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宁沉溪这么说,梁忆瑶算是明白了,对方这是把她当成秦王府上的婢女了。 但是她也不想戳破——自她出身以来,就一直被公主的身份束缚,无论是嫁人生子,还是为人处世,都少有自己能掌控的时候。如今抛却这些枷锁,与人相谈倒是轻松快乐许多。宁沉溪又是这般“老实有趣”,于是她笑着说到:“宁中丞有礼,妾是奉了秦王殿下的命令,过来看顾宁中丞。” 宁沉溪一愣,心想:我这有什么好看顾的。难不成秦王殿下怕他等的无趣? 可话到这份上,他也不好请这位娘子走,只得坐回去继续看书。梁忆瑶也走进书房,见宁沉溪手中拿的是《淮南子》,便说:“这《淮南子》里诸多奇志怪谈,读起来确实有趣。” “娘子也读过《淮南子》?” “读过一些。”梁忆瑶答到,“犹记后羿射日,嫦娥奔月,世人多是赞扬后羿勇敢,咒骂嫦娥无情,却又有谁能体会仙子心中的诸多清冷无奈?” 见女子面露哀伤,宁沉溪想着安慰,“世人的见解,多半是流于表面。不同人自然有不同的解法。后羿虽是勇猛,却也偏执。两情相悦,自是要互相体谅扶持,若是不能心有灵犀,那倒也不必强求。” 梁忆瑶闻言,微微一笑,“宁郎君能如此体谅,妾深深感激。” “哈,不过是卖弄口舌了,还请娘子莫要笑话。”宁沉溪道,“既然娘子读过这《淮南子》,我正好有一些疑问,想听一下娘子的见解。”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燕国公府上,萧文宇正在安排看守的侍卫。过了一会儿,他见阿檀从书房里出来,便上前问到:“可是都汇报将军了?” “汇报了。”阿檀说,“将军交代的事情我也做好了。秦王府的医师已经按照我教授的方法给秦王殿下施针配药,相信用不了几天,秦王殿下就能好起来了。” “那便好。”萧文宇微微松了口气——之前他家将军老是往青楼跑,萧文宇还以为燕将军是情伤过度,终于放弃了秦王,转而去青楼寻求安慰。可但他知道燕将军探望的是倩蕴之后,这心又悬了起来。他就知道他家将军放不下秦王殿下,得知秦王派人调查他和倩蕴的事情,虽说是干脆将计就计让倩蕴告知秦王自己打算娶倩蕴,想着让秦王下定决心娶文欣儿。可燕将军一听说秦王殿下生病了,又是茶饭不思,虽是不说,萧文宇也知道他心中定然十分挂念秦王。不然怎么会让阿檀悄悄给秦王府送药呢? 唉,也不知道将军这计策到底能不能成功。 “将军与秦王之事,他们自会有处理定夺。”阿檀安慰道,“你身为副将,军中之事还需操劳,莫要太过纠结。” 萧文宇闻言,露出笑容。他拉住阿檀的手,道:“别光说我,你这位军医也是要注意身体,不要让我担心。” “好。” 可谁都没想到,未知的凶险如洪水猛兽,一旦袭来就让人措手不及。 “臣要告发御史中丞宁沉溪与七公主私通!”
第七十一章 恕罪 七公主梁忆瑶和御史中丞宁沉溪私通的事情甚至还没传到梁玉璟的耳朵里,就已经在帝京闹得沸沸扬扬。流言有时比瘟疫传得更快,也更让人内心不安。梁玉璟现在只想骂人,他并不知道宁沉溪如何和七姐认识的,直觉得这事是空穴来风。可朝堂之上却是允不得他这样无凭无据就来辩解——李卓直言,自己身为御史大夫近期发现御史中丞宁沉溪行为有异,时常去西市一家书坊。李卓怕事出蹊跷,怕是七公主有危险,便恳请左沁左将军带着城内军前去搜查。结果正撞宁沉溪在此与七公主在此私会,书坊老板与小厮皆可作证此事已发生多次。两人在书坊书屋里不知在做什么,总是要大半天才离开,还不让外人打扰,更有两人传递的情诗。