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袅袅婷婷行了个礼,笑靥如花,浅叹暧昧:“不过这话可切莫再说了,若同我有染的男人,我就要杀了,那这长安城,可剩不下几个男人了。” “噗——” 围观人群笑声一片。 琴娘子看了眼外头,眼波妩媚,顺手扶了扶发:“再说了,我杀厉大人有什么意义?我们这样的人,要穿金戴银,要山珍海味,还要为明日黄花后的凄凉晚景做准备,随手算一算都是了不得的数,别的什么都不重要,赚钱攒钱才是头等大事,甭管哪个男人,到了我面前,我要的都是钱,要命有什么用,命没了,他怎么源源不断的被我哄到钱?不划算嘛。” 卢瀚眼神微深:“可你父亲的死,与他有关,是他害你父罢官杀头,家产被抄,是他害你当不了官家小姐,进了教坊司。” “这可不兴乱说,”琴娘子一脸肃正,收了笑后,板正的有模有样,“我父贪墨巨款,手下造有冤案,民声载道,做了坏事积了业果,朝廷依律判他,也是报应,卢大人说我要为此报仇,意思是我不服朝廷判决,质疑朝廷判的不对?我可不敢这么想,国有国法,触之当惩,我虽觉自身无辜,可也受了父亲恩养,全当还他了,至于旁的……” “卢大人身在高位,还是谨言慎行的好,我一个小小教坊司女人,就是死了,也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可若因大人这话,连累到别人身上,就不好了。” 卢瀚眼神冷下去。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今天矛头指向他了。 琴娘子若背了这个锅,说服力不强,只有他,还算有点身份,地位却不那么高,在这里‘依法治了’,对民间有绝对的说服力,也能将官府声望抬得更高。 他可以不是凶手,但他很合适。 ……还真跟昨晚见的那个人说的一样。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他辛辛苦苦爬了这了久,不是为了死在这里的。 卢瀚快速打量四周,并没有看到武垣,心里有一点点慌……他不是说会来么? 不不,他一定就在附近,只是没现身,因为自己昨晚没有答应,只要自己表现出来,他会出来的,武十三郎一言九鼎,怎会说话不算话? 崔芄也没有看到武垣,但他知道,武垣一定在附近。 这波大理寺矛头针对卢瀚,几乎是必然的唯一解,毕竟……真凶手他们搞不起。 他抬眼看了看堂上的人,静待接下来的发展。 卢瀚既然想明白了,决定要拼一把,就不会再犹豫,连之前那点慌张都全压下去了,目光沉静,腰背挺直:“厉正初死那夜,我的确在他家门口经过过,但也只是经过,并未进过他家门,为什么不说——就是怕被什么都不懂的蠢货瞎怀疑。” 王推官:…… 你在内涵谁! “大理寺既然把厉正初家翻了个底朝天,知道他握有我的把柄,应该也知道了,此人相当不简单,手上除了我的把柄,还有别人的吧?” 卢瀚意味深长:“若是在这个方向上我有杀机,想要灭口,那旁的人为什么不能有?” 话音落时,他看向同是嫌疑人,在堂上却安排有座位的梁栋,他的顶头上司。 梁栋不为所动,淡定极了,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哇哦。 琴娘子安静站在侧手,看热闹看的那叫一个投入要谨慎,谨慎的是,基本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合仪的举止,悄无声息,投入的是,那一双亮闪闪的眼睛,已然写满太多。 卢瀚的确看这个女人不顺眼,见不得她太轻松,当然要拉下水:“琴娘子说没见过厉正初几次,总见过梁大人很多次吧,前几日梁大人办宴,你不是还去抚琴了?他和王华之间的气氛,别人瞧不出正常,但你应该懂?” 琴娘子看了看左右,有点害怕,但梁栋没理她,没给她任何眼神或暗示,反倒是堂上王推官脸绷得很紧,好像谁说谎就要打板子,外面围观的人群也是,都等着她开口,要是说谎的话…… 她眼睫微微颤动,道:“我也不太懂,只是隐约觉得,似乎很是亲近?” “不错。” 卢瀚嗤了一声:“下面人都在跑官,为了一个位置几乎要抢破头,什么手段都来,殊不知这些位置过手的人心里早有属意,任你有一百种手段允诺,你不是被属意的那个人,你一定不会有结果——梁大人属意之人,便是王华。” 琴娘子讶然:“可大人允了厉正初托人引荐?” “没错,这个引荐的中间人还是我,”卢瀚一脸‘没想到你也这么天真’,“可谁说引见了,认识了,这个位置就可以抢了?诸位不妨好好想想,这位置最后落到了谁头上,谁又死了?” 自然是落到了王华头上,品仙阁的拍卖,王华用大价格,拍下的就是这个机会,死了的,当然是厉正初,已死或注意将死之人,根本不能算竞争对手。 堂上气氛陡变。 梁栋终于说话了。 “如你所言,我有杀厉正初的动机,是为王华腾地方?这王华是什么档次的人,值得我为他如此?” “再者,”他目光淡淡,看向卢瀚,“以你的想法,厉正初和王华的死,都是凶案,凶手是一个人,那我都为王华杀了厉正初了,又为什么杀王华?于是我有何益处?” 