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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

时间:2024-01-23 13:00:44  状态:完结  作者:灰谷

  谢翊放了茶杯,取了那折子略略看了看,忽然失笑:“好一个乱拳打死老师傅。”

  他将折子递给了方子静:“武英侯看看吧。”

  方子静接过那折子看完,有些茫然道:“赵大人这是求陛下为海事学堂题匾,陛下要允吗?”

  谢翊微微一笑:“我倒是才接了个密报,闽州布政使雷鸣本已为这水师学堂题了‘闽州水师学堂’的字,赵毓现在又上折子,请朕为海事学堂题匾。”

  他意味深长看着武英侯:“闽州水师学堂和海事学堂,方卿家觉得哪一个更好?”

  方子静谨慎回道:“闽州水师学堂,看着仅面向闽州招生,且面向水师。不若海事学堂,可面向全国收取考生,命名海事,格局亦更大。”

  赵毓这是和布政使雷鸣意见不合了,又不敢杠上布政使,只能辗转求助君上,但找到方子兴这个门路,恐怕是许莼在背后指点了,这少年精灵古怪,难怪刚才皇上忽然冒出来个乱拳打死老师傅,这是在说许世子?

  谢翊笑了声:“武英侯果然有学问,所言有理。那便依卿所言,朕便赏了这个体面为海事学堂题个匾吧。”

  方子静有些懵,这体面不是赏给赵毓的吗?要不就是靖国公府、或是盛家的,为何说是赏给自己?隐隐似乎有什么东西往自己兄弟两人身上扣来的不祥之感,方子静慎重回话:“陛下圣明,臣偶然提议罢了,这是沿海一带民众得沐天恩,福泽万民。”

  谢翊笑道:“朕前日才听说武英侯带头义助,为海事学堂捐银十二万两,又捐助海船、火炮、海图等书册三十多册,实在是慷慨高义,如今不如再为这还海事学堂命名题联,更是美事一桩了。”

  方子静脑子一懵,忘了君前礼仪,忍不住抬眼看向了皇帝,只看到一贯冷面的天子满目戏谑,唇边那幸灾乐祸的笑意几乎要忍不住。

  他眼前一黑,闽州布政使雷鸣,这是嫌平南方家手伸太长了,这才题词警告,他们方家这是无端树敌,莫名背了个黑锅啊!

  作者有话说:

  平南公方沁廉:“闭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第82章 相思

  方子静出宫的时候, 方子兴过来送他,却是还要当值,只担心哥哥过来送一回。看到弟弟, 方子静有些无力, 招了他压低声音问道:“你好端端的替外臣递折子做什么?递折子那是内阁的事, 你也不怕皇上猜忌你?”

  方子兴莫名其妙:“可是陛下说过水师学堂很重要,让我关注的。”

  方子静:“……”他低声问他:“赵毓算个啥, 他让你递你就递?他没说个什么理由?比如谁让他找你的?”

  方子兴茫然:“都知道我日日侍君啊。”

  方子静:“那换个别人让你递折子呢?”

  方子兴道:“那又不是水师学堂的事,让他从内阁走。”

  这会子又拎得清了!方子静气不打一处来,明知道赵毓背后必然是许莼, 仍是对这个傻乎乎的弟弟十分心忧:“你不问清楚这折子来龙去脉, 万一陛下问你呢?”

  方子兴纳闷道:“陛下也没问啊。”他看着方子静目光责怪:“哥, 你比皇上还啰嗦。”

  方子静气结:“那若是陛下怪罪你越权呢?”

