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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小世子还读不懂那其中的危险，他单纯地想，既然母亲叫他听话，那么无论是听嬷嬷的话，还是眼前这个男人的话都是一样的，于是笑着乖巧地点了点头。 接着，静安王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世子道：“我叫……” “罢了。”还未等他说出自己的姓名，静安王便摆手制止道，“反正说了我也记不住。你父母都不要你了，过去的旧名字，便也一并舍了吧。” 小世子很不服气地争辩：“你骗人！我娘亲说过会来接我的！” 静安王哈哈大笑：“别傻了，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北诏，与你们西诀纠缠百年的敌国，安平但凡对你有一丝母子之情，又怎么舍得送你入虎口呢？长公主也真是的，这么小的孩子都忍心骗。哪像本王，本王从来不骗人。” 小世子气呼呼地：“我娘亲才不会骗我！你才是骗子，我不要听你的话了！” 静安王他从座上站了起来，走到小世子面前蹲下，温柔地轻抚着孩子嫩白的脸颊，低沉着声音缓缓道：“我是不是骗你，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你母亲啊，就是让你来送死的。她和我的母亲一样，野心太大了。西疆平静了太久，有些人也活了太久，是时候清算了。你啊，就是她们交易中，一颗微不足道的小棋子。” 小世子太小了，他还不能明白静安王短短几句话中隐藏的诡谲权谋，但他隐隐感觉到，他可能再也回不去自己的家了。 “舍弃你那无用的身份和名字，从今往后，你便叫灵柩。” “灵柩......是什么意思？” 静安王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是被舍弃的无用之人，最后的归宿。” 说罢，他放开呆愣愣的小世子，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手，便有一名满身煞气的黑衣男子突然出现。 “带他去暗室，好生看管。” 自那之后，小世子便被关在了一间没有窗子，暗无天日的石室。 除了一日三餐有人来送饭时，偶尔漏进来的一些光亮，唯一可以窥见的光芒，便是角落里的一盏烛灯。 幸好，暗室中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百来名与他一样年纪不大的孩子。其中有个叫星沉的小哥哥对他十分照应，闲时也可说说话，总算不至于被关疯了。 只是，同一日三餐一起送来的，还有许多不知名的药物，送饭的人会监视着他们吃下去才离开，若有人不吃，便用镶满倒刺的皮鞭抽打，直到孩子服软。 就这样，隔几天就会有孩子的尸体从暗室中运出来，然后，又会有新的孩子被送进去。 日复一日，小世子渐渐变得麻木，从一开始的会害怕哭泣，到如今的沉默寡言，他终于相信，他的母亲，是真正舍弃了他。 这般不知今夕何夕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漆黑的石室中迎来了一抹异色。 石室的大门第一次被全然打开，外面的阳光刺得习惯了黑暗的孩子们悉数睁不开眼睛。 片刻之后，小世子透过星沉哥哥捂住他双眼的指缝中，见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锦衣少年。 少年惊讶于石室中这些弱小而陌生的面孔，他想将他们放走，却无法解开他们手脚上的镣铐。最后他道：“我叫顾瑾，是静安王的世子，我会求我父亲放你们离开！” 就在孩子们还来不及惊喜的时候，被护在星沉怀里的小世子却突然道：“没用的，就算离开这里，也没地方可以去了。” 顾瑾诧异地望了他一眼：“为何这么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以送你回家。” 小世子面无表情道：“我叫灵柩，是被舍弃的无用之人。” 被舍弃的无用之人，在这暗室之中，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这从他们的名字中便可见一斑：星沉，月落，灵柩，阿茔...... 暗室之中，永无希望。 顾瑾与从前还在西诀时的小世子一样，是被保护着长大的，他不知何为身不由己，也不知何为痛苦绝望。面对一群满脸颓败的孩子，他充满信心地道：“无论如何，我一定会还你们自由！” 就在他将离开的时候，星沉却突然叫住他：“世子，若王爷不愿放我们离开，还请您争取机会，让我见他一面。” 顾瑾没有回话，却点了点头。 静安王当然不会放走他耗费了无数心血炼成的药人，星沉却等来了与他一见的机会。 “我记得你是……户部侍郎家的……”静安王看着眼前不过十来岁的小小少年，突然充满玩味地笑了起来。 星沉道：“我与这里的其他孩子一样，早已舍弃了无用的身份与姓名，王爷，您赐我的名字，是星沉。” 静安王道：“哦？瑾儿无论如何也要我来见你一面，如今看来，果然有些意思。说吧，你要与我谈什么？” 星沉告诉他：“除了为您试药，我们，还可以更有用。” 静安王微抬下巴，示意他可以继续说下去。 星沉道：“我知道静安王府有自己的暗卫部队，请让我们加入，我们可以成为世子将来手中的利刃。我们横竖是一群无家可归的人，不如活得更有价值一些。况且，练武之人体魄更为强健，更适合为王爷试药。” 听完星沉的话，静安王不置可否，沉默着离开了。 然而第二天，他们就从暗室中被放了出来。 