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收了银子,取来戥子,称了银子,又找好了零钱,然后在账簿上翻到了最后一页,记下了账。 蓝沙沙一声不吭,拉了江雨欣便走出药铺,江雨欣知道蓝沙沙做事自有缘由,便也没再多话。 直走出了药铺老远的距离,蓝沙沙这才道:“咱们去衣市买些换洗的衣物,然后你先回客栈,这副大青龙汤先煎下了,雪依妹妹服下后便会汗出热退,不可覆盖棉被,以免影响发汗,切记多喝热水。两个时辰后,另一幅柴胡桂枝汤可以煎服了,一日三次,两日即可痊愈。” 江雨欣点头记下了,道:“这也是寻常药剂,那药店掌柜的也太黑心了,卖这般贵,简直是谋财害命。” 蓝沙沙摇头道:“没事,凡事必有因,或许最近镇子上瘟疫肆虐,药材稀缺也未可知,或者另有他因,我看药铺角落里坐着的官差,面色不善,不知是何道理。” 江雨欣哼了一声,道:“能有什么道理,这掌柜的赚了大钱,索性请了个保镖的,防止有病人冲进去打他一顿罢了,不是你拦我,我都想过去敲烂他的头。” 蓝沙沙微笑着看着江雨欣,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赚了黑心钱,总是心虚的,找个保镖也是正常。不过你的脾气也该收一收,不然有人心里可不知道怎么想呢。” 江雨欣脸上一红,也没好答话。这时,二人路过胭脂水粉店铺,便进去随意挑了几件,然后又去了衣铺。直到此时,江雨欣才深知蓝沙沙带自己来抓药的用意,若是让风流出来抓药,女孩子买贴身衣服这些事还真不好操办。 雪依发了高烧,不可拖延,是以二人买胭脂水粉和衣物之时,也是未曾仔细挑选,只比划了一下大小,便即定下来。江雨欣又给风流也买了一套衣服,蓝沙沙望着她偷笑时,她却红着脸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衣铺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好在衣铺倒卖得倒是不贵,比寻常城镇里还便宜了几分,想来是镇子里穷人多,消费能力有限。蓝沙沙付了钱后,便问道:“大姐,我向你打听个事。” 那卖衣服的老板娘道:“姑娘请说。” 蓝沙沙点点头,道:“咱们镇子上的许氏药铺,药材一直是这般贵吗?” 那老板娘叹了口气,道:“姑娘不是本地人吧,你有所不知,那许大夫也不是本地人,二十年前他收购药材的路上,遇上了强盗,被强盗洗劫一空,药材银子都被抢了,许大夫也受了不轻的伤。当时他落难至此,身无分文,靠镇子里好心人救济他,才得以活命。后来他便在这里定了居,仗着医术的手艺,开了个医馆,给人看病,也卖药。他医术还是很好的,很多病都是药到病除,开始不要钱,后来也只是收几文钱的药材钱。” 江雨欣点了点头,道:“那很好啊,这许大夫起先倒还是个知恩图报,医者仁心的好人啊。” 老板娘又是叹气,道:“谁说不是呢,镇子上的人救济过他,他也知恩图报,镇长九叔还把女儿嫁给了他,后来还生了个儿子。” 蓝沙沙也是嗯了一声,道:“那挺好的啊,后来呢,怎么回事?” 老板娘摇头道:“具体我也不清楚了,大概两三年前,许大夫的儿子也就七八岁吧,不知道怎么的就摔死了,一家人自然是伤心欲绝,许大夫的妻子受了打击,心智出了问题,许大夫医术再高,也是救不回来死去的儿子和疯了的妻子。打那以后,许大夫亦是性情大变,轻易不肯给人看病了,药材也都是卖的贵了十倍,便宜的药方子一概不开,大家也拿他没办法。之前镇子里倒还有个赤脚医生,后来只有许大夫了,现在镇子里起了瘟疫,许大夫又不插手此事,真是造孽啊。大家都看不上病,买不起药,便从观音娘娘庙里取了些香灰,和山上胡乱挖的药材一起煮了,好在观音娘娘显灵,倒还有些药效。” 蓝沙沙和江雨欣这才知道,这许氏药铺的许大夫,还有这样一段凄惨的往事,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 从衣铺出来,蓝沙沙便把衣服和药包都给了江雨欣,让她先回去给雪依煎药,自己还要去镇子里探查一下瘟疫的情况,江雨欣便依言快步赶回客栈了。 蓝沙沙看了看方向,向着镇口走去,想先看一下感染瘟疫的病人和病症。蓝沙沙走得半里路时,路过牲口市场,却被一阵孩子的哭声给吸引了目光。 只见一个中年汉子,三十多岁,粗布衣裳,身子壮实,看样子似是镇子里的农夫。此刻那汉子却正在用赶牛的鞭子在抽打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那小男孩也是破布衣衫,又黄又瘦的胳膊露在外面,被鞭子抽出了血痕。 小男孩用双手捂着了头,挡在了一头老黄牛前,随着哭声,单薄的身子微微的颤抖,但他脚下却是一步也不肯退缩,口中只是叫嚷着:“阿爹,我不依,我不许你卖了阿黄。” 蓝沙沙本来想去阻拦,可听那孩子的语气,他竟然是那壮汉的儿子,才七八岁的孩子,又是他亲生的,他怎么能忍心下得了这么狠心的手?而且听语气,是那中年汉子要卖了阿黄,那小男孩不许,这才惹恼了汉子。 是多么狠心的父亲啊,才这般鞭打着孩子,那孩子口中的阿黄,又是什么?
