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他掌中的这个“白雪公主”,醒着的时候暴躁任性,是个为达目的不惜发动战争祸乱天下的小疯子。 这样漂亮的一双手为了执掌天下早已沾满血腥,让人一想起来就担心又头疼。 尽管本能还在不停地提醒着眼前之人潜在的巨大破坏力,但此时此刻能将重要的人抓在手中,陆陛下心头最终只剩下了安心…… 能及时赶到救下谢玄元就已经很幸运了。至于孩子,在此之前他连想都没有想过。 那一晚,他受药性的影响无法自控,不得已放纵了一次,可谁料到竟然还天赋异禀百发百中。头一回实践就有这样的准头,甚至连他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了。 话又说回来,他好像从刚才开始就忽略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暴君明明是个男子,为什么也可以怀孕生孩子? …… 御医离开之后,陆陛下独自一人走到帐外,在微寒的北风中独自凌乱了许久。 为防止误诊,他方才又让那太医替谢玄元诊了几次脉,可结果无一例外皆是滑脉。 那御医也算是见多识广,在陆陛下不依不饶的猛烈追问之下简要地解释了一番手头掌握的情况。 据王御医的推测,谢玄元应当是有几分传说中的罕见异族血脉,该部族生活在环境恶劣的极寒北地又常年征战,生存和繁衍极其艰难。为保住一线传承,部族中的男子也具有了生子的特殊体质。 只不过早在几十年前,这部族就已经在北卫的征讨之下销声匿迹。有关男人生子这样的传说,想要进一步查证难上加难。 陆陛下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这个世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之前他还暗自庆幸逃离北卫皇宫一了百了,殊不知那才仅仅是麻烦的开始。 他和暴君睡过一夜,暴君怀了他们二人的孩子,到底谁对谁错,谁比较亏一点,就愈发说不清楚了…… 不过陆陛下天性乐观,震惊过后也总算冷静下来接受事实。不管怎么说,怀孕了总比真的生病了要好。 谢玄元的肚子是被他搞大的。无论过程是有心还是无意,他都得负起责任来。他私心是喜欢小孩子的,可又担心那床上的暴君因此再遭一回活罪。 生孩子毕竟是大事,陆陛下最终决定不管谢玄元会不会提刀追着他砍,他都得把实情给说出来。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南楚军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席卷了群龙无首的残敌,将北卫五十万大军打得节节败退。 南楚这一连串大捷固然跟陆陛下急于拖家带口回南楚养伤治病不无关系,但究其根本,问题还是出在北卫自身。 自从那一夜的纵火行刺案发生以后,北卫内部便乱作一团。北卫陛下谢玄元失踪,何太后一党亦遭受重创。 军中不时有谢陛下已不在人世的流言传出,可忠于谢玄元的那部分人马数量并不少。 这帮人和谢玄元本人一样认死理,坚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力主张找当夜袭营的南楚军讨要陛下,为此与北卫营中的主和派没少发生冲突。 趁着北卫军内部各怀心思斗得正欢,南楚军在陆长平的带领下实力大振,稳固边境、收容灾民,到头来可谓名利双收。 几日之后,陆陛下谨遵医嘱,将这场由灾难演变为闹剧的战事彻底收了尾,而后用新做好的减震马车拉上谢玄元,直奔南楚皇都永春而去。 回京的路途仍旧摇晃颠簸风吹日晒,陆陛下原本还担心暴君难受。但他显然想多了,谢玄元后脑那一下磕得不轻,这一路上都安安静静地躺在豪华马车中沉睡。 陆长平一开始还克制地骑马跟在马车附近,到了后来见谢玄元一直昏睡不醒,索性钻进了马车将人悄悄搂在怀中。 谢玄元平日里靠着身上那股喜怒无常肆意妄为的暴君气质不知震慑了多少下属和政敌,可他现在脸色苍白地依偎在陆陛下怀中,没了嘲讽人的恶言恶语,只剩下明艳漂亮得过分的一张脸,倒像是大老虎被驯化成了一只无害的小猫咪。 陆陛下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盘绕着暴君的一缕黑色长发,在暴君耳边碎碎念叨着他昏迷的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北卫朝堂那边其实不必太过担忧。你也知道,北卫皇室早在你继位前就斗得一地鸡毛,如今你是最后一支先皇正统。就算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他们也没法立刻找出替代你的人选。毕竟陛下你才貌双全,放眼这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人了。” 说到这儿陆陛下眉眼含笑,微微眯起一双桃花美目:“至于何太后那边,就更加不需要担心了。她还有通敌卖国的把柄攥在朕手里,你受伤之后朕就已经派人将盖有她凤印的割地国书传了出去,此刻想必她已经被人收拾得服服帖帖了吧。” 陆陛下说得有些口干,他随手倒了一杯茶给自己润了润喉,眼中隐隐划过一丝落寞:“王御医说每天多陪你说说话,你就能早点醒过来,可现在眼看着就要到永春了,你怎么还在睡啊?” “罢了,路上颠簸,你如今身子重了,一路睡着反倒能少受些折腾。” “其实旁的都不重要,只要你能平安醒过来便好。