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比他自在得多,是真的不在意,随意躺在他怀里,手里玩着一柄银色短剑。 先前皇帝就借萧良的口放过话,说阿飞不喜欢脂粉红妆,只爱上好的兵器,皇帝便以萧良之名送来沉水剑。 这柄剑曾是吴国名匠用一生的时间锻造而成,兵败大燕后代代相传,价值连城。此刻就落在阿飞骨节分明的手中,来回转动,刀面时不时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等一段时间没等到风逐雪出现,萧良还以为他彻底不来了,心情这才好些,才有空悄声问阿飞,“你真喜欢这把剑?” “还行。” “还行?”萧良怀疑他懂不懂真正的名品了,“这可是我家祖传十四代的宝贝,三叔不可能真送给你,等你完成任务说不准还要收回去的。不如趁现在好好玩玩。” 阿飞将沉水剑放在桌上,“没杀过人沾过血的剑怎么能叫好剑。它一辈子被供奉在寺庙里,刀锋早就不利了。” 萧良看他说话头头是道,眼神明显和先前那副懵懵的苦情样子有天大的区别,几天内仿佛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突然怀疑道,“你真是流亡逃来的王都?” “是啊。中间还遇到了强盗,杀死我父母兄弟,强尖了我,最后还要杀人灭口。”阿飞口吻平淡,萧良听得心惊肉跳。 “这,这,是谁啊?是香堂山的山匪还是林州的流寇?哎,最近我三叔一直在忙铁西王那块地,内忧都顾不上了。” “你认识。” “真的?”萧良认真数一数,自己没有打家劫舍的朋友,立马否认,“不可能!” 阿飞笑着看向前方,“喏,强盗来了。” 这个时候,倚立在门前的风逐雪忽然看向他们。 萧良筷子一抖,想的很多借口都卡在后脑勺,怎么都讲不出来,呆住了。 风逐雪换了身淡青色长衫,翩翩风采,令人忍不住侧目。 周围先是一静,狐朋狗友们开始和风逐雪套近乎,什么风兄别来无恙啊,风兄你长靴哪里买的,简直和熟人没差别。 阿飞给自己倒酒,平静地和萧良解释,“现在这把沉水剑要是能杀得了他,才叫天下名器。供在庙里怎么能流芳百世?” 他的话将萧良神志重新拉回来,萧良不敢直视风逐雪,阿飞却转过头提醒他,“你怎么不抱我,装得不像了。” 内心一番挣扎,萧良昧着良心重新环住阿飞。 风逐雪过来了。 他问的第一句话是,“你说你想在王都有一席之地,但是谁在支持你,我想了很多可能。” “你现在得出结论了?” “陈岩平是你杀的?” “是。” “你不该和摩罗教扯上关系。” 看来他还没查到叶城。 阿飞说:“你不是我师父,我也不是你妻子,你没任何权利指示我该怎么做。” “谁说我们和离了?”风逐雪冷脸质问。 “我死了以后,你不就娶别人了么?”阿飞不解。 “死了也得刻在我的墓碑上。再说我们一没和离书,二没签字画押。谁同意的?” 摩罗教事关重大,风逐雪都有点不讲理。 萧良张大嘴巴,“啊?你原来有老婆啊?你知不知道重婚犯法?” “谁懂法还杀人?” 阿飞仰头看向风逐雪,“你要是承认和我的关系,萧良怎么办?你和皇帝之间靠什么维稳?” 萧良低声插嘴,“没事,你们不用考虑我,放我走就好了。我不在乎离过婚。”
第107章 (怒) 阿飞见风逐雪没有立即回答,提醒他,“你要是不想让我和摩罗教的人有牵扯,就要给出同等价值来交换。” “你已经有了我最珍贵的东西。” “有吗?” 风逐雪一字一顿,语气令人毛骨悚然:“我的贞操。” 阿飞被他陡然一激,蓦然抬头盯住他,差点就要暴露他的情绪。 可是在最后关头,他冷静得很快。 风逐雪笑意渐深,“这你难道能抵赖?” 萧良张开的嘴就没有合上过,仓皇道:“额,可是你是男的啊?” “就是男人的贞操才珍贵。” “别开玩笑了,我要的是能交换的东西。钱,权,武功,你什么都没有?” 风逐雪沉下脸:“谁说贞/ 操不能交换,两年前你的贞/操还能帮你换来我的内功,你忘了?” “风逐雪!” 阿飞态度大变,引来其他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阿飞脸色本就白,板着脸忍耐的时候更是阴沉,他手里握着沉水剑,这把剑像要随时插进风逐雪的喉咙。 这是他的逆鳞,也是他最厌恶被提及的过往。 但他没有过于愤怒,更没有朝他发火。 风逐雪显而易见笑容开怀,“你为什么生气?” 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阿飞脸上恢复寻常的笑,有一种漠然的冷静,“都说人年纪越大越抠门,你还在拿过去来说事,甚至要用两年前的好处要挟我,现在什么都拿不出来,就算你能理所当然,我也无法接受。早点滚。” “你留住陈岩平,不过是想得到亡灵书最后几章秘诀。” “是又怎样?” “你武功已经全失,还要它有何用?” 阿飞不想和他辩论,和一个强词夺理的人讲话总是要输的。