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一路跑去了皇后宫殿。自从尹昭被封太后,他就自己搬去了太后住的位置,然后放任自己跟苍老的宫阁一起沉寂。 这边宫殿一直空着,装潢倒是没怎么改变,院子郁郁葱葱,生长野蛮,看起来似乎也很久没有人打理了。 江雪停了脚,看着四面八方涌入的侍卫,还有追过来的师鸢,深呼吸了一下,拎剑直接朝着他袭来:“飞羽,小心啦。” 师鸢愣了一下,提剑格挡一下,皱眉看他:“你——” 江雪挽了个剑花,将他的位置跟其他侍卫逼开然后朝他比了个嘘声的姿势,就这么跟他打了起来。 两人其实好些年没有相互动过手了,江雪武术学得杂,剑术其实不算F.B.J.Q.D.F很好。师鸢一直是专精剑术,跟他这么打起来还算轻松,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两人打起来,周围的侍卫也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师鸢看了他们一眼,冷声呵斥了一句:“想活命就不要靠近,别添乱!” 被他一吼,周围的人有都退却下来。 江雪不动神色的朝他笑了一下,提剑加快了攻势。 师鸢一直眉头紧蹙,知道他是在跟自己演戏,但是没懂他为什么一直纠缠,过两招不该赶紧跑吗?再缠下去侍卫会越聚越多的。 眼瞅着远远都听见了太监的唱名声,说陛下来了。师鸢一下拉近了跟他的距离,压低了声音问他:“你到底要做什么?还不跑吗?” “跑什么?”江雪笑了一声,提剑往他脖子上划。 师鸢躲了一下,皱眉:“你真想杀我吗?” 江雪没应,继续朝他攻击。 师鸢提剑格挡了一下,顺手剑招朝他刺去。他没用什么力,江雪本来应该很轻易就能挡开,却不知道为什么直接撞了上去。 长剑从他腹部对穿了过去,师鸢一下愣住,松手去抓住了他的肩:“凝雨!” “干的好。”江雪倒在他身上,轻轻笑了一声,“飞羽……这天下,交给你了。” “凝雨?凝雨!”师鸢努力把他撑住,皱眉朝周围人吼了一句,“去喊太医!”
第254章 却道天凉好个秋-24 周围一片混乱,减兰就是在这一片混乱之间越过重重侍卫走了过来。她身上素衣染血,脸上甚至都沾染了血色。 表情冰冷一片,眸底沉霜。 “陛下……”师鸢看着她,哑声喊了一句。 减兰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到了昏在他怀里的江雪身上。大概是因为一路打过来的,江雪气血翻涌,腹上的伤口在汩汩的往外溢血,脸色却还是一片红润。 她咬了咬牙,深呼吸着,闭了闭眼,转身又走了出去,留下一句冷冰冰的命令:“将镇北侯送入天牢。” 师鸢无法违抗,只能亲自抱着江雪。又喊跟自己相熟的侍卫去请太医,太医请不到就请其他大夫,总之必须找到个学医的过来。 这一晚的皇城,大部分人都是懵的。 师鸢把江雪抱去天牢,一直等着大夫过来,最后是张钧黑着一张脸,沉默的过来给江雪处理的伤口。 虽然看着伤挺重,但江雪是自己撞上来的,并没有伤及要害,静养就好。 只是天牢这环境,不太适合养伤。 张钧给他处理完伤,逮着师鸢问他:“怎么回事?你们又在闹什么?” 师鸢一脸无辜:“我也想知道啊,我到现在都是懵的。” “陛下把我召进宫了一趟。”张钧忽然放低了声音,“卫霜死了,她说是江雪杀的。” 师鸢整个人愣住:“啊?” “我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事有点匪夷所思。”张钧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又把一小瓶药轻轻塞在了江雪掌心,确保不会掉出来,“江雪没事找卫霜麻烦做什么?” 师鸢皱紧眉,小声问:“这个卫霜什么来历?” “没什么特殊来历,罪臣之后,三岁就放进宫了。”张钧淡声道,“像他这样背景的内侍,宫里少说百来个。你要查他怕是得废一番功夫。” 师鸢轻轻嗯了一声。 “学会明哲保身,别在这时候去触陛下霉头。”张钧拎起自己的药箱,最后叮嘱道,“谁都可以给江雪求情,你不行,你明白吗?” “嗯,有劳张太医。”师鸢垂眸应下,“我送您。” 张钧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江雪,长长叹了一口气:“造孽啊我这一把老骨头,迟早被你们折腾散。” 昏暗的天牢,浅淡的灯火,跳跃的微弱火光中,被搁着在稻草堆上的江雪皱起了眉,睫毛轻颤,微弱的呢喃着话语。 他微弱的声音消融在这嘲闷的环境,无人听见。 天光微启,减兰穿着那身素色染血的衣服,被这寒冷的秋夜冻得脸色发乌,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发乌,像一块顽固的陈年旧疤。 她就这么披头散发的走上朝堂,站在高台,俯视着下面的所有人。 步月还没有来,群臣看见她这副模样,全都炸开了锅,窃窃私语的声音在整个大殿回响,嘈杂不已。 闵昱有心想掌控一下秩序,但是无能为力。他就只好硬着头皮跟减兰遥相对望,然后就发觉了有点不对劲。 且不说减兰为何这么一副模样来到朝堂,她身边的大太监呢? 闵昱看着她身上血迹,缓缓反应了过来,瞳孔地震。 昨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减兰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站在高台上,直到下面的窃窃私语完全消失,整个大殿安静得落针可闻。 