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明板硬的脸上露出焦急之态,“沈大夫你执意如此,你还等得到将军回来吗!” 沈白舒听闻此言,垂下眸子,淡淡回道:“会的,你只管照顾好营中其他事务,不要让他再为其他事分心。” 昔明将换洗的衣服交给门口的守卫,转身离开。 沈白舒一句“城中情况如何?”又将他唤了回来。 守卫将衣物递进去便关上了门,昔明隔着木门回禀:“暂时疫病压了下来,没再有更多的百姓染了此毒,压制的药方也一并拿了过去,现下卢宁公祠内有一百二十余名染病者,状况如军中染病者相差无几。” 沈白舒听完讲述,对城内的情况也大致有了些了解,他不能出西营去查看,只能按照时日来推断城中病人的状况。 嘱咐道:“让前去协助的将士们当心些,切勿接触病者染了此毒。” 昔明在门口站了片刻,见沈白舒再无其他吩咐,遂转身离去。 沈白舒捂着嘴,颤微地猛咳嗽了两声,转身进了大帐,前去查看伤者。 是夜,俞尚临驾马狂奔在回程途中,梁郁尘因受伤,留在客栈休养两天再回,俞尚临一人拿着药材奔赴聚风城。 西营的沈白舒正极力控制自己无力的手去探脉,他知道如果药材再不到,恐怕要撑不过明日了,这毒不是在最后一天毒发,而是在这期间将人或者尸体炼化成凶尸。因此,沈白舒极力掌控住毒性的挥发,让这些将士不变成伤人手足的怪物。 俞尚临知道这毒的药材虽然找到,但研制解药也还需时间,所以不敢有丝毫耽搁,还剩两日,驾马一天一夜回城,研制解药的时间就要不够了。 所以得再快些,一天研制解药是不可能的,他要留给沈白舒更多的时间去研制解药,而不是让自己将时间浪费的赶路上。 两人虽相隔甚远,心里始终都盼着对方能安然无恙,可事实呢?事实上是沈白舒早已中毒,俞尚临拿药也负伤,隐瞒着彼此不安的状况,坚持到见面。 可在聚风城内的卢宁公祠中,第四批感染者已开始尸变,第四批人在悄无声息中染上此毒,时限三日,可根本没人知道哪些人是第四批感染者,又是何时染上的。 曹辉不知,负责照料的付霄也不知,只当这些人也是第三批的,虽都有明显的病变,但与第三批也别无异样。 就在此夜,第四批感染者开始发狂,这一突变,让从未亲眼见着活人变成怪物的付霄倍受震惊。 那发狂的人嘴里发出兽叫般的嘶吼,咕噜咕噜,涎水沿着嘴角流落在衣襟上,朝着活人扑面咬上去,公祠内的其他人见着这副场景,吓得纷纷往外逃出。 付霄率兵将稍微康健一些的人转移到公祠外。关上大门,派军士将周围团团围住,不能让这些怪物出来! 举剑大声呵斥道:“勿乱跑,别散开,染病的人聚集在一起。” 可是一场纷乱中,除了士兵,谁也不听他的号令。 付霄忙让将士将公祠外也围住,嘱咐着将士:“不能让染病的人离开,拦住他们!” 曹辉刚准备上床休息,就有人来报公祠内,病者爆发了,遂仓促穿戴好便服跟着衙役来到卢宁公祠。 见着一群军士已将卢宁公祠围得水泄不通,赶紧问明缘由,上前与付霄交涉:“付校尉,这可如何是好,真要将里面的人焚烧了?” 付霄面露难色,之前焚烧的尸体本就是已死之人,所以内心无触动,而现下都不能确定这些染病的是死是活,要眼睁睁见着他们活活烧死,付霄心有不忍。 他思虑良久才回道:“先将人关在里面,不得放出,还有外面没有发病的,得再寻一处安置,此事容我回禀再下定论。” 曹辉汗颜,心有遗悸的望着公祠内发狂的人,如果还能再称之为人的话……招呼着衙役去安排另一处地方安置院外染病的人。 付霄驾马疾驰回营,昔明还在查看巡防将士,见付霄仓惶之态,遂赶紧问道:“发生何事。” 付霄下马,和昔明一同往西营奔去,只听他呼吸急促的讲述着卢宁公祠内发生的事。 昔明听闻,心也提到嗓子眼,两人来到西营大门边,“沈大夫,求出门一见。” 沈白舒今夜情况也并不好,喝完药头脑昏沉,仿佛下一刻就要陷入昏迷,在付霄叫他时,他恍惚间从迷幻中惊醒,付霄本该在卢宁公祠,此时夜半回来,定是发生要事。 沈白舒费力支撑起自己的身躯,披上一件薄披风踉跄着扶着桌椅边沿出去。 来到高门边,调整好自己的呼吸,缓缓开口:“发生何事?” 付霄将情况回禀,沈白舒听了,心中一顿,险些没有站稳,他忙扶住门墙,回道:“你做得对,先关起来,明日,只要再撑一日,将军就要回来了。” 付霄担忧道:“倘若明日将军未归,那又将如何?” 沈白舒撑着木门,深喘一口气,有气无力回道:“倘若未归,你我皆亡,你该信他的。”
