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愿意,”柳犹杨又道,“我倒认识一个妙手,可以介绍给你。他是我的好友,郭全曦景都甚康健,也未怎么麻烦过的。” 弓捷远立刻领情,“那自然好。就怕白喝了苦药其实没大补益,师父认得的妙手必然不凡。我一定按照方子好好喝药。” “你坐下吧!”柳犹杨闻言便道,“今日再与你说一段心法,回去琢磨练着。妙手一事,我会送信去请,你只等着便是。” 弓捷远依言去坐,这才发现石凳改了藤椅,不由就问,“师父换了家具?” “昨日曦景过来,”柳犹杨点了点头,“大概是瞧着不喜,让白庄头连夜给换了的。” 弓捷远心里不太是滋味儿,垂头坐了,再没说话。 这日谷梁瞻的桩也站得甚好,弓捷远便停得早,与他一起乘马。 谷梁瞻骑了一匹普通马匹,怎么努力也难同弓捷远并驾齐驱,望着不系一副英姿勃勃,极为羡慕,“什么时候我能自己骑骑它呢?” “世子可真像你父王,”弓捷远脱口就说,“总是喜欢别人的东西。”说完省到这日谷梁初仍旧不如往常那样搭理自己,情绪稍微落了一落。 没容多想,梁健过来请道,“王爷等司尉回去看名册。” 弓捷远翻下马来,将不系的缰绳交给一旁的弓秩,问梁健说,“什么名册?” 梁健答道,“司尉应当知道。” 弓捷远这才想起暗卫的事,不由暗道光顾着闹性子,倒把这事儿给丢脑后去了,立刻便随梁健往回走来。 谷梁初等在房里,弓捷远也不废话,坐下便道,“共多少人?” 谷梁初把名册推到他的面前,神情有些严肃,“这些人是不能拉成整队列阵训的,你得先熟悉好名册,记清每个人的专长和能耐,然后一个一个叫到跟前来接触观察,琢磨着使用。” 弓捷远大致翻翻名册,“之前你不是让我自己想办法调教吗?怎么又要指点了?” 谷梁初脸上一点没有玩笑意思,“孤看再不提醒,你便要装糊涂不管事了。” 弓捷远没驳这句,从头开始细看名册,边看边询问道,“这二十四个人都在庄里吗?” “郭全不在。”谷梁初答说,“他倒不需怎么管着,有事直接安排就行。”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他?”弓捷远又问。 “你见过了。”谷梁初道,“元宵那日,就是郭全点的焰火。” “啊?”弓捷远又是意外又是遗憾,“那时你怎么不说?我也没留意啊!” “他留意了你。”谷梁初淡淡地道,“记住了你的样貌,以后会听你的调遣。” “我调遣什么?”弓捷远还是忍不住反对,“不是你的暗卫吗?” “辽东之兵也是大祁之军,全都归属皇上,”谷梁初正色地道,“难道涤边将军日日带着,都总想着他们不是自己的人而是皇上的吗?” 弓捷远对不上话。 “你要他们服你,就不能总想着是谁的人,而应该想办法把他们用好用明白。捷远,识人善用是你自己的本事,也是对被用者的知遇之恩,别轻慢了。”谷梁初又说。 弓捷远见他分外郑重,觉得自己有些公私不清,心里生了羞愧,“那我赶紧记牢这名册上写的事情。” 二十四个人的名册不厚,每个人都占一页,上面清楚记着姓名年纪和外貌特征,下角还都画了小像。 谷梁初伸指点点名册,“这是为了给你看,孤现誊出来的。所谓暗卫,怎该有这东西存在?因此你只能看一个晚上,入睡之前便需烧了。” 弓捷远闻言心里紧张,赶紧看了起来,边看边忖谷梁初的笔力真好,小楷写得极清楚,小像也画得很传神。瞧着内容不多,真想记清每个人的细节也很耗费功夫,弓捷远伏在书案边上就没动弹,直到夜深人静实在累得不行了,方才掩卷问道,“什么时辰了?不给东西吃吗?” 谷梁初这才唤谷矫送饭食来。 弓捷远跑到窗前扭腰,望见皎月当空,知道很不早了,坐回桌边便道,“何必等我,你自己先吃么!” 谷梁初捏着面饼咬了一口,面色平淡地道,“快些吃饱,然后把那册子看熟。明早要去师父那里练功,不可熬夜。” 这人等了两宿也要把话给兜回来,弓捷远很是无奈,“做什么换掉师父院里的桌椅?春露夏雨的,外面就该摆石凳子,哪有放藤编的?” 谷梁初吃一口菜,“回头告诉白二找些上好藤油漆上,既能防潮又能防晒。” 弓捷远撇了嘴道,“真能操心,就是性子小气。” 谷梁初也不搭理这话,只是认真吃饭。 弓捷远已把名册上的东西记得了十之八九,心里松弛许多,便又故意找话来说,“我和世子下午骑马时他又求我给还没出生的小马驹子起名字,王爷知道我书读得不多,可别糟蹋了世子的爱骑,不如你这做父王的帮着想想叫什么好?” “不系取得挺妙。”谷梁初也不看他,“心如已灰之木,身似不系之舟。” “那是你想的。”弓捷远轻笑起来,“我可没那么复杂。不系小时候实在是难套缰绳,什么都没有倒乖一些,所以才起这个名字。” 他的笑声好听,谷梁初撩眼看了一眼,又瞧见两颗衬着红唇的雪齿,面上肌肉分明未动,板着的神情还是松懈了许多。 弓捷远侧首瞧他,“你不是也觉得还不知公母,所以不好取吧?” 