  方子兴耿直道:“陛下觉得我递折子不合适, 告诉我就是了,我下次就不递了。”

  方子静气笑了,挥手命他快走:“行, 合着你们君臣至诚至信,就我是个丑角。”

  方子兴道:“本来祖父和你以前就和我说让我什么都听皇上的就对了。”

  方子静驱赶蚊子一般驱赶他:“对对对你做得对,去吧。”

  方子静回了侯府, 想了想还真题了一副对联让人送去了闽州,横竖都已得罪了人, 皇上明显偏着靖国公世子的,他意在海路, 朝廷里老一些的大臣都看出来了, 靖国公世子难得是个擅经济又有海商基础的, 皇帝挑这么个人来破局, 也是很合适了, 估计也挑了好几年。

  方子静有些扼腕叹息,早知早晚要拉下水,还不如当初试一试,不过今上多疑,心思极细,太过聪明之人,便也不爱用一般多思虑的谋臣,反而就好用那等心思简单的直臣,譬如子兴,又如许莼这等。

  这也没办法了,他也是天生如此,难怪祖父去世前让他们父子三人到床前交代后事。

  平南公乐天知命,安分守己,留在粤东就行,不必到京里,其人智计平平,不可干涉两个儿子。方子兴入朝侍君,一切都听皇上的,不必有后顾之忧。家里人也一律不许与方子兴打听皇上的事。方子静则守着家族后路,谋图将来,经营产业,同样一切自决,视同族长。

  方子静长长叹息,回了书房,亲自撰写了一封折子,将胸中治国良策,一一写上,既然是要入朝,自然得做出点姿态出来,这位皇上不可欺也。

  ===

  闽州,许莼养了一些日子,稍稍恢复了些精力,看家里母亲也回了信,一则收到了他让人送回去的礼物,里头一些象牙雕、玉雕件好使,让再搜罗一些;二则天寒,运河也冻上了,他又生了病,不必赶回家里以免舟车劳顿。家里也没什么事,让他就留在闽州这边,气候暖和,正好休养身子,好生歇着,也帮帮几位表哥。

  许莼此刻心里却有些毛毛的,之前一时意气,跑了出来,又给九哥写了许多信,送了许多东西,之前在船上还好说,如今已要过年了,连家里的信都到了,九哥却一封信没给自己回。

  从前……从前自己写了信去,九哥就算不回,也会在自己写的字、练的大字上圈点一二,或是回点别的什么礼。

  许莼伸手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臂环,忽然有些担忧:九哥,该不会在生自己气吧?

  此念一生,忽然有些心里十分不踏实起来,过了几日除夕前,京里送来了皇上亲自题的“海事学堂”四个大字,之后武英侯送来了一副楹联,无非是些海晏河清,国泰民安的话语,但份量也十分不一般,因为那楹联付了信过来说明,是“奉诏题联”。

  赵毓和盛家上下都喜出望外,便连布政使雷鸣那边也不再言语,一时海事局喜气洋洋,诸衙门都辍了诸事,过起年来。

  盛家今年喜事连连,自然也祭祖宗祭天后,一连办了好些日的宴席。只有许莼只在屋里说是守孝并不见客,只一人清静在后头看书,画画,谋划那海事学堂的事。

  但九哥还是没有回信。

  年前许莼再次采办了一批年货送回去,除了家里送的,同样也转给了青钱送灯草儿巷那边,一样也都收了,除夕前总算回了一卷纸回来。

  许莼满心欢喜打开,却看到只是一张“福”字,方方正正,上好的红色碎金箔纸,他知道那定是九哥亲笔写的福,这看着就是让贴在墙上招福的,但是除了这张福字,仍然一个别的字都没有,他反复验看那匣子上朱漆宛然,绝无人敢乱启封的。

  九哥为什么不给自己回信?

