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回京述职,戎策跟着回来,随即被杨幼清拐到伏灵司。此事太子殿下竟然知道,而且欣然同意。有人说,他记得每一个见过的士兵,并愿意同他们共患难。 去年年底的时候北边又出了乱子,太子又一次披挂上阵,朝中权势出现空缺,叶斋借机上位。不过现在局势更加复杂,人们都等着看太子回来如何唱一出兄友弟恭的好戏。 “阿策,想什么呢。”杨幼清拽他耳朵,让他在一众新人面前把脸丢的七七八八。他还没来得及重振威严,就听杨幼清对着其他人说:“今日申时,我要在伏灵司钟楼下见到你们,无论用任何方式,不许迟到。” 孔珧是康彦候最宠爱的小儿子,但并未恃宠而骄。同时参加考核又与他同过窗的刘菲菲来问他是否知道伏灵司在何处的时候,他也绅士地回答了地址,并询问是否要同行。 旁人一听有知道地址的,急忙凑过来,但是孔珧面露难色,刘菲菲便帮他拒绝了。拒绝的方式很简单,挽着孔珧的胳膊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站在一旁的戎策这才认出来,刘菲菲就是刘尚书家的千金,刘家几辈子就这么一个姑娘,十足十的大小姐。 刚还说恃宠而骄,这不就来了。 “你这破地图能用吗?”八月初天气炎热,中午火热的太阳照得几个结伴而行寻找伏灵司地址的新人头晕目眩。其中有个,先前在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商贩手中买了一份地图,但是看来看去,总觉得是便宜没好货。 “伏灵司选址定要选依山傍水的福地才能压制关押其中的妖魔,怎么会是向这个方向?山南水北为阳,我看要往这条路走才对。” “美女,”拿着地图的小伙子将手里的牛皮卷一合,“王韵竹是不是,我听说过你们琉山王家,天天钻古墓,风水学得不错,但是美女你想啊,伏灵司里不少戴罪小鬼,肯定得找个阴地给他们遮太阳,我看,就跟着地图走这条小路,到树林里去找。” 王韵竹从随身带的背囊里拿出一个龟壳,闭上眼睛开始占卜。那小伙子等得不耐烦了,带着一群人朝着林中小路走去,将姑娘家一人留在原地。不过未等王韵竹睁眼,那些人竟然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老大,你这地图真是假货啊?” “闭嘴!肯定是看错方向了,朝着走。” “怎么又回来了?” “真邪门,难不成这地面是圆的?” 王韵竹此时才睁开双目,将龟壳放回原处,幽幽说道:“鬼打墙。” 四周一阵骚乱,这些人中不少和鬼怪打过交代,但是仅限于见过面,真正遇到邪门的事情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有一个兄弟奔着吃皇粮来的,丝毫没做心理准备,此时已经吓得快要晕过去。 “有鬼!” “哪里哪里?” 一个黑影穿过树林,骚乱声更大,王韵竹手中忽然多了枚铜钱,朝黑影消失的方向丢过去。接着她摸出手中另一枚,说道:“来这边。”她不等其他人反应,先一步跑入树林深处。 方才绕过几圈被鬼打墙的几人纷纷对视,最后还是一咬牙跟着走入丛林。 “这里有,有死人!”快吓晕过去的大兄弟惊呼,随后真的晕了过去。他身旁是没了半边身子的尸体,但下一秒,尸体爬起来,拽住晕过去那人的脚踝,蛇一般消失在了茂密的草丛中。 一瞬间惊慌失措的声音响彻山林,这些人彻底乱了阵脚,三个两个开始拼命往外跑,王韵竹想要阻拦却被一人撞倒在地,还差点被人踩了手指。 正当她躲避不及的时候,有人伸出手想扶她起身。但是她并未搭手,而是从袖中洒出一缕朱砂。被朱砂烫得满脸冒烟的小鬼装不下去人形,嗖一声不见了踪影,但是因为此地属阴,越来越多的鬼魂聚集。 “啊!这个鬼怎么没有皮!” “不要,我不要你的脑袋!” “滚开,滚!” “我怎么看不见了?天啊,救命啊!” 唯一的方法是打破这鬼打墙。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王韵竹看向四周,“八卦阵。” 杨幼清看着眼前破阵而出的王韵竹,还有她身后互相搀扶着跑出来的草包,额头一阵一阵疼。今年这些人见到几只小鬼都吓破了胆,别说是遇上大案。 方才没了半个身子的鬼将晕倒的大兄弟拖出来,还有几个慌不择路摔断了腿的,也一并抓着脚踝拖到外面。戎策点头道谢,扔给他一块沉香木,这东西能够让鬼安神。 他们来客串一出好戏,总不能空手而归。 “琉山王氏,名不虚传,”杨幼清看向唯一一个能够镇定自若的新人,“昭州暗桩总旗,感不感兴趣?” 戎策一听急忙从小鬼身边跑到他师父跟前,小声道:“总旗?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慷慨了?” 本来王韵竹没想着跑那么远做开荒牛,但是一听戎策所言,好似总旗的官职不低,这才有了兴趣,说考虑考虑。戎策朝杨幼清咧嘴一笑,而后者对他们之间这种双簧习以为常,并未理会小孩求表扬的神情,径直走向那些一出山林就坐到地上的人。 “这一出戏,是为了测试你们的定力和判断力,实在让人大失所望。害怕的原路返回,若想继续前行,今日申时,伏灵司钟楼见。”杨幼清说完,转身看见戎策在他身后不知嘟囔什么——多半是腹诽,于是抬腿踢他:“还不走?”
