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刀郎:“可以试试。” 崔芄笑了笑,没说话。 御刀郎嗤了一声:“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仍然给足了你的面子,但你好像一直都没懂——” “不识抬举,揣着明白装糊涂,在我这里下场更为不好。” “我知道,”崔芄点头,“你整治别人的手段很厉害。” “看来光是知道,没亲身感受过,就是不知道疼。” 御刀郎失去耐心,不想再继续玩这个游戏了,直接抽出腰刀,冲向崔芄,现在杀了不至于,海路图还没有到手呢,但断手断脚没关系,只要没死能说话就行了! 刀锋在房间里映出寒光,杀气四溢,危机当头。 崔芄却躲都没有躲,笑眯眯看向蝶烟:“姑娘可是还要等一等?” 等什么等,蝶烟突然动了,从靴子里摸出把短刃,灵活挽出漂亮的花手,‘当’的一声,挡住了御刀郎的刀! 这身红色骑装换的好极了,动作丝毫不被衣袂阻滞,随便一动,就旋出漂亮的袍角纤腰,又美又飒,漂亮的不得了。 御刀郎眯起了眼,眸底一片森寒杀意:“你要背叛我?” 崔芄:“她来品仙阁,做这里的头牌,并非自己愿意。” “那又如何!”御刀郎眼如刀锋,“最初来这里的人哪一个是自愿,最后还不是一个一个忠心于我,为我做事!” 可是这个女人,她胆敢背叛! 他予了她多少好处,多少自如物事特权,她怎么敢的! “没办法,”蝶烟笑容妩媚,“崔郎开出的价格太高,奴家根本拒绝不了。” 御刀郎看着那双刀锋寒光中映着的眼睛,冷笑:“你知道规矩,出了这道门,品仙阁不会允许你活着。” 蝶烟:“那要是,品仙阁不存在了呢?” 御刀郎眯了眼。 “看来真是气糊涂了,”蝶烟微笑提醒,“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今天的事的?” 御刀郎意识到自己大意了。 “范掌事可真是太不小心了,”蝶烟叹气,“那晚你们在房间谋事,我正好在外面,全听到了,范掌事明明已经追上了我,我随便笑几下,说几句好听话,他就没再深问了……还要多谢你们,对我这般信任呢。” 品仙阁今天会绑崔芄,她从头到尾都知道,还利用这些对外联络,做好了一切布局准备。 比如此刻,她出现在这里。 御刀郎立刻想到了最关键的点:“武十三郎现在在哪里,他要干什么,都告诉了你什么!你果然成了他的人!可知与虎谋皮,最后是个什么下场!” “与虎谋皮……” 蝶烟嗤笑:“真没想到,有一天能从你嘴里听到这四个字,到底谁是恶虎呢?” 她早已格挡开御刀郎的攻击,此刻摆出防御姿态,眼底媚意收起,往日脸上乖顺甜美的笑意不在,此刻眉目凌厉,杀气凛凛,像一朵带刺的花。 御刀郎审视着她,好像第一次看清楚这个女人,明明是个听话乖顺的,明明让她做什么就会做什么,不管多难,都一定会完成任务的女人……怎么会突然这么叛逆? 不对,她好像从头到尾,就没有被驯服过。 御刀郎突然想起过往很多细节。 最初进阁,蝶烟过过一段备受欺辱,暗无天日的生活,她当时应是不想的,却没办法,她想活着,就得在这里的规则下拼出一条路,她要听话,要乖顺,要美艳,要懂得勾住男人心,哄男人对她好,阁里姑娘们会做的事,她全部都做过,可后来…… 后来好像不一样了,她到达了一定的位置,获得了一定的话语权后,除了对接下的任务没二话,全部照做外,其它的,她有了要求,她要求了很多拒绝的权利,比如不伺候任何男人,包括他这个阁主。 她也不怕任何人竞争,他这里有很多女人想来,想通过伺候他,笼住他,拥有让别人艳羡的地位和资源,哪怕是钱,她甚至会刻意挑选这些有野心的姑娘,可到最后,这品仙阁里,最有本事的头牌还是她,没有人比她更会办事,站的更稳。 她看似软了身段,从了这里的规则,其实一天都没认可过这里,她的叛逆,似乎与生俱来。 御刀郎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你还惦记着苏云栖!” “别跟我提苏郎!” 蝶烟突然厉色:“你不配!” 果然是因为他。 御刀郎唇角掀起嘲讽:“他为护你而死,就是不想你堕落风尘,定然没想过你像现在这样,夜夜做新娘,一点朱唇万人尝……你可对得起他,你都不会愧疚的?” “那可是一个谦谦儒雅,真正有风骨的君子,我记得很清楚,他死的时候还冲你笑呢,他希望你能好好过日子,你怎么忍心让他心血白费呢?” 趁着对方情绪被牵扯,有了漏洞,御刀郎直接过去,刀尖斜撩,割伤了蝶烟的胳膊! “小心!” 崔芄眼瞳震颤,却因为被绑在椅子上,动不了,也帮不了忙。 他猜到蝶烟身上有故事,过往伤痛不好提,却没想到,是这样的难,别人口舌如刀,全割在她最疼的地方。 蝶烟没管受伤的左臂,咬紧牙关,迅速格挡,短刃不要命的挥,直直逼退了御刀郎。 她虽会一点武,却是后来学的,远远谈不上精,更别说对抗御刀郎,可人一旦不要命起来,少有人敢惹,尤其现在场景,御刀郎没预料到,会担心她有别的布置后手,不敢使全力。 “你知道什么?我的苏郎,是世间最温柔的人。” 