他意兴阑珊地冷笑一声,话都不答径直离开。 风逐雪看着他的背影,没有纠缠不休。 萧良听不懂他们在吵什么,他只知道一个问题,今天本是要风逐雪顺理成章大闹一番,顺势将阿飞带走的,可是现在他们吵崩了,没谈成,这可怎么好? 这场赏菊会没头没尾的结束,萧良为难之际又派人去催阿飞。 无霜告诉他,阿飞有办法交差,让他稍安勿躁,等会儿再去回皇帝话。 无霜和萧良一样担心,阿飞比他们想得镇定。 风逐雪对阿飞身后的人的猜测有很多,他想到非常多的可能性,包括叶城。但他没有将叶城放在首位考虑,他非常熟悉左阎王的性格,柳刃还能勉强利用阿飞,叶城绝对看不上他那点身手。 可惜阿飞再也不能拿刀,今日也是左手握住的剑,软弱无力,无法判断他的刀法流派。 那日在皇宫殿内,半梦半醒间,他听见阿飞说去了东瀛。 风逐雪对东瀛刀派只算是略通皮毛,过去十年他活得太封闭,十年前京都有几位大师来中原交流,风逐雪对他们的长刀不感兴趣,如今更是知之甚少。 当时阿飞想必身负重伤,谁给他的钱财,治好他的身体,又将他千里迢迢送回来? 如此的大费周章,只为了朝他复仇? 他向来不会坐以待毙,回到若水楼后没多久,他便主动前往西城。 阿飞住所不是秘密,王都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萧良藏了个人在这儿,守卫森严,寻常人无法进入。 风逐雪翻身踏上屋顶,藏入阴影中,等待阿飞回来。 这些天一直在下雨,屋檐上都是污水,风逐雪皱皱眉,想到天色一晚阿飞就要回来,时间不会太长,就忍住了。 结果这一等竟等了三天。 三天来,风逐雪回回夜里来,清晨走,都没有等到人。 偌大的宅子空空荡荡,阴风阵阵。 甚至阿飞也不在萧良府邸,这只能说明他在和他背后的人在秘密处商议要事。 风逐雪坚信他只要等下去,迟早能将这个人揪出来。 对于想弄清楚的事,他比任何人都要耐心。 可惜这一次他猜错了。 他不管怎么样都没等到阿飞,身上新换的衣服已经脏得不能看,不得不先回若水。 新建的若水楼在城郊,虽恢宏气派,比十年前的那座楼高大辉煌,但却少了很多人味,走进去都听不见人交谈之声,只有冰冷的兵器相撞。 特别是现在这样浓烈的深夜,远远地看,若水楼黑压压的,偶有夜明珠青光悠悠,形如鬼楼,透着渗人的寒意。 进楼后他也觉不到一丝暖意,楼门大开,他低头想事,一时没看见坐在大堂边的人,径直往里走。 “明师,明师!”看守弟子不好意思叫了两声风逐雪,才将人叫住。 “有事?” “有位客人一直在等您。” 风逐雪转过头去一看,视线无意中跟他对上了。 “不是对我的条件不满意吗?” 风逐雪这句话突兀又带着轻慢,阿飞却摆出了与白天全然不同的笑容,他已经消化了愤怒,“是不满意,我现在也不满意。” “是你背后那个人叫你来的吧。” “没错,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陈岩平看着吊儿郎当,竟然宁死都不肯透露半分亡灵书散轶的内容,”阿飞笑道,“看来眼下只能来找你。” “我只要弄明白一件事,是你主动想和摩罗教扯上关系,还是你背后的人想学亡灵书。” “自然是他。我已经没有武功了。” “我不信。”风逐雪没有隐瞒他的想法,“阿飞,你要是连没有武功都可以接受,你当初就不会来找我。” “人都是会变的。我几天前还因为我们的过去愤怒不已,现在不是照样想通了,找上门来和你好好说话?” “你没有武功,你就没办法将你留在我体内的阴寒劲去除,你对我没什么用处。我要是想阻止你与摩罗教联系,杀了你就是。” “你忘了我还学过采阳补阳?这我可没忘。” “两年都没忘,想必已经和不少人练过。”风逐雪讽刺地笑。 “那当然,技术更好了,”阿飞不和他争执,话语轻佻。他学会了妥协。 风逐雪忽然来到他面前,近在咫尺,眼皮都没动一下,就这么看着他,“你和他们什么都做过?” “是。” 风逐雪的脾气说不上多好,一般不会乱发脾气,毕竟很少有人和他正面挑衅,挑衅的也都死在他手里,因此他从不觉得他脾气有多坏,坏脾气的人常常胡搅蛮缠,蛮横无理,他收拾别人向来有理有据。 “他们也知道你在床、上连叫都不肯叫?” 阿飞抿唇,心平气和,“我只是和你不喜欢叫,这让我觉得我不像人,像动物。” “和别人就不是动物了?” “起码不会在荒郊野外还要被迫发/情。” 风逐雪知道他说的是哪儿,这些事他都记得。 他脸上看不出喜怒,“那你的意思,是地点选得不好,要是在正儿八经的地方就肯叫了?” 阿飞回他,“也不是,和你在哪儿都叫不动。” “所以你和别人很享受?” “其实一开始总是很难受的,不过往后就好了。” 风逐雪一言不发,右手一挥往阿飞胸膛重重一打,再伸手掐住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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