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栖在云岫好歹也是见过太子如何亲政的人,就算是云岫陛下,也做不到像这位小太子一样的勤恳。 举办秋猎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散心吗,大家在朝廷上勤勤恳恳大半年,马上入冬了一起休息休息多好,西门子易这做法相当于把内阁搬到了猎场,弄得一众武将都不敢说话,就怕打扰到这位年轻的太子殿下。 沈容栖叹口气,跟着顾英入场的同时,目光也看向了不远处纵马驰骋的贺妲湘。 楼兰地处大漠,那儿的姑娘性格大多比较烈,觉得和男人做朋友也别无不妥,并没有中原女子足只给夫看的习惯。 而且那儿的女子大多都身着薄纱,腰间携带趁手的武器。 贺妲湘的纱衣多的数不胜数,她每次来见沈容栖时都会换一套衣服,有的时候还佩戴着面纱和流苏,但她的武器却经久不变,一直是她自己的鞭子和缠着沈容栖讨来的袖箭。 还是大漠上的迪弥公主好看,深宫里的太子妃贺妲湘就像关起来的金丝雀。 沈容栖微不可察的叹口气,顾英微微侧头,顺着沈容栖的目光看向了马背上的人,眸底逐渐深沉。 彼时,西门子易和那位文臣终于谈完了话,他象征性的交代了几句,就带着几个文臣进了后方营帐。 沈容栖压低声音问道:“太子殿下怎么进了营帐?” “大家都已习以为常,陛下年纪大了身体较弱,年年秋猎从不到场,故而年年由小太子替之,太子殿下虽然不缺席,但也从不出现在场地内。” 顾英说完,自然的扶住了沈容栖的胳膊。 千人之上的太子殿下一离开,在场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有人打趣道:“去年秋猎的赢家是御林军统帅,今年他主要负责猎场安全,怕是参加不上喽。” 萧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头,嚷嚷道:“今年的赢家必定会是总尉大人啊,总尉大人的骑射,可是和萧将军不相上下呢!” 萧笙说完,得意洋洋的看向顾英,却在看到沈容栖的一瞬间垮下了脸。 沈容栖冲他挑眉。 萧笙道:“总尉夫人这身装扮,也是要进猎场么,听闻云岫女子身娇体弱,没了男子怀抱可是活不下去,总尉夫人要不要随从近身保护,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阴阳怪调的语气让他周围的几个官人都不敢说话了,更不敢看向顾英这边,怕哪个眼神哪句话引火烧身。 顾英抬起眼皮看了萧笙一眼,呵斥:“萧笙。” 萧笙本来还想说什么,听到顾英这般叫自己的名字,只好抿上嘴巴,转过身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顾英扭头对沈容栖说:“他这个人从小被惯坏了,口无遮拦,你不要往心里去,事后,我会去找他算账,倘若刚才那些话有任何冒犯云岫女子的意思,我替他向你,向云岫女子赔不是。” “不过几句话而已,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本来就想上场的。”沈容栖一笑,指着一匹白色的马说:“那个马归我可不可以?” 马匹浑身雪白,唯有胸前一点是红色,光看马头和马身,懂行儿的人就知道不是京城里驯马师驯出来的,像是辽阔草原上跑出来的,沈容栖瞧着就喜欢。 顾英便过去给沈容栖牵马,沈容栖看见掌管马厩的小太监低头说着些什么,不过最后顾英还是把马牵过来了,沈容栖问道:“怎么了?” “这马是萧笙看上的,让留着,不过没关系,现在它归你了。” 话音落下,沈容栖利落翻身跨上马背,笑道:“原来如此,小侯爷这回恐怕要被我气哭了。” 顾英的坐骑是匹黑马,他正准备上马,忽然听沈容栖开口:“大人,今年秋猎的头彩是什么啊。” 他顿了顿,转过身抬头看向沈容栖,看他一身红装光风霁月,身后是一尘不染的蓝天,墨发高束飘扬。 顾英感觉自己病了,居然生出一种想将沈容栖藏起来的冲动,想让他这副模样只有自己能见。 不仅如此,还想看沈容栖哭啼啼的模样,看他那身红装下的模样。 越看越受不了,顾英不动声色挪开视线。 “年年头彩都由陛下选定,今年的还不知道,不过去年是块免死金牌。” 顾英刚说完,沈容栖就瞪大了眼睛,心里头觉得这头彩可真值钱,顾英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利落的翻身上马。 “你想要今年的头彩?” 沈容栖点了点头。 “那我便去赢这头彩。” “好——等等,什,什么?”沈容栖满脸错愕看向顾英。 “那我便去赢这头彩,你进了林子后,要侍卫护在左右,不可以自己骑马到处乱跑,这里虽是皇家猎场,但紧邻荒山,白天还好,入夜之后会很危险。” 顾英还是很不放心似的,微微偏头看向身后,刚要张口就被沈容栖给拦下了。 “别叫小祈过来,人家也想放开手脚比赛呢,跟着我的话恐怕只能束手束脚了,大人不用担心我,我就在林子附近绕绕,不往深处去。”