第34章 都是戏精 京城外官道边的一家小茶馆,杨幼清终于不再吝啬,请今日忙碌一天的伏灵司同袍们喝茶。至于他最近阔绰的原因,戎策心知肚明,左右离不开各地关卡忽然多出来的伏灵司通行令牌。 戎策累得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但手里却在用花生壳弹窗外的鸟:“上午跟那些小鬼演鬼打墙,满山跑。” “你还说,”白树生坐在他身边,用瓜子皮弹飞戎策扔出去的花生壳,“不是我去卖地图他们能往阴山走?” 谢君溪翘着腿坐在他们身边,打断白树生的话:“我今日才叫辛苦,先是演老太太耽搁他们时间,再去扮小姑娘看看这些新人有无歹心,最后还要做厉鬼挡在伏灵司门口不让进门。照我说,月底再加一成俸禄。” “我也要一成,”白树生抢着说,“我马不停蹄跑到城郊,跟他们说监察大人下令改为城门口集合,果真有人信。傻不傻,全都滚蛋回家。” “监察大人大发慈悲请吃瓜子,抵了俸禄了,”戎策给谢君溪倒了杯茶,看到杨幼清从门外走进来,急忙将茶壶放下,迎上去,“老师,梭子带了什么信?” 杨幼清看了一眼满地的瓜子花生皮,眉头一皱,戎策立刻用脚将垃圾扫到桌子底下。杨幼清不好当着这么多人数落他,说道:“京城附近有个村子,出了件怪事,正好明天你带着新人去学习学习。” “我?我脾气不好,你让小白带着他们去。” 白树生被点了名,毫无防备,半个瓜子卡在嗓子眼:“咳咳咳,不,阿策你知道我,最近脑袋不太好用,这不我时刻带着老谢,以防再度病发。” 他指的是间歇性失忆那件事,不过回到京城之后谢君溪一度跟在他身旁,也没见到他再有失去记忆的情况。防患于未然是杨幼清一直追求的,于是他捏住戎策耳朵:“你该活动活动了,听话。” 一声听话,不像是威胁也不像是哄小孩,但是戎策很受用。他一拍胸脯:“没问题,就是,您先把我耳朵放开呗。” “小白跟他一起去。” “老谢跟我一起去。” “老娘哪都不去。” 溯州位于京城东边,连接着帝都和汪洋大海。孟家在前朝就是当地首屈一指的世家大户,现如今安国公孟瑞安驻扎东海,统领数万军队,就连溯州太守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孟瑞安这人,却是和他弟弟如出一辙的不求上进,伏灵司来溯州查案,连见一面加深加深感情都没想过,反正他的大侄子没跟着,见不见无所谓。还是太守登门提醒他,他才记起,好想几天前有卫兵说过,溯州出了案子。 “那这样,你去海平楼买三菜一汤给他们送去,记得用咱们溯州最好的扇贝。” “将军,不,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再来五斤鲅鱼水饺,如果不够就要十斤。” 太守愁眉苦脸走出去,一名身穿简装的士兵快步走进来,在孟瑞安身前单膝跪地,但并未开口。孟瑞安挥挥手让门口守卫的卫兵退下,问道:“何事如此匆忙?” “将军,张家的大公子随伏灵司一道来了溯州。” 孟瑞安琢磨着,问道:“怎么不来看看他姑妈?他去了哪?” “他独自一人去了东威县戎家,问当年的火灾。” “他什么意思?”孟瑞安猜到事情蹊跷,但是没想过张裕来这样的花花公子不先来姑父家串个门讨点赏钱,竟然跑到荒郊野外去找两座孤坟,“谁让他这么做的?他想查什么?他知不知情?” 士兵欲言又止,这事将军都没有决断,他也不敢妄言。半晌,他想起了一个细节:“他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有一张生辰八字,好像是隆安六年四月的。他好像在寻找同样是这个时间出生的人。” “把他抓来,”孟瑞安当机立断,随即补上一句,“不不不,得好好请过来,夫人一向心疼娘家人。” 于是在戎家被烧毁的大宅附近搜寻和戎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小孩的张裕来,稀里糊涂被几个官兵用轿子抬走,稀里糊涂进了东海将军府,稀里糊涂和姑姑、姑父吃了个团圆饭,最后拿着整整一食盒的海鲜回到客栈。 战文翰在写符咒,董锋坐在一旁,一边帮他研磨一边转动手中的佛珠,静悄悄没有一丝声响。 张裕来推门而入,抬手展示他带来的美味佳肴,但是话没说一句,就感受到战文翰飞来的两束带着寒意的目光。接着董锋三步并两步走到门前,劈掌夺了食盒,将张裕来推到门外,接着关门,一气呵成。 战文翰伸手,董锋从食盒里挑出一盘精致的点心放到砚台旁边。战文翰拿一块点心,投去一道目光当做感谢,别无其他。 张裕来蹲在门口愤愤想着,这是不是俩哑巴。 杨幼清将血刺的和血凌放入戎策身后的刀鞘,昨晚和徒弟划拳输了的监察大人,擦了一晚上的刀。两把黑刀一长一短,一窄一宽,背在年轻人的后背平增几分豪爽的大侠之气。 “老师,您什么时候变得磨磨蹭蹭,”戎策看着昨天通过试验的二十来个新人,觉得自己在伏灵司的威望急转直下,“我又不是七八岁的孩子,还需要这样照顾。” 杨幼清捏他耳朵,说道:“我是爱惜刀。滚吧,早点回来。” 戎策转身面向聚集在伏灵司钟楼下的年轻人,清清嗓子喊一声:“监察大人叫咱们滚,来,给监察大人滚一个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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