨也在?” 付芊朝他点了点头,动作有点僵硬。 “你手机响了半天了,怎么了,睡沉了?”江毅试探问道。 江辞拿起手机来看了看,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语气有点羸弱,“可能是吧,有点发烧,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是吗?”江毅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做出关切的模样,“好像是有点热,吃药了吗?” 江辞尽力使自己表现得不那么抗拒,“还没,以为能扛过去,没想到还不太行。” “怎么回家里了?我以为你过几天才能回来。”江毅问道。 “非洲那边的事解决了,我想着赶紧回来给您汇报一下,免得您担心。”江辞捋了一下头发,将衣服散开的扣子系好,“回来的时候您和阿姨都不在,我有点头晕,就跟吴妈说想先睡一下。” “那怎么从这里睡?”江毅大概是觉得自己口气有点生硬,又添补了一句,“这屋空调功率小,现在天还挺热的。” “吴妈说我那屋漏雨,弄得房间里有点乱,我也懒得等她再收拾了,随便给我张床就行,”江辞顶着虚弱的一张脸笑了一下,“我想着发烧该捂捂汗,就没开空调。” 这时候吴妈从外面快步走进来,“老爷,太太,晚饭好了……大少爷也醒了?那可以一起来吃饭了。” “大少爷发烧了,你知道这事?”江毅背着手问她。 吴妈这才察觉出几人之间有点怪异的气氛,忐忑的说,“……知道,大少爷来的时候跟我说过,我看他脸上烧的发红,脚步也有些虚浮,就说给他找点药吃,但是大少爷说不用,睡一觉就好了。” “你去拿温度计来。”付芊吩咐吴妈。 江辞试了表,三十九度八,妥妥的高烧。 江毅咳了一声,声音缓和些许,“既然睡醒了就起来吃饭吧,吃完饭吃上药,不行就吊水,早点好起来,别耽误事情。” 他转头问吴妈,“晚上做了什么饭菜?大少爷生病了要吃清淡点,加两个青菜。” “不用这么麻烦了,”江辞扶着床头站起来,“我就是赶回来跟您汇报一声,还有点事没处理完,就不留在这里吃饭了。我去浴室洗把脸,路上买点退烧药吃,回去睡一觉,明早就好了。” 江毅和付芊对视一眼,“你回去也要吃饭,不如吃完了再走,我让曹医生过来给你打一针。” 江辞笑笑,“真的不用了,不跟您客气,我已经让向北过来接我了。” 江辞从浴室出来,在客厅里看见江毅和付芊两人食不知味地坐在餐桌旁边,开口问道,“千钰还没回来?” “他最近也有点忙,不总是回家吃饭。”付芊勉强跟他笑了一下。 江辞跟两人告别,出了江家大宅。 他其实没让向北来接他,车子停在门口,他坐进驾驶座,一脚油门从花园里冲了出去。 把自己关在狭小的车厢里时江辞才终于有了一种双脚踏在地上的实感,刚才在大宅的那几十分钟,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下来的,也许是被逼到绝境之后的一点急智,又或许只是平时演戏残留的一点惯性。 他感到非常疲惫,身体状况极度虚弱,高热、枪伤和久未进食的胃部产生的痛苦和麻痹混杂在一起,他感觉自己头晕的厉害,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四肢没有一点力气,仿佛下一刻就能就地昏倒。 可是他不能停下来,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找宴云楼。 江毅不是他的亲生父亲,把他养大就是为了让他替自己卖命,现在他的使命完成了,所以江毅想让他去死——江毅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清楚了,得出这个结论虽然痛苦,但是江辞努力一下,也不是不能接受。还有他的母亲,亲生母亲,江辞虽然对她没有什么印象,但她在他心里面一直是一个独特的存在。每当训练苦到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在枪林弹雨中稍不留意就会没命的时候,眼睁睁看着江毅和付芊偏爱江千钰的时候……他就会在心里默默的想,没关系,我也是有母亲的,虽然她现在不在了,但是我得到过她的爱,这个世界上也有人是爱过我的。 好像如果真的有一个人爱过他,他就能靠这一点信念一直一直活下去。 却原来也是假的。 他的母亲并不期待他的降生,特意选在他生日的当天自杀,解脱之前还要主动告诉江毅:这不是你的儿子哦,想伤害他就请便吧。 为什么呢?江辞想不明白,如果真的很讨厌我的话,不是让我留在跟你不同的世界会更好吗? 可是他已经没有机会去问她了,他只知道所有人,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他曾经当做亲人的,曾经一厢情愿敬重亲近的,都没有爱过他,都想让他去死。 ……也许不是,江辞重重地踩下了油门,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在等他,还有一个人喜欢他,虽然他从来没说过,但江辞认定他是喜欢的。 