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听太后说陛下喜欢甜食,这些是厨娘新做的几样。”白珝把小点心都给她摆好,然后沏了杯茶过来递上。 减兰一边接过茶杯,一边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见母后去了?” 不是不用晨昏定省么? “前几日,太后说有事找我,喊我过去的。”白珝一边注意这她的表情,一边放缓了声音慢慢说着。 “哦。”减兰应了一声,喝了口茶,顺口就继续问了下去,“他找你什么事啊?” “让我带几句话给睿王……” 白珝话音未落,就看减兰端着茶杯的手收紧了。 “为什么要你去带话?”减兰搁下杯子,抬眸看着他。 白珝哑住,不知道该怎么答。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让他去传话,可能是想着他之前跟睿王关系不错,由他去说在那种情况氛围下,睿王比较容易接受提议吧? 但这猜想他也不敢就这么说给减兰,只能保持沉默。 减兰声音一下就冷了下来,莫名其妙的问他道:“是不是待在我身边挺委屈你的?” 白珝愣住:“啊?”
第196章 唯梦闲人不梦君-12 减兰呼吸有些重,脑子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又全部翻涌了起来,让她整个人都开始焦躁起来。 她不想去把所有事情都往暗处想,可脑子的想法就入奔涌而出的泉水,怎么也堵不上。 所有的巧合堆积在一起,仿佛形成了一个圈套,将她牢牢的困入其中。 “朕现在不想看见你。”减兰从椅子上起身。 白珝抿了抿唇,行礼退下。 虽然料到了减兰会不高兴,但却是没想到她会生这么大脾气。白珝也有点无辜,轻轻叹了一声,把摆出来的小点心都收捡起来。 减兰在这越想越气,一扭头正好看见他在收拾东西。 “你在干嘛?”减兰问。 “收拾一下啊……”白珝茫然的看了她一眼,继续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收进了食盒里。 “这种事犯得着你亲自动手吗?”减兰皱起眉。 白珝更加茫然了:“这向来都是我自己动手的啊。” “内务府没给你派人吗?” “也不用什么事都麻烦他们吧?”白珝轻笑了一声,“我自己又不是做不了。” 减兰静默了一下,也笑了一声:“怎么,你就这么嫌弃宫里的人吗?” 白珝有点愣住:“什么?” “你既然这么不喜欢待在宫里,当初为什么要接近朕,你到底有什么目的,皇叔到底把你放在朕身边要做什么?!”减兰吼出声,在哪喘着气,情绪过于激动。 白珝被她吼得愣了半天,才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她在怀疑自己从一开始就是抱了什么预谋来接近,在怀疑自己是睿王安插过来的细作。 白珝不免觉得有点好笑,放下了手里的活,偏眸去看她:“陛下一直是这么想的吗?” 减兰喘着气,没有出声。 “去年中秋,我作为睿王护卫入席宫宴,因灵王席中身体不适,我奉命护送灵王去后殿休息。”白珝微微哑着声音,缓缓的说着,“您当时喝醉,闯过来说要找瑶芳长公主,长公主在照顾灵王走不开,命我送您去偏殿休息。” “您在偏殿抱住我,说喜欢我身上的味道,并且不给我反抗的机会……我也反抗不了您。” “这事从始至终,我没对睿王提过,我想着您酒醒之后,应该只会把这当做一场梦。” 减兰沉默着,呼吸慢慢平静下来。 “您如果认为我是睿王故意送来的,尽管将我处死。”白珝偏开头不再看她,拎起收拾好的食盒就打算走,“如果嫌我碍眼,以后我也不会再出现在您的面前。” “对了,还有件事,一直瞒着陛下。”白珝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脚步,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自嘲语气,“长和十五年那次的清明大祭,不知道陛下还记得吗?” 减兰听见他这问,脸色瞬间就变了。那次大祭上遇到了刺杀,她和花犯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想来这辈子怕是都忘不掉的。 “刺杀您的队列,有我一席之位。”白珝呵呵的轻笑起来,“只是不巧,年幼时,我曾和镇北侯有一面之缘,凭此在宁康郡主手下保下一命。” “也因为幼年那一面之缘,我获得了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被放在睿王府,洗白了背景。”白珝笑着笑着,声音就哑了,“我好好活着不好吗?我是吃疯了要故意接近你?一旦这些往事被翻出,我难逃一死。” “且不说睿王无意与你争锋,就算他真有异心,他何必放我一不干不净的人来接近你?一旦旧事暴露,不但睿王他自己受到牵连,镇北侯乃至宁康郡主,统统都会被牵连进去!”他吼出声,一下甩掉了手上拿着的食盒。 里面装点整齐的点心全都撒到了地上,连盘子都碎了一地。 “我在你面前,一直放低姿态,乖乖的当个花瓶,想着等这孩子出生,便没有我什么事了。”白珝吼着吼着,嗓子就哑了,声音也有些发颤起来,“我知道自己身份低微,我配不上你们皇家,如果不是肚子里这意外到来的孩子,我根本没机会站在这里。” “你当我愿意站在这里吗?对!没错,我就是不喜欢皇宫,就是不喜欢这里的一切,如果不是这个孩子,我也不愿意跟你扯上什么联系!” “你真的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吗?你真当所有人都闲得没事要来谋害你吗?