从昏暗的石室中跨入久违的阳光下，小世子看到与他一样麻木了许久的孩子们脸上都露出了情不自禁的笑容，就连星沉也不例外，可他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适应了一会儿室外的光线之后，星沉揽着他，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会找机会送你出去。你要记得，外面的世界再坏，也比不得这吃人皇家的万一。” 从暗室中出来之后，一众孩子被安排开始习武，顾瑾以想要强身健体为由，时常跟着一起操练。 因为有他在，孩子们免去了不少体罚与责难。而在几十个孩子中，顾瑾最照顾的，就是星沉和小世子，三人时常凑在一起说话闲谈。 一次深夜，三个少年坐在院子里吹风看星星，顾瑾拿着根木棍在地上乱画，突然道：“灵柩这个名字死气沉沉，我给你改了吧，就叫灵玖怎么样？玖，是黑色的玉石，若能好好打磨，将来就会发光的。” 小世子眼睛一亮：“谢谢瑾哥！” 星沉道：“那我呢？” 顾瑾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后笑着道：“星沉之后便是黎明，我倒觉得你这名字没什么不好，又好听，不必改了。” 三个孩子笑成一团。 地上那字迹潦草的“灵玖”二字，深深地刻入了小世子的心底。 那之后又一年，灵玖和另外几名孩子一起，被星沉和顾瑾找机会送出了王府，几经艰难辗转之后，他遇到了长青门的掌门老头，成了他的关门弟子。那时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十多年之后的又一个深夜，一场因缘际会，竟让他回到了这里。 空中的一轮弯月高悬枝头，月光清幽，静安王府中寂静无声，连虫鸣鸟啼也无，只有清冷夜风无声拂过，两名身形修长，容貌俊美的男子在一株桃花树下相对而立。 此情此景，颇有些异美脱俗，堪可入画。 只是，这两名男子，一个面无表情，一个似笑非笑，周遭气氛安静而诡异。 顾瑾阴森森地在灵玖耳边说了一句要他换命做药引之后，两人就保持这样的姿势沉默了许久，久到顾瑾的脸都有些笑僵了。 终于，顾瑾似乎是忍受不了这样的沉默，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脚尖，碾了碾脚边一颗小石子，开口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灵玖道：“我在思考。” 顾瑾好奇道：“思考什么？” “要我做药引换命？”灵玖向他投去一眼，沉声道，“星沉哥哥答应了吗？” 灵玖问得严肃，顾瑾却是绷不住脸皮噗地就笑了：“我不过与你开个玩笑，你却将它当真，真是同小时候一般没变。” 他话音刚落，另一道沉沉的声音从桃花树后传来：“是你的戏太好，我都差点信了。” 一身黑衣的星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苍白的脸上一扫国宴时所见的阴郁，转而带了几分淡淡的笑意，他望着灵玖道：“灵玖，看到你平安长大，我们都很欢喜。”
第26章 请你同我成婚 见到星沉过来，灵玖难得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星沉哥，好久不见。” 星沉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摸了摸灵玖的发顶。 这是许多年前他安抚年幼的灵玖时常做的一个动作，这让灵玖回忆起了当年身处黑暗，却仍能给他心安的那份温暖。 转瞬间，他又想起上官玦也曾不止一次的摸过他的脑袋，但跟星沉给他的安心与平静不同，上官玦带给他的，是一种血脉贲张的冲动。 “怎么了灵玖？”看出灵玖神色的微微变化，星沉关心问道。 “没事。”灵玖回过神来，答道，“只是我没有想到，还能有机会与你们再相见。” “我们也没想到。”顾瑾凑上前，给了灵玖一个拥抱，然后在他背心用力地拍了好几下。 灵玖身强体壮根基好，也不觉得疼痛，抬手就也给顾瑾的背来了两巴掌。 星沉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都老大不小了，收着点吧。” 顾瑾不再上演他那蹩脚的恶人戏码之后，三人的气氛就变得活络起来，他们席地而坐，开始对酌。 小喝了一轮之后，顾瑾问道：“灵玖，跟我们说说，你这十几年都是怎么过的？” 灵玖遂将长青门的经历简单向两位哥哥说了一遍。 “其实小时候的记忆，我还没有完全恢复，只是今日见到你们，才想起来一些。”灵玖道，“我连怎么遇到我师父都记不大清了，师父说，捡到我的时候，我正发着高烧。” 顾瑾皱眉道：“当年送你出王府之后，是太后派人追杀。我与星沉得到消息后曾前往寻找你的踪迹，却只见到与你同行那几名孩子的尸首，几日后，我父王便放出你已身亡的消息。” 星沉道：“很抱歉，当初是我们太年轻天真，若知道太后的意图，不早早送你出府，你也不会遭此劫难。” 灵玖摇摇头：“我在长青门很好，如今也很好，你们不必抱歉。只是，太后为何要杀我？” “说到这个，我有个问题想先问问你。”顾瑾道，“灵玖，你怎么会成了上官玦的夫人？你们二人，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心上人。”灵玖答道。 闻言，顾瑾与星沉动作都是一滞，气氛陡然间沉寂下来。 灵玖见状，放下手中酒杯，望着顾瑾和星沉，问：“如何？此事又与上官玦有关系？” “有关系，而且关系很大。”顾瑾肃然道，“你离开之后多年，我才偶然间从父亲处得知。你会被送来尧都成为质子，全是因为太后与你母亲安平长公主的一桩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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