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宁沉溪也不得有所辩言。 “李御史,七公主身份高贵,可是经不起如此污蔑。出了此事,你不禀明圣上,而是暗自找左将军私自搜查,是何居心?” “正是因为七公主是皇室宗亲,臣不查明便不敢禀明圣上。”李卓看向秦王,接着说到:“况且七公主是新罗的王后,新罗国王病逝,膝下无子,当是其弟嘉英王继位,七公主便是王太后,是以显示我大凉与新罗交好。而且新罗那边已经送来文书,请新罗王后回国,参加新王登基大典,不久便会有新罗使臣前来接七公主。若是七公主与宁沉溪私通之事让新罗那边的人知道,怕是两国会因此生出嫌隙。我大凉东北多是海岛,民众生存靠的是渔业,若是新罗因此封闭海域和通商,我们的船只无法通行,那秦王殿下你说,百姓生计应当如何?” 这冠冕堂皇的理由,却是把梁玉璟堵的无言以对。他咬紧牙槽,转而看向陛下,“陛下,此等时刻,发生这等子事情,更应慎重处理,还请陛下恩准,让臣彻查此事,定还七公主和宁中丞清白!” 李卓却是冷笑了一声,道:“秦王殿下,臣可是听说,宁沉溪在边关时就是您的手下,而且臣还听说,宁沉溪可是由您介绍给七公主的。” “李御史,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傅朝生道,“您也是朝中的老人的,怎么都听说听说的,难道您这些年为官行政,都是靠的道听途说吗?” “李某当然是有证据。”李卓上前,对陛下说到:“秦王府上有一个婢女名叫霍婷兰,她可以作证,宁沉溪与七公主曾同到秦王府上。陛下传此婢女前来对质,必然可以证实臣所言句句属实。” 梁玉璟闻言一惊——他千防万防,不让梁玉琨抓到自己的把柄,等着对方坐不住露出马脚,却没想到对方却是先发制人,竟然打起了七姐的主意。 傅朝生见李卓咄咄逼人,又要上前争辩。傅仲善却是开了口,“李御史,御史台负责弹劾肃清官员不当之处,可这查案办事,却是应由大理寺来做。在其位谋其职,守着规矩方能正朝纲,陛下自然心中有数。” 李卓再怎么盛气凌人,可当着傅相的身份地位却还是不敢直接反驳,值得悻悻道:“傅相所言甚是,此事凭陛下定夺。” 眼瞅着这帮子人“吵”完了,梁翊德的眉头都要打成结。祸乱宫闱是家丑,而有负新罗更是国祸,于国于民都是灾难。可七公主刚回来不久,就发生这样的事情。看来他这个皇帝最近几年是太过温和,如今在朝堂之上他这位天子的颜面都要被人扫地。可证据确凿,若是他不去追究,又是拂了皇帝威严。 梁玉琨在一旁已经观察多时,见皇帝面色纠结,心知陛下在犹豫,便上前道:“陛下,臣觉得此时应该先封锁消息,并且加强东北边防,以备不时。” “此言有理。”梁翊德道,“那太子可有推荐的将领?” “既然是驻守边关,自然是要选骁勇善战能领千兵万将的人。”梁玉琨回头看了燕琼一眼,又道:“臣推荐燕国公,领封狼军驻守辽东。” 燕琼闻言一怔,他看向梁玉琨,见对方一脸担心忧虑又认真诚恳的模样,心中不觉发笑——看来你是着急着把我支走。 下一刻陛下唤燕琼,问他如何看待东北边关之事。燕琼便答:“臣之前驻守西北,多是山丘荒漠,气候也是干旱。对战之人则是突厥韦护这些牧民民族出身的战士。而东北边界临海,若是打仗则是以水路海战居多,臣怕是生疏,担当不起。” 梁玉琨却说:“燕国公这是哪里的话,燕家世代为将,各个都是骁勇善战的将领。