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在这里短暂的歇过脚,知道里面没有动物居住的痕迹,但这么久过去了,难保不会出现意外,他还是先看一看比较放心。 “你小心。”沈清竹听话的接过伞,没有逞能要跟着一起去。 洞里很黑,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周松从箭囊中抽出一支拿在手里防身,故意发出一些声响。 良久,里面都没有动静。 他这才放下心,转身去洞外接人,但是没有带着他深入,只停在洞口雨水溅不到的地方,“里面太黑了,而且有点冷,我去找点干柴回来,你就在这里,先不要往里去。” 他一边说话一边将弓箭递给他,让他拿着防身,虽然浅山这里不会有什么大型的野兽出没,但小心没有大错。 毕竟邻村先前也没想到会有落单的狼敢闯到村子里去。 “这么大的雨,哪里还有干柴啊,要不就将就一下吧,最多也不过在这里待一晚,天一亮,雨停不停我们都直接下山。”沈清竹看看外面的雨幕,微拧起眉。 “总会有雨淋不到的地方,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你别乱走。”周松不可能让人这样半湿不干的冻着,安抚过他,直接就撑着伞扭头出了山洞。 沈清竹无法,只好老实在山洞等着。 他抬手摸了摸脸颊,或许是手太凉了,感觉脸上很热,头脑也有些发晕。 向后伸手摸索了下,触到山壁,他缓缓的靠了上去。 后颈处隐隐约约的胀痛让他眉头拧紧,啧,偏偏在这个时候,也不知能不能将这一晚熬过去。 噼里啪啦砸落的雨声,跟他此时的心情一样烦躁。 沈清竹抬手环住自己忽冷忽热的身体,长叹了口气,但愿周松是个真君子。 他又往里面挪了挪,确定地上是干爽的,慢慢的坐了下去,反正在泥泞里走了半晌,衣服早就不能看了,也不在乎多这么点灰尘。 周松这一去不算久,也不知从哪里真找到一些干枝回来,小心的护在伞下面避免被淋湿。 看见沈清竹坐在地上,以为他难受,连忙紧张的凑上去,得知只是歇歇脚才放心,随后又在心里懊恼方才没想到,应该找东西给人铺一铺才是,地上多凉。 他没敢再耽搁,摸索着进到洞穴更深处,蹲在地上找了细枝钻出火,黑漆漆的环境里总算有了细微的光亮。 他动作很快的生起了火堆,温暖的光充盈在山洞里,总算有了暖意。 将洞穴里残留的干草找过来铺在火堆旁,周松招呼坤泽过来坐,“先烤烤火暖一暖。” 他忙碌的时候对生火一窍不通的沈清竹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就帮着捡了些干草,此时在上面坐下,确实比硬邦邦的地面要舒服许多。 他往旁边让了些,腾出一个位置,伸手拍一拍,“你也坐。” 拨弄火堆的周松看了眼,有点心动,但还是摇摇头,“我还要再跑几趟多找点柴,这些烧不了多久。” 外面的雨看着一时半会儿的停不了,他们大概是真要在此处过夜了,火堆肯定不能灭。 沈清竹一顿,“不然我随你一起去,多个人也能少跑两趟。” 他总不好一直待在这里坐享其成。 周松很坚定的摇头,将手中的树枝丢进火里,低声道:“你好好的,我能安心。” 乾元扭头出去了,沈清竹还有些愣,缓慢的眨了下眼睛,抬手按在胸口,微垂下眼睫。 从小就在山林里跑的人,在这里生存不是难事,周松来回几趟,带了不少干柴回来,这般大的雨,也不知他从哪里找回来的。 沈清竹好奇的询问,得到的回答是总有一些雨水进不去的山坳或夹角,就像他先前避雨的地方一样。 他捡回来的枯枝也不都是完全干的,但混合着还能用,有些只是表面打湿了,内里能烧起来,秋季本就干燥,就算最近常下雨也不算潮。 最后一趟,周松不知道从哪儿抓了只野兔回来,小东西已经咽了气,皮毛湿淋淋的,看着很是凄惨。 沈清竹这才想起来,先前他还射到只野鸡呢,只是追兔子的时候,不知道被他给丢在哪儿了,想想还有点可惜。 往山上来的急,匕首什么的都没带,周松抽了支箭当工具,蹲在洞口就着雨水处理兔子。 沈清竹坐在火堆旁,扭头就能看见他的背影,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觉得,在这种时候,身边能有个这般可靠的人陪着,还不错。 若是他自己在山上,肯定是两眼一抹黑,满肚子的学问也不能让他在雨夜里生存的好一点,或许他就要在那处山壁凑合了。 他自小虽然体弱,性子却要强的很,在亲近的人面前也不愿意示弱,有时候病得难受,也是咬着牙说没事,他以为这已经是一种坚强了。 直到家中出了事,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他忽然明白,他也不过是被爹娘跟阿姊呵护在温墙中的脆弱花朵,从来没有经历过真正的风雨。 许多像是周松这般的人随手便能做的事,于他而言,却似乎很难。 或许便是因为这般,爹娘才总是对他放心不下,早早的为他做好了打算。 周松拿着串在树枝上的兔子回来,看见坤泽呆呆的看着火堆出神,脸颊红红的,他皱起眉,蹲下身,“不要离火堆太近,会烤。” 沈清竹回过神,下意识摸了摸脸,确实热热的,但他心里清楚,不是因为火的缘故。 但他没有多说,听话的往后坐了点。 兰花香又钻进了鼻子里,这次他们的距离明明不是很近,周松心里觉得奇怪,但又实在不好开口去问,沉默着压下那点躁动。