等你身体好了,想要回北卫,朕就让人送你回去,想要挖个坑把何太后埋了,朕就去给你搭把手。” “总之,除了阉了朕这件事,你要做什么朕都答应……” 陆陛下像哄小孩子一般一路照顾着任性沉睡着的暴君,除了偶尔流露出的些许担忧,整个人便只剩下了难以言喻的温柔。 行了十余日,他们总算回到了皇都永春。仍处于昏迷之中的“白雪公主”被陆长平偷偷抱进了自己的寝宫,然后最好的御医,最好的药材就源源不断地出现在了原本堪称朴素的帝王寝宫之中。 陆陛下每日除了上朝,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宅在自己的寝宫之中,就连批阅奏章也要在暴君的床前支起一张小桌,一边批一边看着床上躺着的睡美人才安心。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 这一天,陆陛下早早结束了议事,下朝回到寝宫。一如既往地命人将小桌搬到谢玄元床前。他一边批着奏折一边偷看心上人的模样,倒是像极了梦中世界里以学习之名行谈恋爱之实的图书馆小情侣。 上午阳光正好,朝南的雕花木窗正对着谢玄元的床榻,金色的阳光晒得他身上盖的被子又松软又温暖。时间长了,整个床都被烘得暖融融的。 被阳光镀上金边的锦被像极了一张在锅里被炸至金黄酥脆的馅饼,至于床上唯一的冷色调美人,毫无疑问就是这张馅饼里不小心流出来的白糖黑芝麻馅料。 陆陛下看着眼前的这副美景,忽然就馋了,泪水差点就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他克制住钻进这床被子里小憩一会儿的奇怪冲动,决定待会儿午膳吩咐御膳房给他做些白糖黑芝麻馅的小酥饼。 不同于忙于朝政的陆陛下,他养的黑猫小煤球儿在白日里倒是清闲得很。 小黑猫在宫中无所事事地闲逛,无意中发现了这么一个睡觉的绝佳地点,几乎每日都先陆陛下一步早早过来,趴在床上的睡美人身边舒服地边晒太阳边打瞌睡。 只是煤球儿并不知道床上的睡美人就是它主人的心上人。睡着了之后,就愈发地肆无忌惮。有时候把屁股拱进了谢玄元的被窝,有时候把头枕在了谢玄元的胸口。 今日,煤球儿趴在谢玄元枕边,一边打着呼噜,一边将毛绒绒的尾巴扫到了睡美人那张玉白的俊脸上。 陆陛下奏折批到一半,看到这个场景差点直接笑出声来。不过笑归笑,他还是尽职尽责地走过去,试图把煤球儿不听话的尾巴从谢玄元脸上拿开。 一股气流自暴君面前拂过,带起缕缕微风。陆陛下坐在床边,将煤球儿抱到自己的膝盖上,修长的手指自觉地找准了之前太医告诉的几个穴位,开始给谢玄元按摩。 按摩的时候,陆陛下又开始不自觉地絮絮叨叨:“你要是再不醒,连小煤球儿都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 按摩到太阳穴的时候,他明显感觉身下的人动了动,随后掌心也传来了长睫颤动的微痒触感。 陆长平赶忙抬手,结果正对上一双清润如水的棕灰色眸子。 那双眼清凌凌地睇过来,在灿烂的日光底下呈现出一种比平日里还要浅淡的美丽色泽。 陆陛下收手之后一阵心虚,忍不住抱着小煤球儿悄悄往后退了几寸 谢玄元没醒的时候他日日都盼着人早些醒来,可现在人乍然醒了,他忽然又觉得有些无法面对。 他现在既没女装又没易容,甚至身上穿着的还是南楚皇室特有的圆领衮龙袍,这简直就是在“犯罪现场”被抓了个现行。 这下子,他连解释都没法解释,小暴君待会儿肯定是要拿刀跟他拼命的…… 陆陛下急得把小黑猫往床上一放,手足无措地站起身准备告辞:“既然你醒了,那……那朕就先走了。” 听到他突然出声,床上刚醒来的“睡美人”眼中忽然显出脆弱的空茫之色。 谢玄元先是眨了眨他那双漂亮的棕灰色凤眼,又使劲揉了揉,循着声音困惑地望向陆长平:“你刚刚自称……朕?你到底是何人?” 陆陛下身在南楚,身份使然,自然惯用这独属于九五之尊的自称。可他现在是在另一个配用这个自称的人面前,以那个人的聪明和敏锐,他这真实身份就算是想瞒也瞒不住……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叹道:“你别生气,我可以同你好好解释。其实我……” 然而坦白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被一声尖细的太监通禀之声打断: “陛下,王御医今日来复诊了,现下正候在殿外。” 王御医? 谢玄元听到那声陛下,习惯性地以为是在唤自己,可他从未听过宫里有什么王御医,一直以来给他看诊的不都是太医令刘太医吗? 他正在疑惑纠结之时,便听见身边之人飞快地应道:“知道了,叫他在殿外稍候片刻。” 谢玄元听到有人胆敢不要命地替他回答问题,一时间差点气得再次晕过去。可这声音温润清朗并不难听,而且刨除夹杂的南楚口音,不知为何还有点耳熟。 “陛下?”谢玄元缓缓转过头,又开始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陆长平,问道,“这里是南楚?你是南楚的皇帝陆长平?” 好不容易做好了坦白的心理建设,被人中途打断,陆陛下正在不爽。现在又被暴君精准无误地叫出了名字,他的心情顿时更加复杂。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闭了闭眼睛,做好了被愤怒的暴君公开处刑的准备,轻声答道: “对,我是南楚陆长平。” 然而他以为的狂风骤雨并没有马上到来。 谢玄元听到他自报家门之后,只是盯着他轻笑了一声,并未把改了的自称当回事。顿了顿之后,那暴君非常作死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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