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伤的很重,”向北低头,轻轻眨了眨眼睛,那双形状优美的丹凤眼尾端低垂下去,“我知道他们不会真的伤害老大,但对你,对我,他们不会手下留情的。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有先去救你,小南,你可以怪我……你应该怪我的。” “别这么说,”向南捏了捏他的手指,向北的骨头像他这个人的脾气秉性一样硬,指腹带着一层千锤百炼的厚茧,“你换位思考,如果今天中弹的是你,救下老大的是我,你会怪我吗?我们是江辞手下的一把刀,一柄枪,我们存在的目的就是保护他,为他做事……那些法律,道义,还有个人情感,都不能凌驾在这之上。我们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往后只要活一天,就依然要这样过下去,这是我们的命,不是吗?” 向南在心里苦笑,瞧瞧,说得多么冠冕堂皇,但是难道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 不在乎只被当做并肩协战的战友,在他心里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超过江辞的分量,一条贱命比不过另一个人可能被子弹擦伤的皮肤……不在乎自己爱着他,他却全身心地在爱别人,真的能够不在乎吗? “你可以不过这样的日子,”向北看着他的眼睛,“你跟我不一样,江辞救过我,所以我要跟着他,付出这条命也没关系。但是你可以过另一种人生,离这一切都远远的,像一个最普通的人一样。” 他叹一口气,眼神里有一种类似纵容的神情,“你考虑一下,如果不好意思跟老大开口,那我替你去说。” 说什么?离开江辞,离开他,走入另一个世界,过更安稳的生活。他以为这是自己想要的吗?他凭什么这么以为?不回应我的感情,装作熟视无睹还不够,难道非要把我远远地推开才满意?向南在这一刻涌出了一股决然的勇气和悲愤,既然结局总是这样,那不如让我问个明白。 “我可以过另一种生活,我知道。”向南罕见地在他面前露出完全冷酷没有笑意的表情,“但是我不想离开你,我一想到不能每天见到你我就很痛苦,想要发疯,恨不得下一刻就是世界末日。” “不要这样看我,阿北,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不知道我想跟你在一起?你问我怪不怪你,作为老大的手下我不怪你,我也没有资格怪你,但是哪一个爱慕者……哪一个爱慕者不希望自己能够被坚定地选择?” “向北,我知道你爱他就像我爱你一样,我只问你一句话,我们不论过往,但是未来……未来,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 沉默半晌,向北沉声说,“小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向南激动道:“我知道!我的肩膀痛得要死,我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醒!” 向北脑海中涌上一些片段,他记得可靠的、大笑的、撒着娇的……每一种表情的向南,也记得他们一起经历过的,或危险或畅快的每一秒钟,他中弹的那一刻,心脏撕裂一般的痛苦,是否这代表爱?他从未想过。 如果向南的爱早已无处隐藏,那他那些不自觉地回应,他的言语、动作、酸涩的心情、想让他开心的举动,是否也已……露出端倪。 空气很安静,昏暗的床头灯照在向北脸上,为他深邃的眉骨和鼻梁投下一道阴影。他捏捏眉头,语气有点倦怠,“……小南,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一直以为,我们只是、并将永远都是兄弟。但是既然你提出来了,我会好好考虑的。考虑我对你是什么感觉,我们以后要怎么相处,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等我考虑好了,我会告诉你的,我尽力不让你等太久。” 他的态度这样坦诚而直接,反倒让向南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肩膀疼的厉害?我叫医生给你打一支止痛针?还是我给你喷点止痛剂?” 向南还没来得及开口,套房的门铃火急火燎地响了起来。向北从床上站起来,“应该是老大到了,你不要动,我去开门。” 没过一会儿,江辞清亮的大嗓门从玄关处响起来,“饿坏了吧?我跟云楼把那粤菜馆洗劫一空,菜单上有的都点了一个遍,快看看想吃点什么?小南呢?小南!好点了吗?” 他拎着两个巨大的便利袋大步从玄关迈进来,后面跟着同样身负重担的宴云楼。 “睡了一觉,好点了,向北说我没发烧。”向南确实有点饿了,馋虫被香味一勾,肚子霎时叽叽咕咕的唱起歌来,“老大你都买了什么啊,闻着好香好香。” 餐盒摆满了一整个桌子,江辞一样一样介绍过去,“水蟹粥,椒盐三件套,牛腩焖大虾,咖喱牛杂米线,菠萝猪扒包,鱼汤粉、蛋挞鸡蛋仔,鸳鸯冻奶……还有这个,哎宴云楼,这个叫什么面来着?” “云吞鲜虾鲍鱼捞面。”宴云楼提醒他。 “我们照顾伤员,小南你想吃啥?”江辞把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向南,“就吃这个捞面吧?这个最贵!” “吃海鲜不利于伤口恢复,”宴云楼皱着眉看他,“今天医生嘱咐你的都忘到哪儿去了?” “听他的干嘛啊?反正伤口总会好,想吃啥就吃啥,想干啥就干啥。”