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了你那些东西,先出去。” “呃?”燕意欢登时愣在了原地,满心的期待犹如被泼了盆冷水,根本没注意到宋为谦已离他颇近,闷闷地点头称是,抱起了桌上的东西快步出了御书房。 见宋为谦退了回去,李玄明也松了口气,将落在那背影上的目光收回后给了沈钊泉一个眼神。 沈钊泉心领神会地出去,却看到明彰打外面进来,低着头疾步出去燕意欢抱着册子与他撞了个满怀,一下子都掉在了地上。 一旁的内侍忙帮他捡起,明彰看了眼也欲前来的沈钊泉,示意这里有他,而后也边捡着边笑道, “怎么了这是?” 以往见着莫不是会凑过来叫声明彰哥,今日却慌慌张张的,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 “我没事,谢谢明大人。” 明彰看了眼未关门的御书房,里面站了好几个人,便与燕意欢道, “皇上那儿人太多,不知何时才能轮到我,要不去你陪我去外头等等?” 一时也不知道该去那儿的燕意欢点点头,二人便坐到了外头那张汉白玉圆桌处,这个时候树冠上的枝叶刚刚好遮了部分荫凉,暖风和煦,教人心情格外舒畅。 但明彰瞧出来了,燕意欢的心情可好不到哪儿去。 “挨训斥了?”明彰和声安慰道,“近日事务太过繁杂,皇上大约也是心急。” 燕意欢垂着脑袋,郁郁地嗯了一声,他虽然很想找个人问问自己和皇上到底是哪里不对了,可又觉得有些问不出口。 明彰见他不语,目光落在了他的本子上,见上面乱七八糟的不由地笑出了声, “听闻你递给翰林院的史录写得虽不算详尽,但也有条有理,规规矩矩。” 说着,明彰拿起了那本子,“可这写的,似乎与翰林院收到的不太一样啊。” 燕意欢本是急了,可转念一想明彰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水准,便也不再抢夺,由他去看。 明彰翻了几页心中就有了数,如今翰林院放着的那份定然不会是他自己所书,那会帮他写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抬起了略显意外的眼神,明彰看了眼御书房的窗子,又低下头翻看着,忽见有靠前的一页写得密密麻麻的,不由地看了起来。 “皇上说,春雷已至,让我别去那棵梧桐树下呆着。” “皇上说,以后用膳不用刻意等他,因为我不能吃凉的,这是圣旨。” 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只是眼神中的那抹笑意似乎已浮于表面, “皇上说,他曾养过一只猫,是一只白色的长毛狮子猫,我问叫什么名字,他不肯说。” 明彰怔怔地看了少倾,似是有些自嘲地轻言笑道, “他连这个也告诉你了啊。” “什么?”燕意欢好奇地一看,登时红了脸,也不顾什么礼节抢夺了过来,“快别看了,这是刚来那几日我也不知道要记什么,就胡乱写的。” 明彰却忍不住笑道,“写的虽如蒙童一般,倒也不失可爱。” “我可不把这话当夸赞。”燕意欢有气无力,将本子仔细收了好,却听到明彰道。 “你想知道那只狮子猫的名字?” “咦,明彰哥也知道那只猫吗?”燕意欢来了些精神,好奇地看向明彰。 “那只猫还是我捡来的,但却与皇上更亲近些,后来便在皇上跟前养着了,那会儿的皇上还不是太子。”明彰抬眸远望,那目光像是要越过高高的宫墙似的,“皇上虽养着它,却一直未给它取名,就白猫白猫的唤着。” “噗。”燕意欢忍不住笑了,“那幸亏是个白猫,要是个黑白的恐怕要叫无常了。” 若不是在御书房外头,明彰就忍不住要大笑起来了,他伸出手轻弹了一下燕意欢的脑门接着道,“那年宫里中秋宴,先皇邀了各亲王及亲眷在皇宫共度佳节,宴席过半,皇上出去许久没回来,我就也出去找,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什么呀。”就跟听书似的,燕意欢完全被吸引了,眼巴巴地等着。 “看见一个长得白生生的小孩子,还穿着一身雪白的雪狐皮裘,紧紧抱着白猫,而皇上就站在他面前。”明彰垂下眼睑,似乎是在回忆,“我当时还在想,中秋时节并不算太寒凉,那小孩怎么穿得毛茸茸的,和猫几乎融为一体,然后我就听见小孩说,它这么好看,怎么能没有名字呢?” 燕意欢用手撑住脸颊,听得入神,“然后呢?” “然后小孩又说,它一身白毛,与自己现在的模样差不多,就愿意把自己的名字让给它。”明彰突然凑近了几分,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嗓音, “所以他叫……” 让燕意欢双目也微微瞪大近了几分, “叫什么?” 明彰突然伸手捏了捏燕意欢的脸颊,戏谑地笑道, “自己问皇上去。”