  许莼心中翻腾,反复揣测,连除夕夜的盛家家宴也未吃什么东西,晚上守夜也一直精神不振,盛太公担心他病情未愈到底赶着他去歇了。

  这一个年过得没滋没味,但年节事多,加上有兴建学堂事宜,时间过得也还算快。

  闲下来时他看着定海仍然陪着他尽忠职守,左右不离,又稍微安了心。九哥这还派人在自己身边,恐怕也就是有些气,等自己回京后,好好哄一哄便好了。

  也不知九哥在京城如今在做什么,他只命人抄了朝廷邸报来看,看到除夕前皇上御笔题福赏赐重臣的邸抄,他心中微微一颤,想到了自己那一个福字,去年过年时,他在竹枝坊遇到了毒蛇咬伤的九哥,还陪他去看戏。

  如今也辍了朝,自己却没有在京城陪九哥。

  转眼便到了十五,闽州城中大放花灯,他没什么兴致,但盛太公安排了极大的花灯棚子专门为许莼祈福祛病,又让盛长洲等三兄弟陪着许莼去放河灯。

  眼看着天黑了,满城灯火通明,灿若星河,许莼提了天后娘娘跟前供奉过的花灯跟着盛长洲走在街上,一晃眼似乎看到了一个人穿着漆黑狐皮大氅,身材孤高卓然,仿佛是九哥,旁边跟着个高大带刀护卫,看着也像方子兴。

  他心中一跳,提着灯慌忙仔细去看,又满城都是人流熙熙攘攘,灯火耀眼,早已不见。到处只看到提花灯、踩高跷、舞狮子的人,喧闹非凡。

  盛长洲转头看他有些担忧:“幼鳞,找什么?是遇到认识的人了吗?”

  他想着自己多半是眼花错认了人,这是思恋过度了,不由嘲笑自己,只摇头笑道:“看到个人有些像京里认识的人。”

  盛长天笑道:“看着倒像是犯相思症一般。”

  盛长云踩了长天一脚,转头去招呼着放灯。

  许莼心里有些涩然,自己可不正是相思病?但九哥为什么不给我回信?他自到了河边去放灯。却又认认真真在上头写了字:“愿九哥百病不生,常年欢畅。”

  莲灯入河,连成星河一片,随着江波流入海中,许莼闭目许了愿,目送着莲灯远去,心里暗自下了决心,等出了年,便要回京,好好哄一哄九哥。

  然而十五十六连续两日都是极盛大的庆典,之后他却又遇见一件大事。三鼎甲贺知秋、张文贞、范牧村竟然联袂游历到了闽州来找他,帖子递进来的时候,他又惊又喜,连忙亲自迎了出去。

  张文贞看到他倒吃了一惊:“怎么反而瘦了些?这又不用劳心功课,在这边如此暖和之地,还瘦了这许多?”

  许莼连忙作揖道:“只是出海去了一趟南洋回来,小恙了几日,很快便好,几位兄长如何会来到闽州这里?一路远来,还请就在这里宿下,容小弟好生招待。”

  贺知秋道:“过年辍朝,家里无事,范牧村说他从前来过闽州,气候暖和,又有灯节,可以来逛逛。张文贞可巧家里也有船,蹭着他家走的海路,过来倒是轻便。主要也是听说这边兴建海事学堂,听说你也居功甚伟,十分好奇,过来看看。”

  许莼笑着谦道:“我并没有做什么,都是表兄陪着赵毓大人筹建,我不过出点主意罢了。倒是赵大人十分勤勉,过节也并没有回京,如今才过十五,又兴办了起来,学堂大门、学堂等也修了个雏形出来了,可让我表兄带着,我们一起去看一看。”

  范牧村道:“这次来我们走的海路,一路来确实方便,陛下一直想要开海路,看来十分可行。”

  张文贞笑道:“谁不知道呢。但海路一开,漕运那边怎么说?咱们还是别捅那个马蜂窝,你看海事学堂,皇上都挑个赵毓来做,可见事未成,不可张扬,如今朝廷上下都冷眼看着这边呢,你等着吧,只怕添堵的还在后头,这学堂还不知能不能办成。”

  许莼一怔:“这如今陛下都下了诏,学堂钱也筹了不少,学堂教室、书楼、训练场也都建得差不多了,海船盛家也有现成的,还能添什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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