第五十四章 晨光熹微 沈容栖笑的很开心,催促道:“大人你还不上场?” 顾英扭过头去看,发现果然已经有人骑马往林子里去了,他只好嘱咐沈容栖两句,也策马离开。 沈容栖原本想拿把弓箭畅快淋漓的猎一场,可谁知顾英前脚刚走,贺妲湘后脚就来了。 当初在楼兰被人打一巴掌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楼兰小公主一身蓝绿色纱裙,立在大漠中好看到让人挪不开眼睛,可沈容栖没看她,只是满不在乎的看向别处,天啊,地啊,黄沙啊,龙卷风啊,看什么都行,就是不看贺妲湘。 贺妲湘红了眼睛,下一秒就将快要流出来的泪水给憋了回去,带着哭腔问道:“带不带本公主走,娶不娶本公主。” 沈容栖盯着不远处的一小堆沙子,道:“不娶,本世子和你,并不合适。” “你过几日就要离开这里了,你带我走行不行,沈容栖,本公主不要你娶我了,就要你带我一起回中原。” 沈容栖依旧盯着那一小堆沙子,语气淡淡的:“我又不娶你,带你回家干什么。” “啪——”的一声,贺妲湘的巴掌落了下来,打的沈容栖猝不及防偏了偏头。 他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目送贺妲湘哭着跑开后,沈容栖终于正眼看向她了,可眼神里的东西不对,没有心疼,仅仅是错愕。 沈容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十六岁的时候真不是个东西,虽然上过几次战场,可到底是年纪小,觉得自己和贺妲湘不合适,就一个劲儿想离人家远远的,忽略了姑娘家的感受,那一巴掌挨的值。 让沈容栖不理解的是,他现在是沈容安,这个迪弥小公主还来找他干什么? 贺妲湘骑马绕着沈容栖转了一圈,朝他友好的行礼,沈容栖回想起上次看见贺妲湘这么规矩的行楼兰礼仪,那还是在塞外,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容安妹妹,你也喜欢骑马呀,不如我们一起去林子里逛逛吧。” 看着满脸笑意的贺妲湘,沈容栖按捺住内心想要离她远远的冲动,面上笑着答应道:“容安不擅骑射,就劳烦太子妃了。” “别叫我太子妃,听着就别扭,我和你弟弟沈容栖是故交,以后你就喊我的名字贺妲湘吧。” 比起贺妲湘这个名字,沈容栖更喜欢叫她迪弥。 不过沈容栖还是答应了下来,两个人骑马并排走在林中小路上,沈容栖就跟贺妲湘耗,看她什么时候忍不住手痒痒想打猎。 “容安妹妹的身体近日可好些了,上次本想留妹妹在宫里用膳,怎料妹妹……” 贺妲湘犹豫着不知道如何开口,沈容栖捂着胸口假装咳嗽一声,“身子骨从小就这样,没办法,还让姐姐惦记这么久,容安真是心里过意不去。” 两个人一个心不在焉,一个犹犹豫豫,又走了一会儿,贺妲湘手中摆弄着一把弓箭,不经意间开口问道:“容安啊,沈容栖他……他……回去之后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 沈容栖一愣,随即笑道:“当然。” “那他是如何说我的,有没有说我什么……坏话也行,”贺妲湘显然来了兴趣。 沈容栖干笑两声,开始掰着手指总结贺妲湘的优点,“他说你漂亮,特别飒,不愧是楼兰王最宠爱的女儿,还说你骑马的时候可好看了,还说你天生丽质,国色生香,放在我们中原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 贺妲湘听的很认真,“那他会来西畴吗,说实话,我们俩楼兰分别的时候,我脾气爆,失手打了他一巴掌,我一直想和他道歉的,只是,两年了,我们都没有再见面,恐怕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贺妲湘垂眸,叹口气。 “我弟弟他这个人,不记仇的,一般有仇当场就报,所以太——贺妲湘,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沈容栖瞥见不远处的一棵橘子树,立刻策马过去,抬手从树上摘下来一个黄澄澄的橙子扔给贺妲湘。 殊不知扔橙子的动作落在贺妲湘眼里,勾起了她心底的回忆。 面前人的身影和当初在大漠扔给她水壶的人吻合,贺妲湘接着橘子,一时间看的有些恍惚。 像,太像了。 沈容栖已经抬手去摘第二个橘子了,贺妲湘忽然策马过来,抬手抓住了沈容栖的手腕,沈容栖顿住,凝视着她。 “怎么了。” 说完还有些紧张,沈容栖怕被认出来。 两人僵持着,就在沈容栖以为贺妲湘认出自己的时候,贺妲湘忽然松开手后退一些,冲着沈容栖笑笑,“抱歉,失礼了,我刚刚吓到你了吧。” 沈容栖琢磨出味儿来,看似没放在心上的一笑,“太子妃,容安哪有那么胆小。” 贺妲湘也尴尬的笑笑,不出声了,沈容栖抬胳膊摘了不少橘子,两个人带着橘子往回走。 贺妲湘一路上都没再说话,沈容栖自然也没话可说,两个人就沉默着回了猎场外搭建营帐的地方。 秋猎为期两天,所以场外有搭建的帐篷,沈容栖在帐篷里剥橘子的时候,贺妲湘抱着一只小兔子进来了。 沈容栖坐在地上剥橘子,抬头对着进门的贺妲湘笑,看见她怀里的小兔子时,微不可察抖了一下,随即镇定下来。 “来吃橘子。” 贺妲湘看见他没反应,有些失落的垂下眼眸,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这只兔子是外边儿人抓来要烤肉的,我看着可爱,就给抱回来了,容安妹妹要抱抱吗?” 沈容栖看着那兔子,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 他怕兔子。 从小就怕。 自从小时候被扔进兔子窝之后,沈容栖就害怕这种动物,小小的一只,毛茸茸的雪白的,可沈容栖就是没由来的打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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