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像我这样以极其特殊的情况进入御医殿的人,自然能够引起议论纷纷,同时也毫无疑问地成为大殷史上最年轻的典御。所以,别人的窃窃私语是不可避免的。当然,爷爷也用我事先两年的基层工作,以及毓华宫天花事件作为铺垫,堵上了一些居心叵测的人的嘴。 清远院和符安院是奉医堂的两个组成部分。但由于傅峦和方玉宣两个人截然不同的个xing,清远院每次医选过后都会出现人满为患的状况,而符安院则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每一个最终由于慢了一步而被迫进入符安院的新生儿们,总会以极其沉重的心态上任,丝毫没有进入皇室服务的自豪感,有的,只是对自己将来暗无天日的生活满满的忧虑。 对于傅峦对我的敌意,我更是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在我听说他手段了得之后,更是一脸做了几个晚上的噩梦。我对他的恐惧,可想而知。 符安院总是很安静,如果你在傅峦在的时候大声喧哗,从而对他有所影响的话,那么他绝对有办法让你含泪离职,从此远离殷都。这不是在吓唬人,前车之鉴不胜枚举,每一个故事都可以作为惊悚片的雏形进行创作,制造出以一敌百的效果。 “林佑熙。” 我浑身汗毛一立,不大自然地转过去。 “是,傅正御。”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足够冷静。 傅峦的眉峰一聚,冷冷地说:“我要的书呢?” “什么书?”我的心里敲起了鼓,咚咚地撞着胸口。 “今早让你去藏书阁取来的《医府禁方》和《医林金鉴》!”傅峦的声音高了一个音阶,风雨欲来的样子。 “傅正御,我并不知道。” 我连忙解释,当我看见傅峦正在召集电闪雷鸣的眼睛之后,我立刻改口:“我这就去取来,一盏茶之后给您送去。” 说完之后,我几乎不等他给我答复就跑开了。 而傅峦则在我身后不知道用什么面目,口气不善地喊道:“别仗着自己的家世就目中无人,给我记着,眼下,我是你的顶头上司!” 我不屑地翻了个白眼,目中无人?!不是你自己么? 我刚跑出符安院的大门,就看见了不远处端着一托瓶瓶罐罐往清远院走去的文宛,他一身的青衣,看上去很清俊。 “文宛!”我喊了他一声。 文宛听到声音,朝我这边看了过来,但却没有露出欣喜的神色,他迅速地将头别开,似乎没看见我一样,加快了脚步。 我心底一阵不舒服。 从我进奉医堂遇到他开始,他的态度就和从前来了个天翻地覆的转变。即使是我真心地祝贺他入选从御的时候,他也是脸色冰冷地看着我,不说一句话,淡淡地走开。之后,每当我们在路上遇到,无论我怎么开口打招呼,总是会碰钉子。 我简直难以相信,这竟然就是从前柔弱害羞的文宛,就是我曾经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不过,我当下也有事情,也就没有追上去,朝藏书阁的方向跑过去。 我不知道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状况。如果,他只是不满我可以轻而易举地坐上典御,而引起自己强烈的不平衡。那么,我真的希望可以和他谈谈,我相信他能够理解我,尽管他总也不给我机会。 我眨了眨眼睛,加快了步伐。 目前最需要担心的事情,还是傅峦的那几本书。他是我当前生活里的金箍,总有办法让我方寸大乱。 就如同,刚才莫名其妙出来的任务。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听到有谁跟我这样说过,并且,我确定一定他在找我的茬。 神经病,我又忍不住地在心里骂道。 走出御医殿的大门,再穿过几处精美的花园,我一路跑到藏书阁,气喘吁吁地给那位书阁的掌事内监亮出自己的腰牌。 那个内监笑容很灿烂,连连让我赶紧进去。 在每天面对傅峦犹如地狱判官的扑克脸之后,我对这种如沐春风的态度简直是甘之如饴,也忍不住地对他露出笑容,然后,那位内监就定定地看着我,良久没有移开视线,中邪似的没了动作。 我又多问了一句:“奉医堂的傅正御可有在此订下书籍?” 那个内监回过神,回答我说:“并不曾啊。” 我挑了挑眉毛,更加确定自己心里的想法。那个傅峦,根本就是和我不对盘,千方百计地和我对着干,要找我的麻烦。 我点了点头,对掌事内监说道:“好,我自个儿进去找,有劳您了。” 说着,我就转身向那数十排林立的书架。 这个藏书阁是一座皇家的图书馆,藏书浩如烟海,几乎囊括了所有类别的书籍,令人叹为观止,所以藏书阁的规模也是和宫中的雄伟建筑并驾齐驱的,只是坏境十分清雅,营造出了应有的静谧的氛围。 我在做了典御之后,来过几次。 所以,还算熟练地走过了几个房间,径直朝一个悬挂着“子部”的房间走去。