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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月

时间:2024-01-21 13:00:10  状态:完结  作者:猫两只

  我想告诉他怀璧其罪,身为东宫,上至父皇,下至百官,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背靠章家享一时之便利,终不得长久之计。话到嘴边,看着他颓废的样子,终是化作了一声叹息,养于深宫的太子,可曾知道长安城一斗米价值几何。

  毕竟是十几年的兄弟,他不愿在政事上纠缠,握住我的手腕,自嘲道:“徐君逸对你很好,是孤杞人忧天了,还想送你去江南。”

  他从暖炉上取下茶壶,亲手为我斟了一杯茶:“孤倒想起了蒋孺人。去岁寒冬,孤在书房写外祖布置的功课,她穿着桃粉色狐狸披风,从小厨房端了一碗酥酪来。”

  七哥看着窗外,言语中尽是缅怀:“孤尝了一口,差点没齁住,便问她,你为何放许多糖?蒋孺人说,太子殿下的日子够苦了,酥酪里要多放些蜜糖。”

  芳魂已逝,雕栏玉砌犹在,想起长着圆脸总是挂着笑容的蒋孺人,我拿出手绢,递给七哥。

  他擦了擦眼角,苦笑道:“孤劝过她,收敛一些,再忍一下,她少年意气,听不进去。上个月不小心又怀上了,被娘娘责备狐媚。孤本已求了恩典,能让孩子平安,可她倔强,偏要同皇后娘娘顶嘴,在清宁宫挨了四十板子,孩子没了,人也没了。”

  今日才知内情,穿了十几年的女装,我难免对她有些共情,徐君逸尚能为平止谣言动手,而蒋孺人的死仅换来了七哥几滴眼泪,我放下茶杯,想起曾送我出宫的太子属官蒋平,开口道:“她死了,你继续忍着章家,娶章荻之,如何对她家里人交待。”

  七哥诧异地看着我,像是不懂我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待孤登基后,会追封蒋孺人为贵妃,也会接她妹妹进宫,给蒋家一个交待。”

  我愣了半晌,眼前束发之年的七哥似乎与病床上苟延残喘的父皇重合了起来,从为心爱女子的追封到面对千疮百孔的朝政,他们如出一辙。


第四十八章

  “小妍知道孤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七哥靠在左侧的软枕上,右手不停揉着眉心,“读写功课,孤要做得比兄弟们更出色;午时与太监们斗一会儿蛐蛐儿,申时就被师傅们轮番用圣贤书教导;父皇在尚书房当着一众皇族子弟的面,公然说刘贵妃所出的六哥更像他。出师表中说要亲贤臣远小人,可孤身边只有一个章家。”

  阳光从缝隙间洒了进来,七哥鬓边生出了一丝白发,他今年才刚过十五啊,我心下微酸,安慰道:“小妍与七哥是双生子。”

  七哥睁开眼,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自小与弟弟讲话总是这样,吵着吵着就笑了,是啊,小妍在孤的身边,可小妍也是困在局中的公主……”

  我知道他没说完的话,大晋不是前唐,公主左右不了时局,帮不了他。

  “你不想当太子,那你走啊,我可以帮你,”我用力抓住他的手腕,高声道,“你有江南的身份与路引,我让徐君逸安排人送你出长安,从此远离一切纷争,管他什么章家李家,七哥,你斗不过他们!”

  七哥同我一样肤白如凝脂,腕间很快留下了红色的指印,他撩开我的额发,笑着问道:“小妍,我出去了能做什么?”