步月就是这时候才到,一身完整的红色宫装礼服,一个人从大殿的入口,逆着光慢慢的走过来。 群臣目光被他吸引过去,又都惊讶得掉了一地下巴。 步月虽然顶着摄政王的职位,但也很少在上朝的时候穿戴得这么规整,更是从来没在朝会上穿过红色礼服。 有限的几次见他穿红衣,都是陪着减兰做祭祀。 “王爷?”闵昱迎过来,皱眉看着他,“发生什么事了?” 步月轻轻朝他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就这么一步一缓,带着皇家养出来的威严和气质,走上了这台阶。 减兰在上面,冷眼看着他往上爬。 底下群臣不敢吱声,看着这一华丽一狼狈,两位站在权利顶点的人,慢慢交锋。 步月走到减兰面前的,撩开衣摆跪下,朝她行了一个大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早朝的问安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随意的走个过场,今天减兰过来,群臣也都惊诧忘记行礼问安。 被步月这么一带,底下群臣哗啦啦跪到一片,整齐划一的向她问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呵。”减兰低低笑了一声,未来眸子看着步月,“过了今日,这皇位坐着谁还不一定了吧,皇叔。” 步月没有理会她的嘲讽,行完礼,就这么跪在她面前,拿出了一叠书信,整整齐齐码在了他脚边,又解了自己的令牌,压在了这叠书信上。 “臣今日,有两件事,一个是这堆书信,是大太监卫霜与林歆 之间的通讯。”步月声音低缓平淡,甚至还带着微微一点笑意,“第二件,便是请辞。” 减兰垂眸看了一眼那一堆东西,抬脚全部踹开了,然后蹲身下来揪住了步月衣襟,一脸怒容的看着他:“这算什么?你是要跟着朕说,卫霜的死是他咎由自取是吗?” 步月被她拽着,还是表情清淡:“随陛下怎么想。” “林歆的东西你以为朕会信吗?”减兰低吼着,伸手把他掀倒,吼得有些声嘶力竭,“卫霜从小跟我一起长大,他有什么要害我的理由?又有什么要跟江雪作对的理由?!” “就算他跟林歆之间真的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你们查过吗!查清楚了吗!他江雪凭什么夜半三更闯进中宫来杀人?就算卫霜真的犯错,轮得到他来处罚吗?他把我,把朕当什么了?!” 步月从地上缓缓的爬起来,也冷眸看向她:“你就确定是江雪杀的人吗?” “我亲眼看见的!怎么还能作假吗!”减兰吼得整个人都在喘气,一点皇家的姿态算是丢了个干净。 “你看清楚了吗?”步月也低吼了一句,“你就那么确信是江雪动的手吗?” “呵呵……”减兰笑起来,笑得有些癫狂起来。
第255章 却道天凉好个秋-25 “你们从来就不信我,不信我的判断,不信我的决定。我不管做什么,不管说什么,不管决定什么,你们都要来反对,都要提出更好的意见,就好像,我根本没有能力,没有资格坐在这里,还不如一个木偶。” “既然如此,你们不如摆一个木偶在这皇位上,它听话,没有主见,言听计从,你们想要它做什么它就做什么,想要它说什么它就说什么,也免了我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跟你们置气。” 减兰吼得整个人都狰狞起来,盯着步月,说不上是心死成灰还是绝望无念:“皇叔,我的在你眼里就毫无可信度是吗?既然如此,你何必在这跟我虚与委蛇?!” “陛下,作为天子,公正严明,这是最基本的要求,不是全凭感情来判断的。”步月缓缓的站了起来,跟她对峙,“臣查到了证据,拿来的证据,你可以不信,但也要拿出证据来反驳,而不是在这里发脾气。” “所以呢,皇叔就是觉得朕不配做这个天子,那不如就革了朕的职,你自己坐上来!” “臣说了,臣是来请辞的。” 步月神色清淡,慢条斯理的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将仪态端的高贵典雅,和她这半不疯癫的样子形成的鲜明的对比。 “皇叔这是在威胁朕是吗?”减兰后退了几步,从怀里摸出来了一根簪子,指着步月,“朕今天要是不放了江雪,你是不是还要当着这满朝文武的面一头撞死在这金銮殿啊?” “是。”步月清淡且笃定的应下,“要么你削了他的爵位放我跟他一起离开京城,要么,就干脆把我们俩葬到一起。” “好,好,很好。”减兰挥手将那根簪子砸碎在地,声音轻缓平静,没有一丝感情,“那皇叔就陪他一起上路吧。” “臣,谢主隆恩。” 步月行了一个退礼,施施然的离开了这大殿,迎着外面高升的阳光,离开这囚笼一般的深宫。 减兰跌坐到地上,深深的喘着气。 “走吧,都走吧……”她看着地面,任由眼泪就这么滴答的掉下,砸碎在这金銮大殿,“留我一个人在这……都走吧……” 砸碎在脚边的簪子,泛这破碎的微光。 这是昨天晚上,白珝拿给她的。是多年前那次清明大祭,她被袭击。皇叔手上没有武器,只有这么一根素净的簪子,便拔了下来,给她防身,又不顾自己危险去救花犯。 她其实都记得,这些年来的一点一滴,她都记得。可那又怎么样?她还是害怕。
148 首页 上一页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