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屏发泄过一回后,心情正好,他笑道:“权光,传朕口谕,出承天门去刑部大牢把严仞放出来。” 他又补充: “刑部若是不听朕的命令,格杀勿论。” ◇ 第76章 75 朕的大臣也疯了 权光带了一拨人出太极殿往皇城而去,剩余的禁军仍旧围在殿内,不管是士党的官员还是世家的官员,都被困在殿内,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 梁瀚松看了看两边的禁军,眼泪扑簌簌而下:“陛下,老臣是清白的啊……” 又开始演了。陆屏想。 其余的文武大臣全部哆嗦着跪在地上,只有梁瀚松是站着的,背脊比任何时候都直,一脸无所畏惧。 “老臣历经三朝,文帝、端帝,还有陛下,殚精竭虑,问心无愧,却不成想耗尽一生呕心沥血,却得不到陛下的理解,反生出嫌隙,让陛下猜疑,竟亲小人而远贤臣……”他擦掉眼泪,又是恳切又是哀恸道,“陛下,回头是岸啊,切不可被严仞那等奸贼迷惑,纵容他残害忠良啊!” 陆屏不顾凌乱的鬓发,负手道:“没有是么?那我们来说说你是如何打算扳倒世家的。” 他走到梁瀚松面前,从容不迫道:“你的目标很清晰,先从上四门入手,等已将上四门斩草除根了,再清算中四门。于是,你先把矛头指向了傅家。”他直望入梁瀚松浑浊的眼底,“作为士党的头首,你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未来的皇帝有傅家一半血统,所以你帮陆执笼络人心,发动宫变,把傅家的人全部拉下水。虽然结果并不如你意,但好歹傅宣卸任,你的目的达到了。” 梁瀚松连连摇头,满脸无奈。 陆屏不管他做出来的表情,继续道:“与此同时,你一石二鸟,暗中派人火烧太师府,烧死宋太师,并嫁祸宋氏宗族,将京中仅剩的宋氏势力全部摧毁。” 梁瀚松一顿,神色愣住。 不仅如此,周围的吴纮元、王叙中等人也抬头诧异地看向梁瀚松。 “接着,你揪出挪用工程款项的何新桓,让你在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将其同宗二百余人判处斩首,何氏从此一蹶不振。”陆屏冷哼,斜睨梁瀚松,道,“傅家、宋家、何家都倒了,最后只剩一个最难搞的严家了。” 梁瀚松的面色很快又恢复自然,他仍旧摇头,苦口婆心道:“陛下,这些都是严仞跟您说的吧?他巧舌如簧,谗言蛊惑陛下,您怎可信以为真?这些都没有证据,严仞想把脏水泼在老臣身上,老臣衣服脏了,皮肉脏了,但这一身清骨铮铮,由不得人践踏!” “没有证据?”陆屏听得直想笑,他转头朝身后已经准备好的内侍道,“拿上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内侍原来手里的托盘上,那是原本是放奏疏的,没想到奏疏下还压着一叠纸。陆屏把那叠纸扔给梁瀚松。 “许岩的口供,你自己看吧。” 状纸飘落,映出梁瀚松一张比纸还惨白的脸。 周围的大臣开始窃窃私语,梁瀚松独自弯腰捡起口供,只翻了翻,便仰头大叫:“许岩想为自己开脱,故意诬陷老臣!” 陆屏平静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梁瀚松像是察觉自己辩解无用,又转移话题:“宋思源明明就是被他的同族烧死的,这更是空口无凭栽赃我!他卸相多年不在朝中,我有什么理由害他?!” 陆屏转身,朝主殿与侧殿接连的走廊挥手:“把人请上来。” 闻言,所有大臣都齐刷刷抬起头。 在侍卫的护送下,一个身穿粗布直裰的老年人走了出来,虽然穿着与在场各色明亮的公服格格不入,但所有人还是认出了他。 “宋思源……” “是宋思源!” 早在两年多前的那场宫变当晚,宋思源就已经葬身火海了,此时却突然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满殿的人无不震惊。 陆屏转身,朝眼前的老人恭恭敬敬作揖:“老师。” 宋思源一身简朴的灰褐色直裰,白发苍苍,却眼神清明,身形挺直。他拜了拜陆屏,转而对梁瀚松道:“你想害我的理由多了去了。” “你怎么没死?你不是被烧死了么!”梁瀚松指着他,一步步后退。 宋思源不以为意:“早在你的人在我房外浇上柴油之前,我便受人所救,提前离开启安了。你烧的,只不过是一具穿了我的衣服的死囚尸体罢了。” 梁瀚松呆愣良久,而后道:“宋太师,我们并不相熟,更何谈我害你之说?” “别演了,梁瀚松。”宋思源道,“文帝和先帝在位时,你有多针对我,我们都心知肚明,在场这么多人也都心知肚明。” 闻言,吴纮元和王叙中都眼神闪躲,梁瀚松脸上的肉更是在微微抖动。 “当年你在国子监,我赞你才学过人,原以为将来必定能一道在朝共事,惺惺相惜。但你后来你高中榜首,又看不过我袭爵授官,处处挑我毛病,将我视作朝堂上的死敌。”宋思源中气十足,直批梁瀚松,“我本无意与你争执,自去考了个状元,却还是被你背后散播谣言,说我会试的排名不干净。我这一生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做,就因为生在宋家而被你针对……” 梁瀚松打断他:“你胡说八道!