第三十五章 火光跳跃,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兔肉被炙烤的滋滋冒油,弥漫着诱人的香味。 周松转动树枝,给兔肉翻了个面,观察了下色泽,道:“很快就能吃了,只是没有带调料,味道不会太好。” 蜷腿坐在旁边的沈清竹闻言抬眸,摇头道:“无事,左右不过是填饱肚子而已。” 周松点头,又小心看了眼坤泽,抿抿唇,道:“还冷吗?” 先前被雨水溅湿的衣摆跟袖子已经干的差不多了,跳跃的火焰也在源源不断提供暖意,沈清竹自然是不冷,甚至因为某些原因,有点热。 “不冷。” 周松“嗯”了一声,又开始无话可说,只好又调整了下兔肉的位置。 沈清竹闭了闭眼,忍耐身体上的不适感,他知道自己的信香有溢散,也清楚对方闻得到,但毫无办法,只能尽量压制,味道若是再浓郁,恐怕汉子便要发现他的状况了。 为了防止对方发现什么,他睁开眼,主动说话转移注意力,“你今日去寻村长做什么?” 正苦恼该说些什么的周松听到他开口,连忙应道:“是村长寻我与几个猎户有事。” 沈清竹侧了侧脸,露出一个疑问的眼神。 “是关于隔壁村的事,”周松又翻了下兔子,道:“听说是有只落单的狼闯到了隔壁村,还伤了人,村长有些担心我们村子,让我们这些时日上山时多留意些。” “狼?”沈清竹有些诧异,“这种野兽不是都在深山活动吗,而且,它们常常都是群居,怎的还有落单的?” 周松抬眼看他,“你还晓得这些?” 他还以为只有他们这种经常入山的人,才会了解这些动物习性。 沈清竹一笑,“我虽不生活在山里,但我爱看书,杂七杂八的看得多了,也就懂一些。” 周松恍然,“原来书里还有这些,我还以为只有那些文绉绉的诗句。” 话一出口,他又有些后悔,担心对方会觉得他没有见识。 沈清竹自是不会这般觉得,笑道:“自然不是,书中内容很是繁多,有解闷的话本子,也有记录天下奇闻的杂书,还有教人学本事的。” 周松涨了见识,他不识字,在他眼里,那些书长得都一样,他分辨不出有什么不同。 沈清竹看着他,心中一动,道:“周松,你可想学识字?若是你能识字,便也能看那些书了。” 他先前有过在村中开学堂的想法,但他曾经也未有过教书育人的经验,找个人先试试看最好不过,周松便最合适,如此他能有所准备,对方也能识些字,算是两全其美。 “识字?”周松一愣,莫名有些紧张,“我、我可能学不会。” “不会的,”沈清竹安抚道:“识字其实并不难,只要好好学,定然能学会。” 说完他想起什么,又道:“对了,我先前不是给你写过你的名字吗,可曾练过?” 周松自然是练过的,只是……无论写多少遍,都写不出对方写的那般样子,他觉得坤泽的字就像画一样好看,他自己的……就像那泥里的蚯蚓般堆成了一坨。 “没写过?”看他沉默,沈清竹误解了他的意思。 “不是!”周松连忙否认,他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不珍惜他送的字,“写过……就是,不好看。” 高壮的汉子有些窘迫的垂下头,手上不自觉的摩擦着木枝,沈清竹一笑,“这又怎的了,初学者都是如此,幼时我刚学写字那会儿,先生还说过我的字像狗爬。” 周松很意外,“怎么会,你的字很好看。” 沈清竹抬手拨弄了下后颈的头发,使其不要紧贴着此时有些许敏感的位置,嘴上道:“练了许多年才能写成这般,下了不少功夫,就像你打猎一样,也不是一开始就会的。” 就像打猎一样,周松抿了抿唇,不知为何,听见对方这般说,他心中少了诸多窘迫,还多了几分莫名的欢喜。 “我这般的年岁,学识字岂不是太晚了……”周松心中有些意动,若是他能识字,能多看一些书,是不是与坤泽,能有更多话说,不会像现在这般笨嘴笨舌。 沈清竹摇头,“不晚,只要有心想学,便是耄耋老翁亦是不晚。” 顿了顿,又道:“你若想识字,日后得空,我可教教你。” 周松抬头,磕巴道:“你、你教我?” 见他如此反应,沈清竹有些好笑的扬眉,“或者,村里有教书先生?” “……没有”周松摇摇头,栖山村识字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最有学文的就是村长,但跟坤泽比起来,自然还差的远。 他抬手摸了下后脑勺,瞥一眼对方,又收回视线,“会不会麻烦你?” “不会,”沈清竹的视线落在跳跃的火光上,“我现下在村中没什么事做,闲着也是闲着。” 本就十分心动的周松张口便想应,却又想起什么,犹豫道:“我们……若是常待一处,不大好。” 一个坤泽一个乾元,总凑在一起难免便有流言蜚语,栖山村民风再如何纯朴,也总有多嘴多舌爱看热闹的。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沈清竹想了想,道:“那不如,届时我们去钱婶家,她家人多,谁问起来总也有的说,若是他们不介意,正好将林家小哥一并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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