他这时已经忘了两人有过的争吵、许多天空白的通讯,他只是拼命地去想他们曾有过的、可称浪漫甜蜜的瞬间,他们早晨一起醒来,分食每天的早饭,在玄关给对方整理衣领,一起看恐怖片,躺在对方腿上玩手机,深夜在床上缠绵,相拥着沉沉睡去……江辞靠这些记忆来填补心中开裂的大洞。 不然又能怎么办呢?他的心脏寒冷痛苦,而宴云楼是他唯一的救世主。 下午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雨,雨帘扑在车窗上又滑落下去,流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 江辞过了很久才意识到要打开雨刷,他开得很快,车子几乎像是一只离弦的箭一般从雨幕中飞驰而去。他不能允许自己停下来,停下来之后,他可能就再也没有力气重新出发了。 他迫切地想见到宴云楼,想拥抱他,想吻他,想与他温存,他想确定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是在乎他喜欢他的,他想找到一点支撑自己不必去死的理由。 江辞甩上车门,冒着暴雨穿过一整片停车场。站在宴云楼家门口的时候他心中有一种狂热的期待,仿佛是此生第一次遇到如此值得兴奋的事情。他的心脏跳的很快,虚弱的四肢好像也被注入了力量,他甚至在等待的时间里拿出手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虽然被雨压塌了,但拢到耳后去,还是显得很帅气,江辞想。 宴云楼打开了门。 作者有话说: 抱抱小江
第54章 宴云楼打开了门。 江辞没有停顿地大步跨入,抵着宴云楼的锁骨将他推到墙上,捧着他的脸倾身重重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但好像只有江辞在单方面的全情投入,宴云楼像个木头,从唇舌到手臂都没有一点点的回应。 江辞顿了一下将他放开,借着客厅的光观察他的脸。仍然是圣洁艳丽的一张绝色面孔,嘴角绷的很平,下垂的视线有点冷淡和居高临下的意味…… “我吓到你了?”江辞朝他笑了一下,目光很温柔,“好久没见了,心里想得慌,你见谅。” 宴云楼并没有因为他直白的想念而流露愉悦的情绪,他的神色仍然很淡,口气没有波澜,像一汪冰泉,“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下午,我……”心里的话有好多,但是见到他,就觉得说与不说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了,“吃饭了吗?我有点饿了,家里还有什么可吃的?” 江辞牵着宴云楼的手,越过玄关往客厅走,只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住了。 地上散落了两只运动鞋,LV和Nike的联名定制款,是江千钰十七岁生日时宴云楼送他的生日礼物,全世界只此一双。 “……江千钰在这儿?”江辞的喉咙发紧,气息冲出来,有种扭曲的颤抖。 “嗯。”宴云楼应了一声,很无所谓的语气。 “他为什么在这儿?”江辞忍耐着,忍耐突然翻涌起的胃液,快要炸裂的脑袋,阴雨天钝刀磨肉的骨痛,还有一腔深情倾泻而出,却被引流到下水道的辛酸和无奈。 “他身体不太舒服,在这里睡一会儿。”宴云楼说。 “睡你的卧室,我们的床?”江辞直视他的眼睛。 他瘦了。这是宴云楼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这趟出差应当很辛苦,他眼底有青灰痕迹,人晒黑了不少,头发也长得过长了。 “对,”宴云楼说,“他睡在我的床上。” 江辞低下头,狠狠呼吸了两下,再仰头看他的时候眼底有恨意和惶急一闪而过,语气暴躁地像一头雄狮,“他是不是有司机?!他妈的,他有司机宴云楼!你他妈为什么……” “他生病了。”宴云楼说。 江辞突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干咳声,他咳地太凶太猛,几乎像是要把肺从喉咙里咳出来似的。 宴云楼把他按在沙发上,转头倒了杯水放在他手心里,皱眉道,“喝水。” 江辞握着水杯,弓身坐在沙发上,从眼眶到脸颊都因为剧烈的抖动而染上一片绯色。他抬手想喝一口水,却猛然看见茶几上摆着一杯一模一样的玻璃杯,那一瞬间他感觉心里面的猛兽被放了出来,几乎不受控制的,他将手中的玻璃杯远远掷了出去。 “江辞!你发什么疯?!”地上铺了他们一起买的高级地毯,所以玻璃杯没有摔碎,只是兀自滚到了角落去。杯子里的水泼出去,宴云楼站的近,溅了一点到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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