第63章 没想到自己全神贯注的听了半天,竟被戏弄了,燕意欢刚想拍桌子,沈钊泉的声音却自身后传来, “明大人,皇上让您现在过去。” 明彰显然比燕意欢笑得畅意,站起来整理了下衣物便离开了,周遭一下子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御书房内不断地传出争论的声音。 燕意欢独自坐着发了会儿呆,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学着明彰抬头远望去,可目光即使越过了宫墙,除了无尽的碧空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若是回家,那便是要与徐大哥结亲,他虽对皇上说了那些话,但其实仔细想想,自己心中也并不情愿。 他知道徐辛尧对自己从未有过那种一丝,自己亦是。 燕意欢很小就有所察觉,家中并无意让他涉足官场,不然为何对两位哥哥的课业极为看重,对他却又如此放纵。 这与徐家结亲,燕意欢便愈发肯定,家人虽宠着他,但也将他当做了无用之人,早早便替他寻个大富之家安定下来。 虽知是为他好,是想让他尽早离开京城回到临京,可燕意欢心中仍是说不出的别扭。 细想来,自己原本是盼着回去的,可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倒很少再有这念头了。 燕意欢扶着桌沿歪着脑袋尽力朝窗子内看了眼,乌泱泱的,没瞧见那抹身影,便又叹了口气坐回来。 皇上怕是要厌了他了,等过两天皇上得空了,再与他说说,虽然自己无法与皇上一起,但也同样不愿与徐辛尧结亲。 无法和不愿,那是不同的。 “三公子。” 这个许久不曾听过的称呼让燕意欢一愣,瞬间被拉回了思绪,再待他定睛一瞧,这旁边奉着茶点站在身旁的,正是那个叫高玉的内侍,而燕意欢仍清楚的记得,他自称是李玄璟的人。 燕意欢顿时紧张起来,耳尖也有些发热,明明还没做什么,就十分心虚的模样。 “三公子不必说话,听奴才说就好。”高玉背对着远处的人边仔细地替他摆着茶点,边将声音压得极低, “殿下让我跟您知会一声,徐家公子失踪了。” 什么!? 燕意欢心头一跳,霎时间瞪大了双眼,高玉却与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后面还有人,继续道,“徐公子客栈的房间一直没退,一起来的仆人慌得要去报官恰巧被我们的人遇见,便帮了查了下,谁知寻着了这个。” 高玉说得很快,然后悄悄从袖中取出一个白色玉佩,燕意欢认得,的确是徐辛尧常佩戴的那块。 然而触目惊心的是,这块玉佩的纹路中都是污垢,仔细一瞧竟是暗红色的,像是血污。 “这……” 燕意欢正欲细看,可眼前一闪,高玉已将玉佩收起,“现在生死不明。” 这话说完,茶点便也摆放好了,高玉不可逗留太久便行礼退下,独留他一人心惊胆战,焦急不已,却又不知所措。 无论自己对婚约是否满意,人的的确确是来找他的,父王还特意来信让招待着,结果头一晚就弄得不欢而散。 后面他庆幸徐辛尧没来得及与自己说起定亲之事,自己也就乐得装糊涂,只是托明彰帮忙带了句话,说他最近忙碌,没有时间出宫。 燕意欢估摸着徐辛尧等不到他应该就回临京去了,可谁知竟听到这样的消息! 沈钊泉正送户部尚书出去,顺道转头看了眼在外面独坐着的燕意欢,这一瞥之下他定住了,又仔细看了看。 只见若不是风吹过树冠枝叶摇晃,他几乎要以为眼前的一切是静止的,燕意欢表情愣怔,脸色青白,就连平日里红润的双唇也没了血色,像是被什么事吓着了。 沈钊泉略一沉吟,立刻拉着门边守着的小太监询问道, “刚才那边可发生了什么?” 能在这儿当差,哪怕是个守门的也比旁人机灵三分,忙答道,“燕太史只是与明大人聊了一会儿,二人的神情十分轻松惬意。” “而后……也未发生什么。”今日忙,小太监也没空总盯着,他朝那边瞄了一眼,看到桌上的糕点突然灵光一现, “只是一个杂使太监刚才为燕太史送了些茶点就走了。” “哪个?” “是高玉。” 杂使太监几乎不在殿前出现,但若忙碌偶尔也会被分派来,这种品级的小太监沈钊泉根本不记得,但他沉吟了下,吩咐这太监去打听下为何会是高玉。 燕意欢逐渐回过神儿来,他猛然站起,一下子将杯中茶水碰洒,他低呼一声,让准备回去的沈钊泉转了步子,朝他而来。 “可烫着了?” “没有。”燕意欢慌乱地退了两步,“茶已凉了,没事。” “那快去换身衣裳吧。”沈钊泉刚想叫个太监过来,衣袖却一把被扯住,他转过头,看见的就是一双焦急中带着茫然无措的眸子。 “沈公公,我想出宫。” “为何?”沈钊泉诧异,愈发肯定方才发生了什么,“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我……我……”燕意欢知道此事说出来是要掀起轩然大波的,他不敢直视沈钊泉,就只好低下了头,“皇上这几日也不与我说话,方才还被训斥了,我……我只是想出去走走。” 此言的确不假,二人起了心结,还未说开便被一桩又一桩的国事压得透不过气来,沈钊泉不好说什么,便安慰他道, “燕太史也知道这几日皇上寝食难安,若觉着烦闷也可去御花园散散心,那边春意盎然的还十分清净。” 燕意欢仍紧攥着沈钊泉的衣袖不肯松手,“御花园能有什么逛的,上回皇上说让我休五日的,后来也没休成,我不敢与皇上说,求沈公公帮帮忙。” 沈钊泉知道他定然是心中藏了事,想想或许应当寻个机会知会皇上,刚要点头答应,却只听得与御书房内一声瓷器重砸在地的碎裂声,院中二人俱是一惊,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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