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岚连一眼都未给祁晓,他顾及着裴禾,只想尽快离去。 但祁晓又接了一句, “看在我替北境王洗去了骂名的份上。” 那一句说得小声, 甚至有着一丝卑微, 像是在讨好司岚。 涉及司幽,这一次司岚总算没有无视祁晓,只嘲讽地笑了笑,“祁晓,你不要以为你帮了小幽,我就会感激你。” 司岚原本还想不通祁晓为何要替司幽洗去骂名,到如今司岚算是明白了,祁晓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难道祁晓以为,挟恩图报,自己便能回心转意,任由他摆布吗? 司岚心间的怒气高涨,张口便要训斥,却被祁晓抢先一步。 “小岚,我不是要你感激我。”祁晓皱着眉,语气低下,“我只是……想让你给我一个机会。” 虽然祁晓不愿意以司幽的事来作为他和司岚的开端,但他这些时日隐在司岚身边,他见过太多司岚对裴禾的纵容,甚至于今日,司岚竟为了裴禾要杀自己! 这一桩桩一件件,让祁晓不得不有危机感,他开始害怕了。 他终于意识到,司岚并不是非他不可,司岚也会爱上其他人,会将昔年对他的情意,尽数在他人身上展现。 司岚不会永远停在原地。 “从前我以为,你能原谅我便好。前些时日,我又觉得,只要我能远远地陪着你,百年、千年,我总能等到你心平气和地见我。可是如今……小岚,我真的很怕,我怕你会不要我,我怕我等不到那一天。” 祁晓现下的灵力已在寒淞夜色的侵袭下愈发弱了,即便他今日不在司岚面前现出身形,终有一日,他的灵力会弱到被司岚发现,到那个时候,他根本连司岚的反应都不敢猜…… “小岚,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你相信我,我知道错了,我已经改好了,只要你看看我,你会发现我跟从前不一样的。” 祁晓眼眶微红,“所以你能不能答应我,就给我一个机会……我不要别的,只要能进入寒淞。我不会打扰司幽他们的,我就是想见你,想看着你,可以吗?” 祁晓这样低如微末的态度,让司岚都有些不认识了。 司岚原本怒斥的话卡在嘴边,忽然就不知要如何开口。 他觉着,祁晓太像曾经的他了。 越是得不到,便越是想要得到。 兴许祁晓自己都不清楚,爱与不甘一厘之差,一念之间祁晓便能看错。 他从前一味地拒绝祁晓,甚至说要杀了祁晓,他以为这样祁晓便能不再纠缠他,可他忘了,过度的拒绝,反而会愈加刺激不甘。 祁晓在日复一日地饰演深情之中,总有一日连他自己也辨别不了,到底是演戏,还是真情实感。 祁晓不爱他,这是司岚花了数年才认清的事实,同样地,司岚也要打破祁晓虚幻的梦境。 他要让祁晓意识到,这一切不过是祁晓的不甘作祟,不是什么所谓的爱。 祁晓最在意的不过声名,不过利益,在他面前祁晓可以演,但若是在众人面前呢? 在众人面前将西境王的声名与高傲踩在脚下,祁晓还能演的下去吗? 君王权衡利弊,西境王本就无情。 司岚眼底逐渐浮出恨意,将他面容衬得冷厉,“好啊祁晓。只要你能忍受,那你便来吧。” 说完,司岚便带裴禾离开了。 祁晓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他起初还有些不可置信,反应过来后便是狂喜,但等他赶至寒淞时,却被泼了一盆冷水。 寒淞的结界拦下了他。 也就是说,司岚并未全然答应他,他可以进入寒淞,但却不能进入结界,他依旧只能像从前那样远远地看着司岚,只不过现下并非隐蔽身形,而是得到了司岚的允许。 仅此而已。 “殿下。”结界内,明犀迎了过来。 她见裴禾苍白的面色,不由得问道:“这是怎么了?” 裴禾体内的灵力几乎耗尽,只强撑着挤出一抹笑意,并未开口,倒是司岚扶着裴禾,转头向明犀使了个眼色。 明犀会意,随即担忧起来,“是否要传信裴将军,让他尽快赶回来?” 司岚犹豫了片刻,方才点了点头。 裴禾的安危,想必裴松也应挂念,只能先行传信了。 将要离开之时,明犀叫住了司岚,“殿下,那结界外,西境王……要如何?” “他么……”司岚停下了脚步。 “西境王最是高傲。”司岚冷冷地勾起一笑,看向明犀,“但我不想见他的高傲,你可明白?” “殿下的意思是……”明犀皱了皱眉,在瞧见司岚愈加寒凉的神色后,她心中的疑惑得到了确认。 她朝司岚行了一礼,低下视线。 “臣明白,定会让殿下如愿。” - 魔界与魔兽的斗争仍在继续。 裴禾离开时灵力已耗损过甚,他只见到魔兽吞没殷婼,便以为殷婼已死,为了避免魔兽将目标转向自己,裴禾便离开了蕤河。 事实上,魔兽的攻击确实使得殷婼受了伤,但在魔兽吞没之际,被魔兽咬得皮开肉绽之人却并不是她。 “慕白!”殷婼看着被魔兽尖齿死死咬住背脊的慕白,终是在这数百年间,第一次显出她对慕白的担忧。 原来,先前裴禾的灵力挡住慕白是为假象。慕白早在裴禾和殷婼交谈时便已察觉裴禾的心思,慕白做了个障眼法,让裴禾以为他受灵力干扰,无法对殷婼施以援手,实则,慕白早早便隐藏了身形,跟在殷婼身后。 在魔兽扑向殷婼的一瞬间,慕白施术让裴禾将自己误认为殷婼,替殷婼挡下了致命的一击。 “你怎么……”殷婼捧着慕白的脸,看着他面上血色全无,忍不住掉下泪来。 “早知道……”慕白被卡在魔兽嘴中,狂暴的魔兽被慕白体内的魔气桎梏,一时无法再次发动攻击,反而让慕白得了可趁之机。 慕白便在这时,不顾周身的疼痛,狠狠地旋过身,凝聚了周身最后的魔气,将魔兽踢进了蕤河之中。 殷婼在顷刻间意识到慕白的想法,她随即施术,引蕤河魔气,将魔兽压在了蕤河底下。 一炷香之内,蕤河的结界被彻底修复,只留下蕤河深处魔兽不甘的怒吼。 但这些全都入不了殷婼的思绪,她此时此刻,眼中尽是慕白被鲜血染红的身影。 她飞奔过去想将慕白带回大殿医治,可慕白却虚弱地抬手,握住了她。 “早知道你会这么在意我……”慕白笑了笑,额角的冷汗混着血色流下,“我就该早一点舍身救你……” “说什么傻话?”殷婼哽咽着,低声道:“你的伤只有在殿内才得以医治,别任性了慕白,我带你走。” 慕白摇了摇头,“你疗愈之术习得炉火纯青,难道看不出来,魔兽那一击已震碎了我的神魂,无力回天了。” 慕白说着,呕出一口鲜血,他紧紧地握着殷婼的手,像是握着最后一丝期望,“对不起啊殷婼,我从前待你不好。” “可是……你相信我,我是爱你的……我早就知道,和三界之外的生灵在一起,终究难逃悲剧……可我不甘心……” “别说了……”殷婼颤抖地回握住慕白,想以她仅剩的灵力减缓慕白的痛苦,可是毫无用处。 慕白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脑海中闪过他与殷婼这些年的点点滴滴,“我以为将你强留在魔界,总有一天,你会忘了你的心上人,会爱上我……” “分明凡尘之时,你我也曾有过缘分……你为何,不选择我呢?” 慕白愈说便愈虚弱,他的魔气在逐渐溃散,神魂也快要支撑不住。 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拥紧了殷婼。 他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殷婼似是无法接受,就着慕白抱她的姿势,施术带着慕白离开了蕤河。 大殿之中魔气汇聚,浊气在一瞬间靠拢过来。 风声与魔气交杂之时,殷婼听到慕白极其轻微的一句问话。 “如果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 那一句话消亡了殷婼数百年的执念。 刹那间,她脑海中闪过一段凡尘记忆。 却快得好似抓不住。
第45章 裴禾在回寒淞后不久便陷入了昏迷。 大抵是大仇得报, 裴禾这一次昏沉得很是轻易,根本就不愿意醒来。 这可让司岚有些担忧,在他看来, 裴禾毕竟是推开自己后才变成这样的,他应当要负责到裴禾醒来。 只不过,传信也传了, 司幽和裴松却没有立即归来。裴松那处不知为何没有回信, 而司幽倒是回了信,却只回了一句:兄长可安好? “看君上的回信,许是觉着裴三公子此次所受之伤并不严重。”明犀安抚着司岚,又道:“殿下莫要忧心了,君上说了, 待处理完要事定会赶回来的, 况且我观裴三公子虽是灵力损耗,但未伤神魂, 应是无碍的。” 此话一出, 司岚稍稍放心了些, 只是他这心还未放下, 便听得结界外传来吵闹之声。 司岚终于想起了结界外的祁晓。 明犀会意, 行礼转身, “不劳殿下大驾, 交由臣来处理吧。” - 祁晓被晾在结界外许久了。 起初他担心司岚好不容易说出的话会就此作罢, 只是安静地待在结界外,并没有说什么。 但一日过去了,祁晓受夜色影响, 实是有些难受, 便想借司岚说过的话, 进入寒淞结界。 没想到却被结界内的守卫呵斥,不管他说什么那守卫都不愿意听,当即便与祁晓动起手来。 祁晓身为西境王,还从未沦落到与守卫辩驳的地步,他本是愤然,但又怕司岚会因他伤了守卫而生气,因而束手束脚,看起来倒像是那些守卫占了上风。 直至明犀前来,方才制止了守卫的举动。 “西境王,寒淞不比神界,若你还顾及着殿下,便不该在寒淞境内动手。” 明犀这一句颠倒是非,言外之意竟是祁晓率先出手,祁晓眼神定了一瞬,本想说些什么,到底还是没说出来,没有做辩解,只是问:“小岚还好吗?” “殿下尚且安稳。”出乎意料,明犀回答了他,又道:“不过裴三公子受了伤,殿下很是忧心。” “依我看,既然西境王这么看重殿下,那不如寻些能让裴三公子好受的药来。毕竟,裴三公子好受了,殿下的心绪便能缓和许多,西境王,你说对吗?” 明犀的话让祁晓原本的神情顿了一顿。 他堂堂西境王,进不去寒淞结界便算了,还要在这受明犀的指使。 退一万步说,哪怕明犀有权指使他,可怎么能让他为裴禾寻药? 他恨不能裴禾在司岚眼前消失,厌恶裴禾还来不及,怎么会屈尊去替裴禾寻药? “西境王也可以不听我的,左右以你的灵力,破开寒淞结界不过易事,但……”明犀好整以暇地笑了笑,“就是不知,破开结界后,殿下会不会舒心。”
75 首页 上一页 38 39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