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宴请的不过最亲信的宾客,数桌而已,但珍馐美酒,却是最顶级的,满满一桌子的菜肴,都是山珍海味,色香味俱全。而美酒,也是白半城特意带来的窖藏数十年的佳酿。白半城非但极具实力,更极富品味,这窖藏的美酒,当真酒香四溢,中人欲醉。 往来的客人,见了白半城和王文儒,都是满脸恭敬的道贺,甚至白半城还看到了苏州宴酒楼的冯掌柜,此刻却是右臂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左手牵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 见了白半城,冯掌柜便放下了小男孩,向着白半城拱手行礼道贺。 白半城却顺势抱起了小男孩,看着冯掌柜,笑眯眯道:“老冯,你们几个里,我最看好你,偏你一直还单着,我劝你几次续弦,你都说太忙,原来是要老牛吃嫩草,哈哈……” 冯掌柜虽然才三十六岁,并不算老,甚至比白半城小了近二十岁,可白半城还是习惯称呼他为“老冯”。 冯掌柜笑道:“哪有,我看这丫头一个人带着孩子,在酒楼里弹琵琶赚些零钱讨营生,颇为可怜,这才特别关照了一下,君儿,叫爷爷。” 小男孩有些怯生生的,却怎么也不敢开口,白半城哈哈一笑,道:“你这关照的好啊,把人家都关到自己家里了,哈哈……”指着近前的一张桌子,又道:“坐,你们坐这里,今天苏州宴酒楼的生意你不要管了,我非得跟你好好喝几杯不可。”说着时,便也放下了君儿。 冯掌柜笑着依允,便依言入了席。 依照雪依与王灿生辰八字,推算的吉时已到,便有丫鬟搀扶了雪依,走入了王家大厅的殿堂,继而有司仪人员,衣礼服入场主持,随着他走到正厅中央案前,宾客也都肃静观礼了,司仪便朗声诵道: “三江即入,震泽底定,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姑苏吴郡,拥烟火人间,享福泽天成;横塘平江,集园林之美,具山水之胜。 今日于此,姑苏王家,合二姓之好,行婚典之礼,特备薄宴,敬请胜友。如云宾客,齐聚于此,满座高朋,共飨佳宴,观金玉良缘,证百年之合。 天地以辟,鸿蒙初开,日精月华,万物滋养。夫昏礼者,礼之本也,上事宗庙,下继后世。人以婚定礼,六礼毕而婚成,方共牢而食,合卺而酳。 滋有王家公子灿,温润尔雅,谦冲和顺;林氏女雪依,花容月貌,品贤德淑。天地为证,日月为名,共盟鸳鸯之誓,同缔白首之约。 自今日礼成,二人结发,比翼连理;当初心永志,福患相随,皓首不移。礼起,落之。” 红烛高照,烛影摇曳,人们齐声祝贺,空气中,也流动着喜悦的气息。在司仪的指引下,雪依与王灿二人,缓步上前,雪依久病未愈,便由小雯搀扶,王灿则些许紧张,步履轻颤。 一拜天地,二人相携,对着居中的天地桌上的牌位,缓缓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雪依已无父母,而王灿这边的养父母还有外公白半城俱在,便对着王文儒夫妇,还有坐在太师椅上的白半城拜了下去。 雪依的身子摇摇欲坠,脸色已是煞白,手中的团扇已是轻轻滑落在地,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 白半城虽然年老,但目光敏锐,察觉雪依神色有异,低声道:“扶好小姐……” 一边的小雯也是呆了呆,还未明白白半城的意思,只觉雪依的身子已是软了下来,随着司仪朗声的那句夫妻对拜刚喊了出口,雪依已是向着一侧倒了下去。小雯大惊,忙和另一个丫鬟抱住了雪依,口中连声道:“小姐,你怎么了?” 雪依歪倒在了小雯怀中,嘴角殷红的血迹,染红了霞帔。 王灿愣在当场,不知道如何是好,白半城阅历丰富,忙起了身,握住了雪依手腕,只觉脉搏紊乱,似有似无。又望向雪依脸色,虽然轻抹脂粉,但白半城已看到雪依眉宇之间的那股青气。 白半城低声道:“你……中了毒?” 雪依凄然一笑,道:“嗯,对不起……对不起,外公……” 三拜尚未结束,新娘子却病情发作,倒了下来,宾客本是亲近朋友,也知道雪依和王灿成亲,本是冲喜,只是不曾料到新娘子竟然病得如此沉重了,此时只是小声的议论着,也无人上前去探视。 白半城眉头越皱越紧,低声道:“怎么回事,怎么会中了毒?” 小雯此刻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来一事,道:“小……小姐,我知道了,那日你让我买的……买的砒霜,不是用来药老鼠的,呜呜……”说到这里,小雯已是哇的一下哭了出来,道:“小姐,对不起,是我不好……” 王文儒也反应了过来,忙上前拉住了雪依,低声道:“雪儿,你怎会如此。” 却原来那日雪依谎称房中有老鼠,不过是诓骗小雯去买那砒霜之药罢了。而适才出阁之前,雪依已是将剩余的药粉,悉数吞服下去了。 今生今世,再也无缘再见,无缘在一起了吧,那便只有寄希望与来生,希望来生还能相遇,相伴相依。 白半城站起身来,对着满座的宾客长身一揖,道:“各位亲朋好友,实在对不住,今日我贤婿府上结亲,有劳各位屈尊观礼,不巧有了变故,对各位招待不周了。” 白半城的意思是,王家有了变故,我管不了你们了,你们先回去吧。满座的宾客,也都是通达之人,便要纷纷起身离去。而白半城,便要抱起雪依,前往内府救治,他虽不知道雪依中的是什么毒,但总归是要赶忙召集医生,竭力救治一番的。 而这时,大厅的烛影,似乎一阵的摇晃,连空气也似乎凝重寒冷了几分,众人回头时,只见大厅门口处,缓缓走进来一个青衣男子。 一身的青衣,看起来有些褶皱和污浊,头发不是很长,却蓬乱得盖住了眼睛。背对着门口,低沉着头。 没人看到他的表情,但人人都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压抑恐惧的气息。