而且前燕国公曾凭一百兵力大败江南三千水贼,想来你也有行军打仗的天赋,何故妄自菲薄?” “非是臣胆怯,行军打仗战略部署,都非是一日之功,还请陛下慎重考虑人选。” “你。” “够了。”梁翊德突然打断两人的话——本来他还有心思让燕琼驻守东北,可提起燕旻,他又悲从中来,看着燕琼那与燕旻七分相似的容貌,他更是心中感慨。“新罗使臣来访得月余时间才到,现在就自乱阵脚想着打仗?” 众人闻言,齐声道:“微臣惶恐!” 梁翊德却是冷笑一声,道:“惶恐惶恐,朕看你们是嫌还不够乱!此事便由大理寺查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尔等休得再提!” “臣遵旨!” 等下了朝,梁翊德回到太华殿,却是见皇后已经跪在殿外。他心里也知晓皇后来此所为何事,便让她进殿,又秉退了下人,而后说到:“近日天气肃寒,皇后不应该穿的这么单薄,一会儿朕让人给你炖点暖身的汤药。” 皇帝一开口是嘘寒问暖,显然不想提起七公主之事。可李莞珍却是不怕拂皇帝的面子,直接说到:“陛下,妾今日是为七公主之事前来。” “皇后若是来替七公主求情,大可不必。朕已经派大理寺彻查此事,相信不久便可水落石出。” “陛下,七公主是新罗的王后,于国于情都不应当将她关入天牢!” “她还知道自己的是大凉的七公主,是新罗的王后吗?!!”梁翊德突然大吼起来——今儿在朝堂之上,他就已经被一众臣子颜面扫地,如今皇后还来撕他的脸皮。“她是公主,就应当担起公主的本分和责任。让皇家蒙羞,让国家陷入两难之地,她还配当大凉的公主吗?!!” 李莞珍面如死灰——她在梁翊德刚登基没多久就随着姐姐嫁入皇家,皇帝年轻时候雷厉风行,处事果断决绝的性子她最是熟悉。自从十六年前先太子死后,皇帝的性子温和许多,可他骨子里依旧是皇帝的霸气与傲气。梁翊德最是看中皇权和颜面,之前秦王出事,且证据不足,又有人顶罪。可今次七公主与宁沉溪之事,却是证据确凿,以梁翊德的性子,又如何能视而不见? 可她正是明白这一切,才更加气愤,“是啊,她做了折损陛下颜面的事情,陛下要像当初对待岚慧皇后那般对待她吗?” 突然提起先皇后,梁翊德眼中露出惊讶,可下一瞬他又皱起眉头,冷声道:“不是跟你说过了,在宫中不准提岚慧皇后和先太子的事情!” “不提?不提就可以忘记,可以否认吗?”李莞珍冷笑了一声,“陛下,当初先太子病重,事情明明有蹊跷,你却不去查证,让姐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惨死,她也因此郁郁而终。” “先太子病重,朕也是心痛难忍。岚慧皇后性情柔弱,难免思郁成疾,朕也十分痛惜。” 李莞珍却是笑出声来,嘲讽道:“陛下就少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了,你分明是想借机除掉邹家,所以对先太子的病视而不见!” “放肆!”梁翊德斥到,“朕的所作所为,岂是容你这般揣测?!!” “那燕旻是怎么死的?!!” 这一句质问像是一把匕首,将梁翊德数年来掩藏在心底的秘密给生生挖了出来。上面的血已经干涸凝固,却又是裂开新的细微的伤口,渗出一丝丝鲜红的血液。此时帝王看向皇后的眼神不若之前那般平静,愤怒与悲痛不断交织着,本是伉俪情深,如今却是怒目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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