谷梁初摇了摇头,“承蒙倚重,就叫逐影吧!” “什么诗里来的?”弓捷远咂摸一下,觉得挺好。 “追形逐影,光若彿彷。”谷梁初念。 弓捷远寻思寻思,而后点头赞叹,“王爷好词句。不光逐影好,追形也是不错的名字。” 谷梁初终于微微笑了,“那你让伴飞生两个来。” 第二天柳犹杨点拨了弓捷远几句就让他回去,“没有三天五天学成的功夫,你太急于求成了,心燥。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就当我只教到这里,看看只靠自己会怎么样,觉得有变化了再来,没什么进展不要总是粘着我。” 弓捷远垂头丧气地出来,自己憋了一大阵没憋出什么名堂,只好去看谷梁瞻练弓箭,午饭时颇为挫败地对谷梁初说,“我还不如世子,他天天都有进益,我并没有,遭了师父嫌弃。” “瞻儿是开蒙。”谷梁初道,“从一炷香站到两炷便是进益,你一样吗?师父教我的时候还没对你耐心,说几句骂几声就走了,下次再见总得十天半月。” 弓捷远闻言就想打他的主意,“你既学成了,必有心得,指点指点我么!” “孤的心得适合孤,”谷梁初倒吝啬了,“对你不一定有用。” 弓捷远不乐意道,“照你这么说师父也教不得我了。小气就说小气,却找什么理由?别人的师门里师兄都肯带带师弟,都如你这样不肯提携后学?” “不是你说的并非师兄师弟吗?”谷梁初不受他的激将。 弓捷远恨急了这人随时会翻前账的做派,“我就是比方,打比方。” 谷梁初不也责他语气不好,仍淡淡道,“比方啊!那就不是一回事情。” 弓捷远气得待不吃饭,想起柳犹杨说他中气不足,便硬忍着,闷头把肚子填饱了,火气也消了不少,朝外望了一望,又对谷梁初说,“世子骑马自有谷矫梁健看着,我去干站着也是耽误工夫,不如就熟悉熟悉暗卫,省得时间久了记住的东西又忘记了。” 谷梁初同意,“是该熟悉起来,头一个见谁?” 弓捷远低头沉吟一会儿,“有个叫成缺的擅长脑记,我这个不成,想先见他。” 谷梁初赞许地点头,“捷远实在聪睿。成缺跟着师父的时间只比郭全晚了半年,其机敏沉稳,在这二十四个人里是头等的。” “那你怎么没将他写在郭全后面?”弓捷远有点儿奇怪。 “孤等着你自己挑选,不想给你排好次序。”谷梁初说。 作者有话说: 告诉自己坚持住
第116章 念辽东绘制舆图 成缺穿着灰蓝相间的粗布短打,头上也只戴个东坡巾,看着很是朴素,人却精干利落,不是谷矫梁健那种魁梧类型。 弓捷远见他长眉挑眼,看着脑袋就能好使,微有好感,“你善脑记,都能记些什么?声音人像还是文字图画?” “回小主子,”成缺说,“小人略读过书,文字图画都能记得,声音人像则是本能。” 弓捷远皱眉问道,“小主子?这是什么叫法?” 成缺答,“你是主子的徒弟,自然就是小主子。” 弓捷远这才明白他是从柳犹杨那里论过来的,就道,“师父也没认我是徒弟,不必客气。” “认不认都是一样的。”成缺讲话直接,“我们都知道他在教你。” 弓捷远觉得这人挺有意思,“师父也不止教了我一个,你怎么叫他?” “王爷。”成缺见他指着谷梁初,便道。 “郭全呢?”弓捷远道。 “郭全比我年幼一岁,便叫郭全。”成缺如实回答。 “这是什么道理?”弓捷远看他。 “主子养了我们二十四个人,原本是为王爷备的,王爷却要给小主子使用,”成缺解释道,“主子说只能认准一个,这样才能方便指挥,所以我们就只认你是小主子。” 弓捷远听了不由回头看向谷梁初。 谷梁初仍旧面无表情。 弓捷远不再废话,直接去问成缺,“我看书总记不住想要记住的地方,你且说说该怎么办?” “小主子把那书拿给我,”成缺便道,“我给小主子记下来。” 弓捷远听得笑了,“那管什么用?” 成缺认真地说,“我明白小主子什么意思,但我只靠硬记,也没什么窍门,不过就比旁人记得快些准些长久一些罢了。” 弓捷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已经很难得了。我有事情要给你做……嗯,明天,或者后天,你来找我,我告诉你。” 成缺痛快应了。 弓捷远再没什么说的,让他去了。 “这就有吩咐了?”谷梁初问。 弓捷远看了看他,“师祖那本《柳下记》能给旁人看吗?” 谷梁初摇头,“不能。那些舆图里面甚多要隘详细,若是流传出去,再给外敌掌握着了,是场祸事。” “可是你我都没机会掌兵。”弓捷远说,“便有这些图也用不上,只白看着实是损失。” “你想做什么?”谷梁初问他。 “成缺是师父养了多年的人,忠诚必然不用担忧。我想让他把辽东防线两侧的舆图都背清楚,送个活地记给辽东总兵。” 谷梁初点头赞许,“这事师父早想做了,只恐唐突,惹得边线将军不安,由你来安排,再合适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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