第512章 血溅礼堂 这人是阿云,他终于来了,却是来迟了几分。 你的婚礼,我怎能缺席,然而,我又怎配参与。 大厅之内,此时忽然鸦雀无声了,没人注意到阿云怎么走过去的,仿佛没有看到他脚下走动,但他已走到了雪依近前,看着白半城,沉声道:“放开她!” 白半城有些诧异道:“你是谁?来干什么?” 阿云道:“我带她走。” 雪依终于看到了,来的人是阿云,满座的宾客,虽然诧异,看到他杀气腾腾的样子,也有一些惧怕。可雪依不怕,见到了阿云,她终于开心地笑了起来。 便似一朵本已枯萎的花儿,忽然又绽放了新的生机,这也是雪依,近几个月来,第一次这般开心的笑。 嘴唇微微开启,口中轻轻道:“阿云哥哥,你来了……” 阿云低声道:“是,我来迟了。” 白半城听到了阿云说要带雪依走,又从雪依眼中看到了那一抹幸福而又喜悦的神色,大抵猜到了阿云的身份,便站起了身,看着阿云道:“这是我外孙女,也是我刚过门的孙媳妇,你不能带走。” 阿云看了看他,轻蔑道:“哦?可还没有拜完天地,为什么我不能带走?” 白半城冷声道:“因为我是白半城,在这姑苏城,没有人能从我白半城手下把人带走。” 白半城既然这样说,那便是自信自己有这样的实力。 白半城确实是很有实力的人——可惜阿云也是有实力的人,也不想和他废话,他也知道雪依已经等不了多久了,便不理会白半城,俯下身子,横抱起了雪依。 白半城哪容他这般行事,低声喝道:“放下她!”说着时,双手成抓,扣向了阿云的手腕脉门。 刀光一闪,没有人能看清,便是叮叮叮的一阵脆响,只是极短的一瞬,阿云和白半城均已伫立不动。 雪依虚弱的声音惊呼道:“不要杀……”但阿云早已停了下来。 她知道阿云的武功,她是要阿云不要杀白半城,毕竟她知道白半城不是一个很坏的人,而且她以为白半城丝毫不会武功,决计不是阿云的对手的。 可惜等她说出口,那自然是晚了。 阿云左手还抱着雪依,有些不稳,雪依便拉住了他手臂,这才没有滑落。而阿云右手的刀,却被白半城右手食指和中指钳住了,纹丝不动。 雪依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身子只觉得微微一颤,接着又是叮的一声脆响,白半城身子一晃,退了一步靠在柱子边站定,而阿云手中的刀,也已碎作了几段,跌了下去,只剩下刀柄了。 阿云的断魂刀,在好运赌场输掉之后,被刀断又赢了回来,但阿云却没有拿走,此时已被人带走了。阿云是今日来王家之前,方才在街边铁匠铺随手买了一柄单刀,这口单刀虽然不是什么名贵宝刀,但也是百炼精钢,此刻被白半城双指钳住,二人内力冲撞之下,竟然粉碎。 阿云纹丝不动,白半城退了一步方始站定,这场较量,虽然只是眨眼的一瞬间,但结局已定,强弱立判。 阿云左臂抱着雪依,右手顷刻之间挥出了三刀,第三刀在白半城左肩划了一道口子——那自然是他看在白半城是雪依的外公的份上,手下留了情,毕竟白半城是雪依亲舅舅王文儒的亲岳父。只是白半城穿的是朱红色衣服,阿云出刀又快,所以一时倒没人注意到白半城的肩膀已被阿云砍了一刀。 血迹顺着白半城衣襟,流向了鞋底,染红了一片大厅。阿云第三刀收刀的时候,终究是力道已弱,加上抱着雪依身法不便,便被白半城金刚指法钳住了单刀,二人比拼内力便崩断了刀身。 见白半城出手捏碎了阿云的单刀,雪依也是大感诧异,她倒不知道白半城竟然武功如此了得。何止是雪依,便是王灿甚至王夫人也不曾知晓,自己的外公、父亲竟然还是个武林高手。 白半城冷冷的盯着阿云,忽然开了口,道:“云十三郎?” 阿云没有答话,不再理会白半城,扔掉了手中的半截刀柄,双臂横抱起雪依,便转过了身,向着大厅外走去。 一众宾客,都是不自觉的向着一边,让开了一条道路。王灿愣在一边,不敢上前,见阿云要带走雪依,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道:“外公,拦……拦住他。” 他见白半城捏碎了阿云的单刀,以为外公很厉害,阿云一定不是他的对手的。可惜白半城还是缓缓地摇头,道:“走吧。” 白半城知道,自己是决计拦不住阿云的,便是王家的家丁守卫一起扑上去,也是无济于事的。 雪依微微地回过头,看了看王文儒和白半城,眼眸中,有着一丝的愧疚,毕竟自己今日是王家的新娘子,便这般被阿云带走,又算什么,实在有些对不住王家。 可雪依心中虽然有一丝愧疚,却更多的是开心,简直开心极了,无数次梦中出现的场景,无数次梦中出现的人,这一刻竟然真的在这里了。雪依看着阿云凝重的脸庞,和皱起的眉头,口中轻轻道:“阿云哥哥,是你吗?我不是……不是做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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