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成不在意他们之间的恩怨,闻言只是笑了笑,轻轻巧巧地说:“你别压错了宝。” 沈欢望着他,眼中波光微动。 云成垂着的手合着琵琶打拍子,轻轻地敲在躺椅上,在这清脆声音中,他说:“我才是你最后的退路。” · 傍晚时分,云成提着药包去廷尉府。 到了门口,祝思慕候在一旁,云成把腰刀接下来递给他。 祝思慕颠了颠分量,云成看了一眼:“想玩找个宽敞地方。” 祝思慕高兴地点头:“谢主子!” 赵宸贺把他给了云成,那云成就是他的主子,他叫起来顺口且自然,把自己当成一件趁手的兵器。 然而云成总是波澜不惊的,别人称呼他什么,他看起来都很习惯。 “一会儿再玩。”云成突然想起来似地停下脚步,“先去盯一个人。” 祝思慕等着他吩咐。 云成敢把事情交给他去做,就没打算瞒着赵宸贺。站在廷尉府的大门前,光明正大地说:“盯着何思行,事无巨细,向我报告。” 祝思慕毫不废话,立刻去了。 云成对他的表现心满意足,提着药包走上台阶。 守在两侧的侍卫朝着他行礼。 云成点点头,伸手一推门,发觉里头竟然没有闩,一碰就开了。 他脚下没停,继而走了进去。 赵宸贺光着膀子趴床上正在换药,云成凑过去看了一眼,皱了皱眉。 江夜要开口,被他嘘声止住,把药包递过去。 他轻轻拨开涂药的侍女,坐在床边挽起了袖口。 赵宸贺察觉到背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有些不爽地动了动。 云成轻轻给他擦着药,赵宸贺闭着眼,脸色看上去很烦。 “云成还没有回家?”他烦躁不爽地骂江夜,“叫你请个人磨磨唧唧。” 江夜眼鼻观心,不敢吭声。 赵宸贺继续气道:“继续去等他,告诉他,让他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云成忍着笑。 “啧,”赵宸贺冷不丁被碰到了后背的伤口,反手抽过去一巴掌,“手这么重,你要死了。” 云成半路上抓住他的手腕,拉过来放在自己脸侧蹭了蹭:“火气这么大。” 赵宸贺看清楚是他,又“啧”了一下:“你还舍得来啊?” “这不是来将功补过了。”云成拉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趴好,快涂完了。” 赵宸贺一想刚才是他给自己擦药,浑身毛孔都跟着张开了,痒得难受。 “今天不用你去户部,跑哪里去了?”他黏黏糊糊的摸着云成的脸,偶尔揉捏一下耳垂,“我被打成这样,你现在才来?” 江夜挥手叫所有人退下,自己也跟着出去,关上了门。 内室昏黄一片,无数尘埃在天光底下飘荡。 赵宸贺声音里头的烦躁消除,取而代之的是明目张胆的黏糊:“钱你拿了,打我挨着,可以啊云成,赚了。” 他体温高的烫人,云成清了清嗓子,安抚他:“经此一事,你在兵部的权柄就重过陈太尉了。” 赵宸贺根本不吃这套。 “陈阔的重心在联系西北事务,在兵部本挂名不管事。”他的手低了,声音也低了,“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就能哄得团团转。” 云成给他涂完了药,手却没停,继续在伤口周围打转:“皇兄有意哄你。” 赵宸贺停了片刻才说:“他想让我为他办事,又怕我居高自重,打了我几下,又怕我恼了。所以赶紧哄哄我。” 云成沉默着,揣摩着。 “我听皇上的意思,根本没拿你三哥回事。葬礼刚刚办完,就急着立太子。”赵宸贺长舒一口气,鼻音很重,“邵辛淳的这件事恐怕也有他默许的缘故。所以何思行不受罚,沈欢也没受罚。” “他要立太子,正是立威的时候,你正撞在枪口上……”云成差点咬到舌尖,“你把我供出来,就说盐铁司是我推荐的。最多我功过相抵,总不会挨打。” “打就打。”赵宸贺看他扬起的下颌,还有深藏于迷蒙的眼中的无辜,“如果是你,你会打吗?” 云成屏息着发出声音,在半明半昧的榻边笑了起来:“我若是他,就把兵部的事情跟禁卫军的事情分开来办,提拔新督,下你的权。你若是不服气,就把你扔到西北去打仗。” · 御史中丞季择林在关够了三个月禁闭后,终于被放了出来。 天昌帝用汤药养了几天,也能上朝了。 朝会在恢复半月宵禁后如期举行,天昌帝褒奖了云成和曾峦一行人,又将刑部从上到下骂了一顿。 因而赵宸贺告病假不在,所以连他也一并批评了几句。 偌大朝堂无人吭声,一片寂静中,季择林站了出来。 “皇上,”他关了许久眼见消瘦,眼角上也多了几道纹路,“臣有本参奏。” 御史台纷纷盯着天昌帝,天昌帝盯着堂前孤零零站着的人,许久才硬挤出话来:“爱卿请讲。” 季择林捧着手,垂着头,抬声道:“臣一参皇上封爵轻易。十二爷南下立功不假,只是时间太快,人也年轻,可等一等再封亲王。” 云成站在原地表情没有一丝惊动。 宋礼明哈了一声,也站了出来:“有功就赏,有过就罚,历朝如此。南亲王立了功,没有赏金银,也没有赏房屋田地,难道皇上要嘉奖谁一个爵位也要季大人同意吗?这本不是封疆封城的大事,说是皇上家事也行得通。” 