  我不顾他的反对,拂开马车上的茜影纱,长安城中繁华如旧,许陟死后,烟火气又回来了,市井喧嚣之间自有一番安宁在,我似乎明白了左传中为何器与名不可假人,它于皇族勋贵,是爵位与礼器,于普通人,是有尊严的活下去,“教书先生也好,收租子在做生意也罢,不拘做什么,总归比在这大明宫好。”

  “小妍不必说了,我不会走,也做不了普通人,”七哥挺直了脊背,“我比你更通晓史书,知道历任太子是什么下场。长安是我的故乡,也是埋葬我的地方。”

  我垂下头,双手紧握放于膝上,眼泪滴在手背上,面前摆着一处死局,即行将就木的晋朝,白子步步紧逼,黑子暗藏杀机,暗流汹涌之下,唯有将黑子杀得一干二净,才能重整乾坤,我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小妍不必自苦,随心而为才是你呀,”七哥将手绢还给我,指着马车后一个戴着黑色斗笠的高大男人,“去吧,那里有人在等你。”

  我向七哥道了声珍重,跳下马车,那人一夹马肚快步上前,单手环住腰将我抱上马。

  “怎么又哭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话我就忍不住抹眼泪,我努力让自己想一些开心的事,譬如凤阳阁的小厨房,公主府箱子锁着的连环画,还有从未踏足过的九州万方,可惜它们已不能让我展颜了。

  “你是不是又吃醋了,”我还穿着宦官的衣裳,为了躲避行人们好奇的目光,躲进了他的斗笠下,用他的前襟擦拭着眼泪,“徐相是个大醋缸。”

  徐君逸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将我揽在怀里,慢慢走在朱雀大道上,他吻着我的头顶,低声道:“我是担心小妍。”

  “小妍什么也做不了,”我瓮声瓮气地说道,“原来世上有那么多无可奈何之事,亲人之间也会兵锋相对。”

  徐君逸拍了拍我的脑袋,“太子不会有事的。”

  他会放过七哥,可七哥不会放过自己。太子拜过祖先,祭过太祖,与我这样的假公主不同,七哥是王朝正统的继承人,不为瓦全,做不了安乐公昏德侯。

  “小妍为难吗?”徐君逸替我整理着发髻。

  “伤我皇室而救黎民,”我抹掉眼泪,郑重地说道,“徐相放手去做吧,小妍信你,更不会怪你。”

  徐君逸掉转马头,前往兴德坊,“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马匹在珍宝阁前驻足,我偏头看去,一位笑容明媚的少女正埋头为贵妇人试着珍珠手串。

  “她是蓟镇的婉晴?”我还记得挎着装满白面馒头的篮子焦急寻找卫大郎的身影。

  “正是,”徐君逸翻身下马,朝我伸出右手,“珍宝阁乃你我名下产业,婉晴为人爽利,做事勤快,未做刻意安排,她仍从一众难民中脱颖而出,被掌柜看上,招入珍宝阁中,狸奴你看,历经再多苦难,终会好起来。”

  卫大郎长眠在了战场,而婉晴回应着他的承诺,来到了长安,为两个人而活。

  “小妍要进去同她说说话吗?”

  “不用了,”我握住徐君逸的手下马,摇头道,“就让蓟镇成为她的过去吧。”

  我与他并肩走在人流汹涌的闹市,有缺斤少两的争吵,有家长里短的流言,有朗朗上口的歌谣,有咬牙切齿的咒骂。我懂了大才子杨慎为何抛弃晦涩典故,将新作的诗篇交予街上老妪,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之间差的不是审美,而是出身与经历。

  “徐相是不是刚入凤阳阁就喜欢上小妍了?”

  “我一个少年将军,能看上扎两个辫子穿着红绸衫的大胖娃娃?”

  他就是不愿哄我!我牵住马儿扭头就走,徐君逸掌管东厂以来,办了多起贪腐结党大案,刀下官员士族亡魂无数,而于百姓无扰,以致于人们见我身着宦官服饰而不知避让。

  “好好好,我说,”徐君逸追了上来,搂住我的肩膀,“小妍与太子身形相似,曾替太子弓马骑射。”

  是有这回事,公主们不能骑马,我那时在凤阳阁里憋得慌,想到大晋的步人甲以铁盔覆面,便央求着七哥互换了衣裳来到大明宫校场,一身骑术也是自此学得。

  徐君逸的眼中似有怀念,“这些的小把戏哪里能瞒住其他人,臣初时以为,公主是个活泼的小娘子,后来发现,盛装之下,原来是只男扮女装的小狸奴。”

  “怪不得总没人发现,原来多亏了徐相,”我咂咂嘴,逐渐察觉出些不对劲来,转身擂了下他的肩膀,“等等,你是不是偷看了我换衣裳!”