是你嫉妒我的才华,将我踩在脚下!” 也许是宋思源的话令他想起了久远的回忆,他的汗珠越流越多,浑身都在发抖。 宋思源哈哈笑道:“你是哪个孺子!我大你十岁,去嫉妒你?!” 梁瀚松道:“你定是嫉妒我!” 宋思源道:“我呸!” 两人竟在大殿上相互对峙骂了起来。 梁瀚松道:“宋思源,你看不惯文帝夸我少年才俊,才去考的状元!你联合其他人排挤我,是我自己闯出了如今的一片天!” 宋思源一挥袖子:“笑话!咱俩相斗几十年也就罢了,如今你还要我的命!不仅是我,你们害了先太子,却还心安理得在朝堂上做了这么久的官!因为殿下的母家是傅家,你们就依附吴王,错失明君!你们要的不是一个圣明的君主、升平的朝堂,你们要的只是一个能为你们所掌控的士党朝廷而已!” 原本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陆屏胸口一痛。 他艰难后退,想找个人或者东西扶住自己。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梁瀚松不再装模作样,直接恨恨地问宋思源:“到底是谁泄露计划,提前去救的你?” 宋思源正欲开口,太极殿外响起禁军的脚步声。 “还能是谁?” 一个高扬的声音传进大殿。 这声音实在熟悉,陆屏立即望去,见权光领着一排禁军在左右开路,把那些跪着的大臣全部赶到一边,严仞出现在背光的大殿门口。 陆屏笑了。 严仞穿着一身肮脏的囚衣,也不知道换件衣服,更不怕被人袭击,什么武器也不带,就这么大喇喇地走进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气定神闲地走到陆屏面前。 梁瀚松又惊又疑:“是你救的他?你当时不是在北疆吗!” “不是我。”严仞挑眉一笑,“是你的好学生,许岩。” 梁瀚松呆住,一时间说不出话。 严仞又道:“不仅如此,许岩虽然听从陆执的安排调虎离山,但临时反悔,利用摇摆不定的李闻晔去给傅轶报信,让你的计划失败。” 梁瀚松张开颤抖的双唇,两行泪水从眼中滑落:“许岩,好啊,真是老夫的好学生啊!!” 严仞道:“梁相也是他的好老师,表面上到陛下跟前为他求情,其实还派了人下南方找他,想要杀他灭口。” 说着,他凑近陆屏,低头查看陆屏脖子上的伤口。 梁瀚松冷冷一哼。 他抬起袖子擦掉眼泪,看了一眼陆屏,又看严仞和宋思源,最后看向满殿俯首的臣子。 “哈哈哈哈哈……”他忽然大笑起来。 严仞拉过陆屏的手往后带。 “我有什么错!”梁瀚松振臂高呼。 “我这一切都是为了大晟!为了江山!为了百姓!我有什么错!”梁瀚松怒目圆睁,眼中布满血丝,声声掷地。 陆屏冷眼看他。 宋思源道:“但我们并没有做过的事,你也不择手段构陷加害。世家如何,士党如何,这都是君主的抉择,你们做得太绝了。” “但士党终究是赢了!”梁瀚松咬牙道,“宋思源,咱们斗了一辈子,皆是我胜多败少,以致你最终辞官卸相,朝中只我一人独大。你就说我是不是赢了!啊?我是不是赢了!” 宋思源皱眉道:“我辞官只是想养老,不是被你斗败的。” “就是我赢了!”梁瀚松厉声道。 接着,他不顾周围人的反应,转身高举双手,对着大殿外面的日光,声嘶力竭道:“吾以李元礼为范,以陈仲举为师,势必打破森森壁垒,扫除天下世胄,吾自始至终都对皇位无半分肖想,吾对皇室、对先帝、对陛下忠心日月可鉴!” 说完,他转头,一双泪眼看着陆屏。 陆屏心生一股不详的预感。 梁瀚松道:“既然愿景无法实现,只能留与后世了。老臣今日杜鹃啼血,以死明志!” 陆屏一愣。 只见梁瀚松朝最近的柱子猛然冲去。 “拦住他!”陆屏道。 然而梁瀚松身旁并没有一个侍卫和大臣,他与柱子之间更是畅通无阻,大臣们大呼起来,陈晙、王叙中和几个侍卫飞奔上前拦他,但似乎来不及了。 陆屏心中的弦顿时绷紧。 忽然,一道利箭从陆屏眼前飞窜出去。 惊呼声中,利箭穿透梁瀚松的袍脚,深深刺入地板,把梁瀚松牵制后绊倒在地上。 陆屏心脏直跳,回头看严仞。原来是严仞眼疾手快,在千钧一发之际抽出权光背后箭筒的箭用力投出去,不偏不倚射中梁瀚松的衣袍。 王叙中和陈晙连忙上去扶梁瀚松。梁瀚松惶惶地翻身坐在地上,仰头看陆屏和严仞,呜呜地哭起来,道:“陛下,您和这只笑里藏刀的狐狸搅和在一起,迟早会把江山拱手让人,把大晟断送在自己手里!” 陆屏第一次听见有人说严仞是“狐狸”,顿时忘了反驳。 严仞接道:“我不要皇位。”顿了顿,他嬉笑道,“我对皇后的位置更有兴趣一点。” 陆屏:“……” 他气恼地伸手捏严仞的胳膊,警告他不要在太极殿上说这种话。 但无济于事了,宋思源、大臣们和禁军都先是一脸茫然,而后大吃一惊,随后恍然大悟,最后不可置信。 梁瀚松也崩溃了:“你不立个女人当皇后!你怎么绵延子嗣!怎么永固大晟江山!” 好吧,反正大家都知道了,陆屏也无所顾忌了。他直接道:“谁说朕要让自己的后代当皇帝了?朕可以把皇位传给最有能力的郡王,若是懿文更有资质,朕会先考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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