宋礼明跟季择林都属于御史台,按理说应该一体同心共同对外,但是宋礼明不。 他重义气,既跟云成拜了把子,那云成就是他大哥。 天昌帝面色稍缓,对宋礼明投去赞赏的目光。 宋礼明得意的点点头,其他御史台的人都一起看向御史大夫,不敢吭声。 季择林忽视了他,面朝龙椅,接着道:“臣二参廷尉狂妄自大。私定盐铁司人选,重拳涉政。” 赵宸贺今天虽然没来,但他告的是病假,朝堂之上人尽皆知。 怎么病的? 被天昌帝打病的。为着也是盐铁司的事情。 天昌帝不耐烦地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罚了也打了,宸贺说的也有道理,眼下充足国库要紧。” 季择林无视他的话:“罚的太少,打的太轻,如此轻轻拿起轻轻放下,有失天威。也难保群臣不会效仿。” 如果赵宸贺此刻在的话,一定会喷的他妈都不认识。 可惜他不在。 天昌帝看着底下蠢蠢欲动的兵部、吏部人员,强自闭了闭眼睛,咽下一口气,没有跟他继续争。 “知道了,朕会考虑。”天昌帝目光锐利地剜着他,“还要参什么?” 季择林目视前方,掷地有声道:“臣三参皇子年幼,百业待兴,此时不宜立太子。” 殿上氛围比之前更加沉默了,御史台管好了自己的眼睛,宋礼明也闭紧了嘴。 天昌帝扫视全场,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驳。 漫长的沉寂中,直到云成出列:“皇室子嗣凋零。立了太子,就立了根本。册立太子宜早不宜晚。” 季择林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迷茫和意外。 天昌帝立刻道:“朕只有景复一位皇子,立了他,百官也有了主心骨,知道自己该效忠的是谁。以免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想法来,最终落得老三的结果。” 他暗指忠勤王府其他庶出的弟妹,或许连云成一并提点了。 季择林深吸一口气:“皇氏花开两支,太上皇在位时没有子嗣,最终禅位于忠勤王府。您子嗣稀少,若是皇子不堪用,也可以从其他旁支里面挑,都是为了江山社稷。” 天昌帝指着他,张嘴半晌说不出话。 季择林跪在地上,铿锵道:“当年太上皇能选中您,望皇上也能选中雄才,将来顺应天意民情,继承大统。” 天昌帝死死盯着他,胸膛剧烈起伏起来。 福有禄端上茶水要喂给他喝,他哆嗦着喝了一口,猛烈地咳嗽起来。 云成焦急道:“皇兄!” 天昌帝朝他摆摆手,而后猛咳着吐出一口血来! 满朝文武皆惊,一齐跪在高呼:“皇上保重龙体!” 天昌帝耳朵里听着那喊声,脑子里像有弦在拉。磨的他脑仁俱裂,双眼发黑。 伸出去的手抓在了龙椅上,那上头还站着猩红的血迹。 福有禄惊叫一声:“皇上!” 只见天昌帝双眼紧闭往后重重一靠,整个人砸在金碧辉煌的龙背上,晕了过去。
第39章 天昌帝第二天早晨才醒来, 云成在病榻旁侍奉完汤药,轻轻地说:“皇兄醒了就好,不要同季大人生气, 养好身体要紧。” 天昌帝缓了片刻, 抬了一下手,云成握住了。 天昌帝攥着他,余光瞥见缩在云成后头的景复, 幽幽叹了口气。 “别吓到孩子。”云成把景复叫过去,三个人亲亲密密地堆在一块。 福有禄在一旁弯下腰, 低声说:“南亲王守着您一夜未阖眼,急坏了。” 天昌帝有些动容,缓缓吸了几口气。 “只有你,”他的嘴唇苍白, 声音无力, “支持朕立太子。其他人都是外臣。” 云成把他的手握紧了些, 跟景复的叠在一块:“立太子巩固的是咱们李家的根本, 臣弟当然全力支持皇兄。” 天昌帝艰难的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又去摸景复的头。 云成偏头闭了闭眼, 忍不住用手按住额角。 福有禄连忙扶他:“南亲王必定是操劳过度了。” 他就此起身就着福有禄的手坐在椅子上, 天昌帝道:“朕没事了, 你快些回去休息吧。” 云成担忧地望着他。 天昌帝示意他将景复也带走:“去吧, 你要保住身体。否则朕在朝堂上独力难支,朝臣更会一味的欺负朕。” 景复过来依偎在云成腿旁。 福有禄端进来新熬出来的药,缓缓说:“皇上, 还有一碗呢。” 天昌帝厌恶地皱眉, 最终接过去喝了。 云成带着景复候在旁边, 看着天昌帝重新入睡,才拉着他的手静悄悄地出去。 “十二叔,”景复跟他往外走,“等我当了皇帝,第一个就要杀了季择林。” 云成淡定地问:“为什么?” “因为他惹父皇生气。” “你父皇再生气,也没有要杀他,只是关他的禁闭。”云成停下脚步,蹲下身直视他,“人不能随便杀,当了皇帝就更不能了。” 景复拧着眉,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天真地问:“十二叔,你杀过人吗?” 云成也点点头:“杀过。” “那你为什么要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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