第146章 贩牛求药 蓝沙沙向着小男孩背后看去,只见他背后挡着的是一头大黄牛,牛角之上绑着了草标,牛鼻子里的铁环上绑着了缰绳,此刻缰绳的另一端被另一个牛贩子模样的人牵在了手中。 看样子,是那汉子和牛贩子谈好了价格,要卖牛时,这小男孩却是不依不饶,不肯让那牛贩子把牛牵走。 见小男孩被打,大黄牛亦是哞哞的叫个不停,鼻子间还流出了丝丝的鲜血,滴在了土地上。这时,只见那大黄牛忽然双膝跪了下来,面向着那汉子,似乎这大黄牛此刻也在求着那壮汉不要再打那小男孩一般。 想来那小男孩平日里时常去放牛,与这大黄牛十分熟悉,这大黄牛是他最好的玩伴,最好的朋友,自然不舍得那汉子卖了这头牛。 而这大黄牛此刻通了灵性,也在跪求着那壮汉不要再打那小孩子了。 看到这里,蓝沙沙忽然心中一阵的酸楚,可她随之恢复如常,因为她行医无数,见惯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有太多善良的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死去,所以她心肠也会比普通人要坚强一些。 见大黄牛竟然也似乎通了灵性,哞哞的叫着,下跪求他不要再打那孩子了,那汉子却忽然掩面痛哭了起来,这般的汉子,便这般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道:“我也知道阿黄还要耕地,不能卖掉,可是你奶奶和你娘亲都染了瘟疫,咱们又没钱去看病抓药,能有什么办法。” 却原来这汉子要卖掉这黄牛,只是换一些银两,去看病抓药,去救治家中生了病的老母亲和妻子。 如果还有别的办法,他宁可卖掉自己的一条腿,卖掉自己的十斤肉,也不会去卖掉这家里用来耕地的唯一的耕牛。可是自己的血和肉,又换不来银子,更换不来那治病的药材。 如果还有别的办法,他宁可抽自己一百鞭子,打断自己一条腿,也舍不得抽自己的亲生儿子一下,因为他虽然只有七八岁,却已非常懂事,放牛,砍柴,帮家里干活。 没有办法,他没有任何办法。 人世间,很多事情,本就没有任何办法。 想起来只是抓了一副治疗伤寒的药,药铺就收了五两银子,穷人又怎么能看得起病?只能指望那观音庙中的香灰和自己挖来的药材,来苟延残喘了。想到此节,蓝沙沙心中就腾起一股怒火,这事,无论如何她是一定要管上一管的。 蓝沙沙走上前去,挡在了小男孩面前,望着那汉子,道:“这位大哥,大黄牛你不要卖了,留着和这小孩子为伴吧,看病的事,包在我身上。” 蓝沙沙的突然出现,那汉子倒也颇为诧异,打量着面前突然出现的漂亮女孩子,一身的天蓝衣服,气质不俗,像是遗落入凡间的仙子一般。他一时还没说话,那收牛的贩子倒开了口,嚷道:“不是,你谁啊?哪里来多管闲事的,咱们做买卖,碍着你什么事了?” 蓝沙沙看那牛贩子,不到四十岁,身材精瘦,贼眉鼠眼的,看面相便非善良人士,蓝沙沙冷哼一声,不理会他,问那汉子道:“这大黄牛你卖了多少钱?” 那汉子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原来彼时牛羊行当有个规矩,售卖即便讨价还价,也是不能直接言说价格的,交易的双方也只是暗下里握手,用“暗语”讲着价格,买卖双方对价格无异议便可售出,而不能对外公布价格,免得坏了牛羊行当的行规。 蓝沙沙皱起了眉头,冷冷的盯着那汉子,又道:“说!多少钱?” 那汉子无奈,只得道:“两……两贯钱。” 蓝沙沙听了,心中登时明了,这牛贩子却原来毫无同情之心,反倒是趁人之危,着实可恶。一头耕牛卖七八两银子是没的问题的,即便行情不好的时候,一头耕牛也可以卖得五两银子,此刻竟然只卖了两贯钱,只算得二两银子,也难怪这牛贩子急着要把牛买走了。 当别人穷困落难的时候,竭力的去帮助他们,这样的人是仁者侠士;当别人穷困落难的时候,趁火打劫,中饱私囊,这样的人是恶人小人。 当大家都挨饿的时候,有些人想着怎么团结一心撑过去,有些人想的是怎么把食物从别人口中夺回来,救活自己。 蓝沙沙从怀里取过一锭银子,递给那汉子,道:“你把钱退给牛贩子,这大黄牛十两银子卖给我了。” 那汉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望着蓝沙沙,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愣在那里没有行动。他向来老实,只懂得种地干活,不会做买卖,也不知道怎么和人打交道。这时,人群里有人小声道:“收下银子,把牛卖给这姑娘。” 这些人先时慑于牛贩子之威,只是一旁看着热闹,不肯出言帮这汉子。此时见有人出面,便又一同帮着汉子说话了。 那汉子总算反应过来了,从怀里取出了两贯钱,给了那牛贩子,道:“这牛我不卖给你啦,我要卖给这姑娘。” 牛贩子哪里肯依,不去接钱,一只手拉着缰绳,一只手去拉蓝沙沙手臂,口中嚷嚷道:“哪有这样的道理,咱们已谈好了价格,我先来的,你要卖给我。” 蓝沙沙冷哼一声,手臂一振,那牛贩子登时被甩出去三丈开外,手里拉着的缰绳也松掉了。蓝沙沙将银子塞给那汉子,又取过他手中的两贯钱,扔在了牛贩子脚下,道:“带上你的钱赶紧走,你若是认为两贯钱能买得一头耕牛,我给你二十两银子,你去给我买十头牛回来。” 那牛贩子见蓝沙沙气质不俗,只是手臂一振就将自己摔出了三丈开外,心知道今日是讨不到好处了,当下捡起了钱,灰溜溜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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