江辞一脸满不在乎,“再说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吃下顿饭呢,别那么多顾虑。” 他这话说的其实有点不好听,毕竟现下伤的最重的是向南。但是宴云楼抬眼一看,向北已经把捞面给向南端过去了,伤员举着筷子眼冒金光,对江辞的话深以为然。 “阿北,你也赶紧吃吧。这样,明天我跟杜正桓签合同,后天大家坐飞机返回,这两天小南在房间养病,阿北你陪着他,就不用跟我了。” 向北连忙说,“你身边没人不行…….” “没事,甭担心,”江辞挥了挥手,“正经会面,没什么危险。我让宴云楼给我当助理,你照顾好小南就行了。” 他语气很坚决,话说的不容反驳,两人只能答应下来。 “好了,吃完好好休息吧,”江辞摸了摸向南的头,“我俩先走了,有事打电话。” “你俩不一起吃宵夜?”向南问。 “我俩刚吃完晚饭没多久,”江辞指了指宴云楼手上拎的小号纸袋,“带了一点咖啡和甜点回去吃,桌上这些都是你俩的。” 回到套房,宴云楼问江辞,“你觉没觉得他俩有点怪怪的?” “你也觉出来了,”江辞看他,“没想到你还挺敏锐。” 就那个闪躲的双眼,一箩筐没话找话的废话,看不出来才奇怪。 “怎么回事?该不是吵架了吧?”宴云楼问。 “人家俩人之间的事儿,跟咱俩啥关系,别瞎琢磨了。”江辞把咖啡插上吸管递给宴云楼,“尝尝,怎么样?” 宴云楼观察他神色,总觉得他肯定知道点什么,却像只狐狸似的把心思隐藏了起来,一丁点儿都不肯透露给他。
第46章 第二天的会面很顺利,告辞的时候江辞特意问杜正桓,“今天没见到二少爷,不知道是不是昨日受了惊吓?没当面向他道歉,真是不好意思。” “没有,他只是还没睡醒。”今天的杜正桓看起来没昨天那么严酷不近人情了,整个人在精英气质之外还散发出一点类似于大型食肉动物吃饱喝足的舒坦劲儿。 离开赌场之后江辞和宴云楼去官也街吃午饭,路上宴云楼问他,“航飞不是在杜雨桓名下吗?按理他应该亲自来跟你签合同,怎么反倒是他哥出面?” “杜正桓说话比他弟弟管用多了,”江辞刚从街边小店里买了一碗咖喱串串,他自己叉起一串咖喱蘑菇,把剩下的肉串递给宴云楼,“你可能不太了解,杜家是杜正桓一个子儿一个子儿挣来的,包括航飞在内的所有这一切,他能给他弟弟,当然也能收回来。” “嘴擦擦,”宴云楼从口袋里掏了一张纸巾给他,“我昨天看他对杜雨桓那个样子,不像是很瞧得上这个弟弟。” “他二少爷做的那些事儿也没法儿让人瞧得起,”江辞擦了嘴,又探头去碗里叉菜吃,“咱们昨天闹成那样,你说为什么最后我自罚一枪就能了事?” “你就不能买两碗?非得俩人头对头挤一起吃?”宴云楼不小心跟他碰了个脑门,嘴里“嘶”了一声。 “前面还那么多家店呢,你吃这个就吃饱了亏不亏啊,”江辞瞥他一眼,“有点咸是不是,买个奶茶喝?我想喝焦糖的……” 他自顾自地在前面找奶茶店,宴云楼端着个小碗在后面跟着他,“你话还没说完呢,你都那样了杜正桓还能怎么你?不可能真的要你命吧。” “要是正常人当然不可能,但是我一点都不了解他杜老板,万一他是个心狠手辣有仇必报的仔,那我被先斩后奏交代在那也没准儿。”江辞说。 “那你还敢这么着就往上扑,你是勇敢还是没脑子……” “你才没脑子,”江辞呛他,“杜正桓没跟我翻脸,是因为我帮了他一个忙。” “什么忙?” “杜雨桓现在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威胁他哥说要分家……哇这有好多种口味啊,有加布丁的,还有雪山顶,酸奶,麻薯……哎宴云楼,这样,咱俩要不一样口味的,然后你让我尝一下你的。”江辞站在奶茶店门口看玻璃上贴的招牌,忍不住啧啧称奇。 “我想喝葡萄的,”宴云楼艰难做决定,“我要加酸奶和布丁。” 江辞要了加雪山顶和焦糖珍珠的巧克力奶茶,两个人搓着手在店外面等,像两个没见过市面的乡巴佬。 “你刚才话还没说完,杜正桓不想跟他弟弟分家?你帮了他什么忙?” “二少爷早放话说要跟杜老板一刀两断,往后不与他见面,不向他低头,”江辞一笑,“我给两位建造了一座沟通的桥梁。” “什么沟通的桥梁,”宴云楼嗤笑,“不就是你拿枪顶着他的头,让他给杜正桓服了个软。” “杜雨桓那个样儿你昨天也见了,除了正事不做什么事都做,除了好事不沾什么事都沾,要是没他哥给他兜底,别说手上这点家当了,早晚连命都得搭进去。” “照你说他们都闹到要分家的程度了,你把杜雨桓送到他手上,不会出事?” “出什么事儿?”江辞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笑了起来,“但也不一定。” “你瞧瞧你自己说的话!”宴云楼皱起眉来,“你不觉得你自己这两天奇奇怪怪的吗,话说一半藏一半,故弄玄虚似的,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啊?” “不是不让你知道,是怕你接受不了。”江辞老神在在。 “你说,我就没有个接受不了。”宴云楼嘴硬的很。 江辞“啧”了一声,“我昨天进房间跟杜正桓谈事的时候,你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了吗?” 宴云楼想了想,开门的时候他好像听见有人在房间里叫,但是他当时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江辞手臂上的枪伤吸引了,虽然这声音让他觉得有点古怪,但很快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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