谋害你有什么好处?谁他娘的成日只想着来杀你?你当世界离了你就毁灭了吗?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了,陛下!” 他不管不顾的发泄自己的情绪,把这段时间的委屈都吼了出来。 如果可以,谁不想好好的清清白白的活着,可他不能,他没办法。被自己亲生父母交到陌生人手里,只是因为那莫须有的玄学。 上天怜他,让他遇到了江雪跟步月,让他获救,可他尚未来得及享受,又是一次家破人亡。 往后的那些年,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他为了活下来,无所不用其极,得知自己分化成坤柔,更是不惜用身体作为交换。 他在黑暗里摸爬滚打的那些年,第一次被放到阳光下,就任务失败,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但上天又怜惜他了一次,让贵人再次出现。 他本来以为这次可以好好活着,就算是当个奴才也好,当牛做马也好。起码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走在人群里,不用低头,不用伪装自己。 可没想到老天又给他开了个玩笑。 明明之前那么多人,那么多次,他肚子都一点反应没有,怎么碰上减兰就这么一发破的。 如果不是步月那时候拦下了他,如果这孩子顺利流掉了,这后面发生的一切应该也都不会出现了吧? “也不知道我是做错了什么,要遇到如此劫难,早知如此,到不如让宁康郡主当时一刀砍了我。”白珝哑着声音,闭了闭眼,憋回了眼角一滴泪。 他就这么颓然的走出了御书房,丢下减兰一个愣在那里。 卫霜看了一眼还没回过神的减兰,喊人先把地上碎了一地的东西全都收拾了,然后才小心翼翼过来,轻轻喊了一句:“陛下?” 减兰眨了眨眼,扭头看他的同时,忽然掉出来一滴泪:“那朕又做错了什么呢?”
第197章 唯梦闲人不梦君-13 “朕又做错了什么呢?”减兰又问了一句,抬手想抹自己的眼泪,却越抹越多。 豆大的泪珠止不住的往外涌。 她比花犯早出生了一小会儿,担了个姐姐的名头,就万事万物都得让着妹妹。 好,可以,她让。那是她的孪生妹妹,她理应让。 她清楚自己的父亲是皇帝,没有太多的精力关注她们。她也理解自己的母亲作为幕后辅助,有无数的事情比她们重要。 她明白,她理解,不代表她就能接受。 其他姐妹都能在母亲怀里长大,她们姐妹却得和叔叔一起在奶奶膝下。 直到奶奶去世,才不得不被接回母亲那里。可即便回去了,大部分情况下,母亲也还是不在。 明明父母双全,却有一种只能跟妹妹相依为命的错觉。如果说这是作为皇家子嗣不得不忍受的孤独,那她宁可不当这个公主。 锦衣玉食有什么用?做个锦衣玉食的孤儿有哪里好?她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被囚在这宫中是一件幸事。 如果说这些孤独是上天给她的试炼,那为什么在她成为储君之后,还是得不到应有的关注? 父母觉得她能力不行,满朝文武觉得她不配,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的小叔叔,希望他能谋权篡位。 明明她才是正统继承人吧? 她可以承认自己不如皇叔心思细腻,没有他那么有先见之明和大局观。她可以承认自己的一切弱点和不足,但不是被其他人逼迫着低下头来。 所有人都在说她不行,她偏不,她偏要证明自己。 她做错了什么?她只是希望这些人能把自己该得到的目光给予自己罢了。 父母也好,群臣也好……甚至包括白珝也好。 减兰捂着脸,有些放肆的哭出声:“他既然怀着我的孩子,就不能一心一意待在我身边吗……” 卫霜看着她,轻轻伸手把她揽住,小心的拍了拍她的背。 “陛下,瑶芳长公主邀您一起赏荷,您看要去吗?”他轻轻问了一句。 减兰静了一会儿,把他推开,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朕知道了……有空就去。” 卫霜颔首退下,把书房的人全都清空了。 “缄口莫言。”带着所有人离开书房后,卫霜扫视了他们一眼,淡淡叮嘱,“命比较重要,明白吗?” “是。”所有人齐齐应了一声。 白珝搁御书房撒泼完,回到自己住的宫殿,就开始后怕起来,乃至心悸。 房间里的人都被他遣散出去,他蹲坐在了房间的一角,抱着膝盖,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 他挺后悔的,甚至在想,若是当年没有被江雪察觉异常,就让他那么被那个男人带走,他这一生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跌宕起伏? 坐了一会儿,他感觉肚子有点难受,就靠到了墙上,伸直了腿,轻轻摸了摸肚子。 但这并没有让他舒服多少,肚子反而疼了起来。 白珝扶着墙站了起来,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有人吗?”白珝扶着墙,走了没两步,就感觉身下一片濡湿——羊水破了。 他皱了皱眉,调整了一下自己呼吸,自己走去了床上躺下。 这边宫里的人跟他相处也有大半年了,知道他的个性,等会应该就会有人过来。 保存体力,冷静。 白珝躺在床上尽可能的放松自己,但完全放松不下来,一阵一阵疼痛扰得他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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