蝶烟很痛,可只要提到这个人,就没办法控制心间的柔软:“他谦谦儒雅,风骨斐然,有才华却不自傲,了世情却不世俗,他会善待老人,不管这老人是谁家的,他教孩子认真,不管这小孩皮不皮淘不淘气,他接人待物让人如沐春风,就算别人犯了错,他也不会责怪,而是会跟你聊一聊,让你自己慢慢倾诉,自己一点点梳理问题,发现为什么这么做,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怎样表达才更合适……” “错误这个东西,别人硬按着你的头认,你就算嘴上认了,心里也不会认,只有心里认的错,之后才会改。” “他从不会要求别人谁守什么规矩,因为那些条条框框的东西都是死的,一个人真正会守的规矩,只会是自己心里认可的东西。” “他说相交是缘,相处随心,能在世间走一遭不容易,任何美好都要珍惜,又言女子处世尤为不易,世间枷锁本就太多,如果自己再给自己套上,可还怎么活?” 蝶烟眼角通红,眸底湿润:“他是一个最守道义,也最不讲规矩的人,怎会介意我的任何行为?更何况,非我自己所愿的选择。” “他从不会要求女子必须要如何,又偏觉得身为男儿郎,让自己国家的女人遭受这种欺辱,受它国侵犯,是他的责任,若有本事,就该去扛,若没那么大本事,扛不住,那至少要做出自己的一点点贡献,抵抗,还击,做自己能做到的一切事,哪怕舍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好让对方知晓,就连我朝的一个小民,都是这般不可小觑。” 只可惜他们当时太弱太弱了…… 蝶烟短刃指着御刀郎:“你大概也不会懂,我立世于此,对付你们的这些招数,其实也都是他教我的吧?” “他不愿我受,但又太清醒,太聪明,料的到我之后会遇到的事,哪怕很难过很痛苦,也得教会我如何去做,怎样保全自己,让自己不要吃太多苦……” 她胸膛起伏,情绪很难克制,说了些与过往有关的话,并没有太多细节,也算不上多,但崔芄能想象到他们的故事。 一个温润如玉的郎君,有思想,有作为,清醒的看透了世间事,却仍然积极生活,他非世家出身,家境贫寒,尽管读了书,有大才,上升通道也很有限,但他并没有自怨自艾,囿于世俗的价值观里,非要磨尖了脑袋往上走,而是选择当了夫子,教小孩子读书认字,教他们什么是真正的对错,引导他们构建善良的自我…… 他很乐观的面对这个世界,用好心态影响着周边所有人,让大家一起跟着变得优秀。 当这样一位郎君喜欢上一个姑娘,他也不会隐藏,给出的情感纯粹又热烈,温暖而磅礴。 蝶烟是个小商户的女儿,相貌生的太出色,家世却并不算太好,爹娘对她的教育与对儿子完全不同,从小到大,不知遇到了多少不可与外人道的麻烦,性子被养的有些怯,苏云栖一直鼓励她,一直陪着她,她不理解也好,自认为羞耻的拒绝吵架也好,他没放弃,陪伴着她,引领着她,让她成为更好的自己。 遇到品仙阁,是二人命里的劫。 这里太邪恶,太黑暗,被他们盯住的人,他们有一万种方法叫对方有苦说不出,他们太擅长罗之网络,打断一个人的骨头,折断一个人的尊严,把人拖入地狱。 做官的尚且扛不住他们的手段,何况没有任何背景势力的普通人? 纵苏云栖再聪明,再能想办法,别人也能简简单单破坏,最终除了自己的这条命,没有任何东西再能拿出去拼了。 不是没有策划过逃走,可是逃不掉的,品仙阁如附骨之疽,盯上了你,就不会让你逃掉。 崔芄视线落在蝶烟身上,很轻。 其实对品仙阁的抵抗,在外界不知道的时间里,一直在进行,哪怕这里看起来那么厉害,坚不可摧,仍然有人飞蛾扑火,只因两个字—— 不愿。 不愿这般生活,不想如你的愿。 “你们之前就在演戏是么!”御刀郎刀尖掠过崔芄,盯向蝶烟,“他一醒就要饭菜,而阁里最信的过的人就是你,你们那时就交流过了对不对,是不是那时就透露消息出去!我竟然还要信你,你这个贱人!你死定了!” 蝶烟笑了:“死就死呗,我已经死过一回了,没一点不甘心,我珍惜过和苏郎的日子,认真选择过自己要做一个怎么样的人,所有走过的路,我都不后悔,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她其实谁的人都不是,是她自己。” 崔芄看向御刀郎:“如果你只是肤浅的认为她被我买通,真的太愚蠢。” 御刀郎挥刀:“也好,你们就一起死在这里吧!” “蝶烟不是你的人,范志用也未必你的人,”崔芄道,“你不会以为到了现在,还能掌控局势吧?” 御刀郎怔住,他……忽略了什么? 蝶烟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她的任务已经差不多,捂住左臂伤口,转过身来,看向崔芄:“其实我第一次见你,有些恍惚,仿佛又遇到了苏郎。” 崔芄:“嗯?” “不必紧张,我心早有所属,世间男儿再好,都不能再入眼,我只是觉得,你同他给人的感觉很相似,君子如珩,羽衣昱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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