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人的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 沈容栖垂眸看了一眼药碗,叹气道:“若不是我稳住了,这汤药可就都洒在床褥上了,顾英,你到底想做什么,想让我原谅你吗,那么现在我已经原谅你了。” “我想让你理理我。” 顾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趴在床榻上扯着沈容栖的衣角死活不肯放手,“沈容栖,容栖,亭春,亭春……” “顾英,你可还记得我当初为什么和你来西畴,因为你求我,像如今这般拽着我的衣服求我,我记得我当时说‘我跟你走,但从今往后,你不许强行让我做我不喜欢的事,你能做到吗顾英,如果你能,等这个冬日过去我就和你回西畴,如果你不能——’如果你不能,我就再也不要陪着你了。” 沈容栖叹口气,“顾英,你我可能,并不是彼此的良人,不如我们各自……你干什么?!” 沈容栖话还没说完,余光瞥见顾英抽出袖口短刀就往自己脖颈上划。 他吓了一跳慌忙伸出手去拦,但力气和顾英相比还是逊色了些,沈容栖用两只手才堪堪阻止了顾英自裁,短刀在顾英的脖颈上留下一道血痕。 “你脑袋出问题了吧,顾英你是不是疯了,你给我松手!” “容栖,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你我各自安好,桥归桥路归路,我放你走,但是我实在是无法眼睁睁看着你离开啊,我做不到啊沈容栖,你不在我便活不下去了啊。” 顾英满脸泪痕,还在用力把刀往自己脖颈上划,沈容栖咬咬牙,喊道:“我不许你死,我不许你死!” 趁着顾英愣神的功夫,沈容栖把短刀夺过来扔到一边,抬手给了顾英一巴掌,打完之后,整个人都在发抖。 眼泪也随之落了下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谈霏玉屑 顾英眼神有些慌乱,朝着沈容栖颤巍巍的伸/出手,“容栖,我……我做错什么了,你告诉我,我改,我都改,你别哭。” 沈容栖后退一步躲开顾英的手,嘴上挂着笑,脸上却布满泪水。 “顾英,我爱你,我心里也有你,从我们彼此不相见开始,难受的并不止你一人,还有我,我这么说你满意了吧,你不就是想听我这么说吗,逼我承认我一直都爱你,现在我承认了,我爱你我好爱你,哪怕你羞辱我禁锢我我也舍不得要你死,顾英,从头至尾,我都在爱着你。” “你苦苦求我,你觉得没了我活不下去,是因为你算准了我不会让你死在我面前,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死于自己面前,多残忍啊,我问你,顾英,若是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你会追着我沈容栖到阴曹地府吗,你会吗。” “我会。” 顾英毫不犹豫的回答。 沈容栖愣住了,他从未在顾英眼睛里看见过绝望,以及微不足道的希望。 这个男人阴狠狡诈,不择手段,原来他也有如此绝望的时候啊。 不多见。 “若我死了,我要你好好的活下去,哪怕把我……忘了也好,”顾英说这话的时候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可若你不在了,我便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了,别抛下我容栖,容栖啊求你别抛下我。” “……” “有意思,有意思,”沈容栖扯着嘴角笑了笑,昂起头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苦笑道:“好好好,我真是完了,我完了啊。” 顾英从床榻上下来,双膝跪地一把抱住沈容栖的腰,一字一顿道:“我与你,生同裘,死同穴。” “你不会后悔吗,”沈容栖低头和顾英对视着,“生同裘死同穴这种话你就这么说了出来,你不会后悔吗,也对,你若是后悔了我也不能将你怎么样,到头来被灭口的恐怕还是我,这可怎么办啊顾英,不管你说什么我还是不能全心全意的相信你。” “怎么办啊。” 顾英慌了神,明显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沈容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也不急着催顾英给出什么好的解决方法,就那么静静的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顾英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起身跌跌撞撞的扑到案桌前,执笔写下了什么。 沈容栖仍旧立在原地没有动。 直到顾英把那张纸塞进他手里,沈容栖扫了一眼,微微瞪大眼睛看向顾英。 “你不想活了?” “若有一日我顾英负了你,你就将这信纸里的内容公之于众,让我死无葬身之地,”顾英说完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沈容栖没去看那张纸,他皱眉看着顾英,满脸嫌弃,“你做什么,怎么又跪我。” “我……”顾英脸有点红,“腿没有力气了……” ** 顾英的伤是在偏院养的,养了一个月也不见好,连自己正常行走都是个问题。 沈容栖起了疑心,继续勤勤恳恳的照顾了顾英大半个月,终于在一天午后,故意趁着顾英换衣服的时候闯进房间里,果然看见某人痊愈了的伤口。 用的是好药,伤口不仅痊愈了,连刀疤都淡了不少。 “你身手了得,再加上软甲护体,刀伤本不重,主要是伤口中毒比较不容易恢复,我怕阿母过于担心这才叫你在这里养伤,自己没日没夜的照顾你,结果你故意装病,顾英你能不能有点良心啊。” 沈容栖语气里尽是嘲讽,扯着顾英的里衣不让他穿,顾英眯起眼睛撒娇,“好娘子了,这大白天的我不穿衣服怎么能行,娘子快把衣服给我嘛,我错了娘子,这不是想在你身边多待一会儿嘛。” 顾英最近经常用这种语气说话,沈容栖已经见怪不怪,他抬手在顾英胸/前疤痕上游走,抬眸道:“这衣服,不穿也罢。” 顾英一听,眼睛瞬间就亮了,也不抢衣服了,一把搂住沈容栖的腰把人往怀里带,小心翼翼的问:“容栖,你,你愿意了?” 一想起那天沈容栖被触碰后浑身战栗的模样,顾英就一阵心痛,连带眼神都悲伤了起来,“容栖,我会特别小心的,绝对不会弄疼你。” “那我要是不愿意了呢。” 顾英眼神瞬间失落,但抱着沈容栖的手没松开,“容栖说什么就是什么,容栖不愿意,我就不碰容栖,我就自己躲一边难受去。” “你从哪里学来的招数?”沈容栖转身坐在床榻上,用眼神示意顾英跪下。 顾英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一路膝行到沈容栖面前。 “你还没说,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招数?”沈容栖抬手摆弄着腰带,笑眯眯的看着顾英,“你说了,我就把这碍事的衣物丢掉。” 顾英犹豫了一下,低下头慢吞吞的开口:“我想哄好你,就让小祈去找了人来教我,但我保证我没别的心思,就是想学学如何哄娘子开心,然后她们就说,就说,我软一点,我家娘子就不生气了。” 说到最后顾英耳朵尖都红了,沈容栖也讲信用,抬手把衣物丢到了一边。 顾英碰过来的时候,沈容栖咬紧牙关,逼自己去正面面对顾英,若不能及时克服顾英带给他的恐惧,这恐怕将会是他一生的梦魇。好在顾英很温柔,时刻关注着沈容栖的神情,怀里的人微微皱眉都能让他担心好久。 “容栖啊,我爱你。” “嗯……” 结束后沈容栖自己沐浴熏香,然后穿戴好立在门口昂头望着天,偶尔有一两只鸟飞过。 身后顾英贴上来,语气亲昵:“在想什么呢,怎么不去休息。” “在想……我终于克服恐惧了,你把我关起来的那些日子里,我每天都是痛的,只要触碰你就会发/抖,但是不久前,我终于不怕了,”沈容栖转过身环抱住顾英,“等你解决完自己的事情,就为我抛去一切吧,陪着我云游四海怎么样,顾英,我这么说会不会太自私了,完全不在乎你的意愿。” “我愿意,我愿意的,”顾英眉目舒展,从来都没这么轻快过,“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我愿意抛下一切跟你走,去哪里都行,容栖你千万不要有负担,这是我自愿的。” “真的?” “千真万确。” 沈容栖微微一笑,“好,那我等着你,从明日起你就好好去上早朝,不许赖在我这里哪也不去。” 第二日顾英就乖乖去上早朝了,沈容栖像往常一样坐在床边看窗外景色,垂云端过来一杯汤药放在沈容栖手边,“喝药了,公子。” 沈容栖笑笑,目光仍旧停留在窗外,“这药都断了快两月了,喝不喝也没什么太大用处,只是这些日子和顾英待在一起,我那颗心竟然没有痛过几次。”
第一百六十八章 谈霏玉屑 “公子身体不再疼痛,那是好事,或许和大人没什么关系,是公子的身体补回来了,越来越好了呢。” 垂云紧张的观察沈容栖,但是沈容栖脸上没什么表情。 “那夜看他重伤摔倒在雪地里,我想也没想就冲了出去,”沈容栖叹口气,“还是心里有他,不过那又能怎样,我们是一样的人,顾英如何对我,我可就是要一点点讨回来的。” 沈容栖说完,垂云立马反驳,“公子和大人才不一样呢。” “哪里不一样。” “公子更加温柔,更加心软。” 沈容栖笑了笑,“心软?我可一点也不心软,我可以永远都不去见顾英,哪怕我爱他,再爱他,我也可以忍住一辈子都不与他见一面的,垂云,你觉得我的心还软吗。” “那也软,公子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人了,谁也比不过,”垂云把药往沈容栖面前推一下,“心软还是心硬都好,药可不能不喝。” 冬去春来,时间过得飞快,沈容栖随顾老夫人去祈福的时候,山道两旁的桃花都开了。 两人并排走在前面,赵姒云一人走在后,整个人显得格外局促不安,沈容栖倒是不怎么在意,赵姒云来与不来都不能打断他趁机离开的计划。 早在顾老夫人第一次说要一起去祈福的时候,沈容栖就开始计划离开了,去哪个寺庙祈福,脚程多远,带多少人去,祈福结束有多少空闲时间供他离开,沈容栖早就已经摸的一清二楚。 如今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用了晚膳后,沈容栖就准备借口出去消食然后摸黑从后山山路离开了,金银细软都收拾好了,怎料顾老夫人身边的婢女忽然来传话,老夫人要他过去一趟。 沈容栖迅速过去,一进门就看到了跪在蒲团上的顾老夫人。 “阿娘,您找我。” “可是要今夜离开?” 沈容栖原本低着的头瞬间抬了起来,眼前顾老夫人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缓缓开口:“走了就先不要回家了,顾英他性格偏执,会去云岫寻你的。” “容栖记住了,”沈容栖对着顾老夫人行礼,随后转身离开。这番话他算是听懂了,顾老夫人嘱咐他不要回来,目的是好撮合顾英和赵姒云,沈容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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