  ******

  三日之后,太子大婚。

  徐君逸罕见地穿了一身陈旧的银甲,他摸了摸我的头,解释道:“这原是我父亲的。”

  平日里,我常着行动方便的男装,而今天,我簪上了金钗,戴上宝石头冠,一身朱衣罗裙,腰间环佩作响。

  公主府内,伏鉴明身着戎装,朝我伸出了手。


第四十九章

  太子大婚,全城戒严,我与徐君逸的马车行驶于空无一人的朱雀大道上,在距宫门两百米时停下。

  公主翟服配饰繁重,头冠就有七八斤重,我脖子僵硬,走得略慢了一些,落在了他的身后。

  “怎不听狸奴叽叽喳喳?”徐君逸忽然转头。

  我还在想着七哥的事,一时没反应过来,左脚踩在了裙摆上,撞在了假太监的怀里。

  “难得小妍投怀送抱,”他替我取下了发冠,“不急。”

  假太监神色轻松,还有心思捉弄我玩,如果不是一身盔甲,倒像是真去参加婚礼的。

  拍开他按在我头顶的大手,我小声抱怨道:“这样不合规矩的。”

  徐君逸刮了下我的鼻子,“嫁给了我还讲什么规矩。”

  行至神武门,司礼监的赵公公领着一众宫婢打开大门,他先接过了徐君逸手中我的公主头冠,而后低头道:“其余各处大门均以关闭,左金吾卫将军领着七百余人将大明宫围得铁桶一般,圣人在太极殿中病得实在下不了床,太子与太子妃一个时辰前祭祀了宗庙,章太傅领着皇亲国戚在承乾宫,皇后娘娘与女眷们在清宁宫。”

  “你做得很好,”徐君逸微微颔首,“留在这里接应,会有人拿我的令牌入宫。”

  赵亭连忙应下,飞快抬头扫了一眼,见我与假太监不伦不类,一个披头散发一个穿着旧甲,踟蹰着开口道:“徐相与公主需要找个宫殿换身衣裳吗?”

  “不必了,”我接过小太监手中的弓箭递给徐君逸,“我们就这样去给太子道贺。”

  大明宫南侧自神武门起,承乾宫连接着太极殿,从太子到皇帝,是一条南北向贯穿着晋朝政治中心的中轴线,地面以汉白玉为饰,九天阊阖,视野开阔。

  旧时王谢,六代歌舞,一朝繁华成变。这段我自小熟悉的路程变得漫长起来,我撇开脸上的流苏,指着地上太子妃进宫铺设的丝帛,轻叹道:“没有徐相,小妍早已成了宫中的孤魂野鬼。”

  风清日朗,艳阳高照,宫中的柏树高耸入云,绿叶沙沙作响,假太监拍了拍我的脑袋,“那就是媚骨天成的艳鬼,臣甘心被公主索命。”

  这种时候还没个正经地占口头便宜,我没忍住,轻踹了下他的小腿,“这时不该想着终于为将军与夫人报仇雪恨了吗?”

  “章籍城府深沉,工于心计,长于党争,平日锋芒不漏,动则行事老辣,”他见我不解,接着说道,“可惜他的谋略仅限于朝堂内廷,大节有亏。我不是父亲,当年进宫时,曾想一把火烧了长安城,后来也做过不少亏心事,有小妍在,我才没有变成章籍。”

  我捏着裙角,抬头直视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徐相不是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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