卢瀚笑了:“原来大人也不过是凡人,偶尔听不出别人说谎,自然是因为——你真正欣赏属意之人,也不是王华。” 大堂内外陡然一静。 竟,竟然还有这种反转么! 梁栋仍未动摇,脸上没什么特殊神色,只定定看着卢瀚,说了三个字:“证据呢?” 对啊,证据,给他证据!卢大这么能锤,必然有大料!快我们要听! 围观人群炯炯眼神的目光犹如实质,刷的看过来。 卢瀚:…… 他有点紧张,他开始出汗。 对啊……证据……十三郎该你上场了,你怎么还不来! 应该是很快,但他感觉像等了一万年那么久,久旱逢甘霖春暖覆大地,他听到了那个熟悉的锐冷的声音—— “我以为今日大理寺堂审不过是个笑话,没想到还真有个敢说实话的。” 武垣像是从天上飞来,卷着朔风,身影如电般旋进大堂,衣角一甩,端的是一个潇洒气派,眼神往卢瀚身上一扫:“虽然他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卢瀚:…… 你礼貌么! 武垣:“但梁大人就更过分了,连畜生都谈不上。” 卢瀚:…… 突然爽了一点。 梁栋猛的一拍椅子,站了起来:“竖子敢尔!这是大理寺,不是你可以随处撒野的地方!” 王推官被提醒到,立刻跟着道:“不错,这里是大理寺,眼下正值堂审,扰乱公务,挑衅破坏,你可知该当何罪!” 武垣行走长安城向来恣意,或许偶尔吃软,但绝对不吃硬,别人不这么说还倒罢了,别人这么说,他更不可能走:“哦,这位大人要给我判什么罪?要不要来人押我?” 随着他的话,的确有人来了,一支小队,训练有素,威正严明,却并不是大理寺的人,而是内卫。 屠长蛮大剌剌带人走进围观人群:“喊什么喊什么,大惊小怪的,干扰堂审,都给我安静!” 围观人群……更兴奋了! 娘喂,这是有大热闹看的节奏!十三郎都来了! 这是要抢人么?还是抢案子?大理寺要这么光天化日被抢了,岂不是很丢脸?可那位可是十三郎,什么时候输过,想干架就干架,至于丢脸,内卫什么脸没丢过?丢脸的是内卫,是屠长蛮这样的小疯狗,关他十三郎什么事? 这要脸的,碰上不要脸的,你说谁赢? 就看大理寺敢不敢玩了! 尤其刚刚那一出,百姓们又不傻,多少也能看出来,不说故意制造冤案吧,官官相护是必然的,官服要这么审案子,公理何在,正义何在! 虽然是个比烂的世界,但大家对十三郎的这一次的叛逆还算满意,还挺想站他这边的。 眼看堂审气氛反转,马上要压不住了,外面街道终于有动静了。 打车上的人终于下来了,眉宇肃然气势凛凛,浑身上下都带着长者威压:“胡闹!你也是官身,当知所职所辖皆有规则,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莫要打扰了别人办公!” 方才只隐约见了侧脸和半个下巴,崔芄就觉得有些诡异的眼熟,现在看到人,这种感觉又来了,他确认和这个人没见过,也非常陌生,可这个人偶尔某个角度看起来就是眼熟,很像一个人。 中年男人看向武垣:“切莫做小孩子脾性,让长辈失望,过来,跟大伯回家。”
第68章 死法,他想自己选 大伯? 武十三郎的大伯?那岂不是太后的侄子, 武三思! 厉害了。 长安城众所周知,这一位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本身运气就好, 家里出了个太后, 地位跟着水涨船高, 他又擅钻营,会谄媚奉承,是太后最喜欢的侄子,政权能涉,大财在握, 在整个家族里说一不二不说, 在外面也是没谁敢招惹的存在。 这位自己可以不听任何人的话, 却不允许任何人不听他的话, 尤其武家, 十三郎为什么被赶出门,一直流浪在外,不就是因为太反骨,说话不中听, 办事不听听话,叫这位大伯不高兴了? 围观人群里的窃窃私语实在太大了些。 “你们……怎么都知道?”有老实人真诚发问。 长安百姓亲切的看过去:“这位郎君是外地人吧?害,长安城能有什么秘密, 我们不但知道这些,还知道更多呢!” “比如十三郎的爹,命就不如哥哥好,是个克妻的, 这先后得娶了四五个妻子吧?前头都没了, 立马续弦, 这武家二房光舅亲老丈人就好几个,过年走动打车都得走出火来!” “十三郎好像是他第三个妻子的儿子,这是最可怜的一个,娘亲死时他还太小,什么都不懂呢,却连吃喝都没人照顾,听说瘦的一把骨头,就这样,他爹还要续弦呢,小孩这么下去没人管,岂不是会夭折?要不是十三郎舅家不干,逼着他爹坐下来谈,他都不一定能有个师傅,带出去好好照顾。” “听说当初十三郎舅家要求的是把十三郎带回去养,武家没应,觉得丢不起这个人,这才两家捏着鼻子同意这个法子,孩子不在武家养,也不在舅家养……” “谁知十三郎外祖母家是武将出身,打小给孩子打基础,身体养壮了不说,人也反骨了,那脾气秉性,总之就是你刚我比你更刚,你硬我比你更硬,谁敢惹咱就比划比划!” 围观人群把十三郎回长安后闹出的事好一通说,就是可惜时间有限,只能说几件闹的大的事,有好些平时的骚操作花活儿都没来得及说,简直太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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