所有的医书都在这里,其中还有地理数学等目前被视为杂学的书籍,我看到的时候,也的确大吃一惊。在如此遥远年代,看到这些熟悉的事物,真的有种感慨万千的感觉。 我刚想推门进去。 从楼梯上传来咚咚的步子声,十分稳重猛健。然后走下来一个人,大大的影子覆在了我的脸上,我忍不住朝上望去。 引入眼帘的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从他浑身凌厉的气质看来,想必是出身军部。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竟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也觉得他似乎很眼熟,半晌,我忽然意识到了这个人是谁。 在三年前,是他带着我去霍骁做御前竞武准备的景华宫,好像,他还是霍骁那个时候的教头。他是……我仔细想了想……啊!好像叫裴语恒! 裴语恒的脸色也有了一丝波澜,他沉默着,终于开口道:“你是林老的孙子吧。” 我愣了一下,对于这个人还记得我很是惊讶,于是连忙作揖,恭敬地说:“是。裴将军,多年不见了。” “嗯,是啊,你长这么大了。”裴语恒的口气很简略,却能听出平和的味道。 “是。裴将军一切可还安好。”我连忙寒暄。 “安好。”他平淡地回答。 “时常听霍骁说起您,不知您现在高就何处?”这显然是一个谎话,霍骁很少和我提起军中的人,反正我也弄不清楚,太过于复杂。 裴语恒神情自若地看着我,说道:“啊,我也听说我那小师弟与你最是亲厚。”顿了一会儿,他还是很客气地回答我:“如今正在霍大将军麾下任职。” 我想了想,点点头。突然,我有些疑问地呢喃了一句:“小师弟?” * “裴语恒的确是我的师兄,是师父的第三个徒弟。”霍骁的声音在潺潺的水声里,显得很厚重,仿佛拥有金属般的磁xing。 “是吗?那你师父有几个徒弟?”我朝岸边拱了拱身子,问道。 “加上我,七个。”霍骁从水里抬起头,英俊的模样湿淋淋的,在阳光下有些不真实的光芒。 他“哗——”地一下从水里站了起来,朝岸边走了过来。 我坐在岸边上,将他的衣服拿起来,丢给他,然后眯起眼睛看了过去。 霍骁健美的身躯似乎滚动着不息的力量。紧实有力的肌肉和修长饱满的线条,从哪个位置看过去都完美得挑不出毛病。 遒劲结实的长臂,宽阔厚实的肩膀胸膛,完整光滑的腹肌,还有…… 我将目光移了下去…… 哇靠…… 我很受打击地将脸侧过去。 “还没热起来,这个天下水,小心风寒。”我找了句话,淡淡地说。 “只当洗了个澡。你若担心,给我开方子便是。”霍骁脸色平静,动作迅捷地开始穿戴,很自然地说道。 我翻了个白眼,他也不怕有人突然出现,竟然这么淡然自若地站立。 随之,我又很不服气地想到:谁让人家身材好,给人看见也没什么,只不过又给某个倒霉蛋增添心灵创伤而已,于霍骁本人,其实并没有什么损失。 “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裴语恒?”霍骁将腰带系好,利落地坐在我的旁边。 “啊,前天在藏书阁遇见了。说了几句。” 霍骁点点头,估计也猜到,我和他其实也不会谈出什么他感兴趣的话题,索xing也没有追问我说了些什么。 “那裴语恒之前也去了回鹘么?” “嗯。”霍骁将目光落在某个地方,若有所思地点头。 “哇,那他很厉害吧。”我兴奋地问。 霍骁用他流光溢彩的眼睛瞥了我一眼,似乎很不满意我的反应,不过,他还是很诚实地问答道:“是。” “我听他说,他如今是在你爹手下任职,做的什么?”我越问越起劲。 “回鹘之战建了功,升了右将军。” “你是左将军,他还比你高一阶呢!”我说道。 原来那个和霍骁并称“战疆双雄”的右将军是裴语恒啊。我前些日子,听说有人的封赏竟然比率兵八百歼敌三千的霍骁还要优渥,官位也在霍骁之上,还替霍骁抱过不平。但如果是裴语恒的话,那么还真是无话可说。 “那他,一定立了了不起的功劳吧!”我摇了摇霍骁的手臂,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更多。 霍骁的脸色显然比刚才要黑得多,他从战场回来就黑了许多,我本来以为是晒得,不过现在看来也有可能是心情郁闷的。 “他俘获了回鹘的王子达沙地和公主米桑古丽”霍骁不带感情地说。 “啊!”我很是佩服地点点头,然后又问:“我之前在大街上迎你们回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那个公主,年纪好像和我差不多啊。” “大你一岁。” “那他们都如何处置呢?”我秉着不耻下问的精神,不顾霍骁深沉的脸色,继续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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