第25章 拒之营门外 良久,门外的昔明和付霄未多言,只听沈白舒又道:“真的发病了,那就不算是人,到无计可施时,就……”顿了顿,终还是继续道:“就地焚了吧,不要作战,洞庭身杀不死,不惧伤残,不畏痛楚,不要连累将士受伤。” 不能再拖累其他康健之人了。这病染下去,到最后只要是一接触就会变成怪物,根本没有救治的时间。 门外两人相对一望,皆是心中酸楚,沈白舒未再多言,自己扶着门墙回到帐子内。 付霄连夜又奔回城内,清点感染者的人数,安置伤者…… 第四批爆发的二十人被关在卢宁公祠内,剩下的还有一百人才对,可眼下竟然只有八十七人,还有十三人呢? 付霄心下暗沉,逃了,病重的人能跑到哪里去。 “来人,巡城,将那十三人找回来。” 这些人混入城中,一旦病发,聚风城危矣。此等危机,付霄十颗脑袋都担不起。 西营帐内,沈白舒坐于案前,思索着第四批的人又是何时染上毒的。 莫不是城中还有其他染病之人,有人刻意隐瞒? 不对,第四批人是在卢宁公祠内发病的,可卢宁公祠内是第三批染病者,收入的时间也是在四日前,这四日并未有新的病人收入,倘若是第四批感染者发病时间该是三天,所以是第三批感染者提前发病了。 如果按照这样的猜想,那么军营中的第三批染病者也快了…… 沈白舒后背一阵发凉,立即叫来照料的军士,“通知昔副将,将第二批与第三批帐子隔开,今夜加派人手看查。” “是!”军士接到命令随即出去传达。 昔明很快来到西营,从封闭西营到现在不过四日,里面染病的人病态憔悴,第二批时间较长,多少看上去还有些血色。在沈白舒药力的治疗下,恢复些许人样,只是身上的斑痕可怖,犹如魑魅。 第三批发作的日子将近,多数人都已陷入昏迷,手指上长出黑色的指甲,身体各处都是血色暗纹,眼眸猩红,面色如土灰,乍一看就如死尸一般,别无二致。 昔明也知晓事态严重,遂立即差人将两个帐子之间又搭建起两丈的高木墙。 沈白舒脚步虚浮,和第二批人症状如出一辙。 昔明在一旁无意间瞥见一眼,沈白舒面色苍白,有几条暗纹爬上了脸颊,昔明暗暗叹了口气,没有再劝说什么。 沈白舒这人,到底是会折腾自己,别人说再多,只要他自己还撑得住,对别人的建议就会置之不理。 昔明看在眼里,只等着俞尚临回来,如实上报。 暗夜朦胧,官道上一闪而过的马匹上载着的是携着救命药材的俞尚临。 从清晨出发,中途换一匹马就再没休停片刻。他能感觉到此事从一开始就不简单,这药材带回去也未必就能立刻研制出解药,倒不是不信任沈白舒的医术。 只是发现毒与解毒方法的过程太过顺利,而且是沈白舒以前从未见过的毒,怎么就在自己给他的书中找到解毒方法了呢? 这一切太过凑巧,这让俞尚临在回程途中越接近聚风城,心中不安就愈发多一分……这毒恐怕没那么简单。 聚风城内,付霄派出去的人竟没找到那十三人。 眼看天色就要亮了,一旦今夜还未找到,那十三人混入城中,不出三日,毒病发作化为凶尸再去伤人,可就得传染给更多人了…… 付霄亦是一同去寻,天色渐渐泛起鱼肚白,终于在城郊处发现三个染病者。付霄派人将其押回安置处。 新的安置处选在衙门隔壁的普救坊,此处本该是收容流浪儿与乞丐的场所,但近几年边关少有战事难民便少,今年汛期也未至,索性将此处安置剩余的染病者。 被寻回来的那三人,正被押解在衙门内审讯,见他们是病患,没让他们跪着。 曹辉坐在官位上,恨极道:“为何要跑,你们可知道这毒相当于瘟疫,要传染的,你想你们的家人妻儿也染上此病?” 堂下三人瞧神态该是第二批染病的,县令威严,三人冷汗淋漓,顿时软了腿跪在地上。 痛哭道:“青天大老爷,我们也怕啊,可是这病太过凶残,我们不想……不想变成不人不鬼的模样。” 另外两人也跟着啜泣:“我们知道这毒没法解了,我们只是再想回去看看,见家人最后一面。” 曹辉一时也接不下话,人之将死,其欲无穷,其言也善。 那三人本就是染病之身,四肢及脸上皆密布血色细纹,在官威之下,战战兢兢。 曹辉闭目敛神,少顷开口道:“谁告诉你们无药可解的?只要不到最后一日,谁都不能言败,到是你们乱跑出去,到时毒发无人阻止,你们可就要伤着自己的亲人了。” 顿了顿又继续道:“你们家人也该是不想见着你们成为怪物的模样。” 那三人哽咽,相互搀扶起身,“草民……草民信大人,此毒定能解。” 还有十人未发现踪迹。 付霄带兵在城内巷道中搜查,不禁疑惑,一群病重之人,连夜奔波能逃到哪里去?又是什么让他们连命都不要了要逃出去。 思来想去,唯一可以解释的便是牵挂,将死之人牵挂什么,财产,家人,感情? 付霄找到丝毫头绪,“将登记簿拿来。” 登记簿里有记载这些人家世背景,按照上面记载的住处挨家挨户寻去。 一夜已过,沈白舒撑首在案头,虽然至关重要的药材未到,但根据药性也研制出两贴药方,待药材到了,就可以开始炼药,算算时日,俞尚临该是晚上才会到的。 因为将两批感染者分开,沈白舒要探查两边的病者的形式,此时洗漱后用了饭,披上面纱出了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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