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 沿途不断有人向他问安作揖,他都大方得体地报以微笑,气度高雅。我越发觉得这个人很有做医生的气场,淡然而温柔,正是这份职业所需要的气质。 不一会儿,方正御便带我来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这里有三四驾的大红木书架,整齐地摆着书籍,房间中央放着一个大圆盘,被分割成大大小小的小格子,放着各类的药材,边上是一张书桌,上面有几摞的书和写满了字的纸张。 我想,这里应该是现代意义上的办公室,方正御的办公室。 “我查了查书案处的名册,你是今年才进的奉医堂。”方正御坐在了书桌的后面,眼光明朗的看着我。 “是。” “才十三岁,年纪小小却有当日的见解,着实不易。” “不敢。” “只是……名册上的记录并不详尽,怎么对家中事宜只字未提,单只记了你自己。”方正御用不解的眼光看向我。 “这……很重要?”我斗胆问了一句。 方正御微微一愣,随后便爽朗地笑了起来,他摇摇头,“你不想提也可,进了这御医殿,凡事自然只靠你自己。” “今日让你来,是想说明一件事。”方正御准备切入正题。 “方正御,请说。” “你可想进太医署做学生,以你的资质,花上四年,倘若参加医选,必定能挣揣个名目回来。我想你家中必定有什么难处,才进宫做了僮走,查了你的名册又找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也不相干,一切事宜由我安排,你看如何。” 如果是别的僮走听了这话,一定会感恩戴德,涕零不已,然后抱住这位“慈善家”留下豪言壮语,滴水之恩将涌泉相报! 可……老天爷,我是林佑熙啊!当初进御医殿做僮走,路子就和别人不一样,并且是绝对不能进太医署的,不然把我爷爷摆哪儿去…… “方正御,您的好意,林佑熙心领了,只是,林佑熙不能答应。” “你若是担心费用,大可不必忧心……” “并不是,林佑熙知道方正御为人赤诚,今日所言,林佑熙必定铭记在心。”我停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最后,我说:“只是,林佑熙有一条自己的路要走,而这条路得从僮走做起,从……最基本的事情做起。” “那你今日为何要来此处,你来了,可难说你没有那样的念头。”方正御温柔的眼神里透出了犀利的光亮。 “也许是,可……我还是觉得……无法用您的建议。” “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有人愿意提拔一个僮走进太医署,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如果你执意要继续留在你的熏草楼里,只怕要等上更久的时间,说不定你还来不及后悔……”方正御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温润的神情像迎面的柔风。“就被送出宫了。两年后。” “所以,我会用这些时间,加倍的努力。”我用平稳的声音,淡淡地回答:“两年的时间不长,可也不短了。” 方正御含笑点了点头,朝门做了手势,道:“好,请。” “还是多谢方正御的盛情。”我抱拳致礼,转身走了出去。 刚出了门,我心里乱得像一团麻,如果我不是爷爷的孙子,那刚才就不用这么逞强了,现在的心情也不会这么糟糕。当然,也有我自己的原因,进来才五个月,得罪的人也不少。 “林佑熙!” 我被喝得停住了脚步,转过头就看见,方正御从房间内走了出来,笑容十分温暖。 他手里拿了一本书,封着蓝皮。 方正御缓缓走向我,将手里的书递给我,笑道:“这是我多年来记得一本笔记,你拿着看看也好。” 我有些惊讶地接过那本蓝色本子,大夫的笔记向来都是不外传的,因为怕自己的独门秘方泄露出去,影响自己立足。没想到,方正御竟然这样豁达大方! “多谢方正御。”我连忙道谢。 “平时无事就翻看翻看,不懂,就来这儿问我。若有人拦着,就说是我让你来的。” “是,我记下了。”我笑着回应。 接着,我便随手翻开了封页,只见里面的字迹俊秀刚劲,十分漂亮。连自己动手插的图样都精准美观,真是不可多得的笔记。 突然,我的目光一滞,看见了封页内侧的一个名字。 “方玉宣。”我嘀咕着念道。抬头看向方正御,“这是您的名讳吗?” “正是。”方正御笑得随和。 我心上咚咚地打起了鼓,手上也不觉紧了几分,喉咙发紧,试探地开口问道:“请问,令弟的名讳是?” 方正御收敛了笑容,有些担忧地说:“你是见过的,是那日课上被我叫起的方玉宽,这几日正大病呢。” 我的脑神经全体陷入了一级战备,太阳突突地跳了起来,全身的血液都叫嚣着冲击着血管,恨不得喷薄而出,让我当场猝死,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出宫一游 “什么!方正御是方玉宽的哥哥!”文宛惊叫道。 “是。” “这怎么可能。”文宛不可置信地杏目圆瞪。 “千真万确,你想想,他们两个是不是长得有些像。” 文宛顿了一下,艰难地点了点头,“是,是像。” “我也不敢相信,一个娘怎会生养出这么一对兄弟,简直是天壤之别!”我坦言道。 “是啊,方正御温柔有礼,而方……而那家伙……最是卑鄙无耻。”文宛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脸色有点难看。 我正想出言安慰,却不想另外一个僮走跑进了屋子,叫道:“林佑熙,出来一下,有人找。” 我和文宛对视了一眼,站了起来。 “我陪你一块去。”文宛坚决地说。 “不了,没什么事。”我挥了挥手,接下了身上的白色围布,朝门外走去。 最近的天气开始卯足了劲地喷吐着热气,夏天来势汹汹,令我有些紧张的心情更加不畅快,心里还得盘算着,如果遇上方家的人来讨伐,该作何反应呢?不过是他们理亏在先,我又有什么好怕的,这样想着,我便挺了挺胸膛给自己壮胆,尽量表现出气定神闲的样子。 “林佑熙,你又擅离职守。”那位和我爷爷差不多大的领司不满地将一块凝成块的阿胶方糖朝我扔了过来。 我快手接住,把它放进了嘴里,乐呵呵地说:“去去就回,晚了领罚!” “臭小子!”领司爷爷在我身后骂骂咧咧的。 我不以为意地走向门口,但是,等我看到来的人时,我突然后悔刚才的言行,这再一次令我意识到自己是时候该约束言行!还有就是,我真的得领罚了,由于这个人的出现,我绝对没法儿“去去就回”。 半个时辰后,我忧心忡忡地走在繁华的殷都的大街上,过去的五个半月里,我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间走在这条路上,并且还手拿冰糖葫芦,人物面具,酥仁烧饼,拨浪鼓…… “公子怎么会带上你?”云邵阳怀抱着一尊半人高的五马雕塑,腰间系着一大把的金银玉石,每走一步都咣当咣当地响个不停,他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一只托着五色长尾的野鸡…… “说来话长,那你呢?”我跟着徐元到了宫门口之后,就一直没机会和云邵阳说话。原因是我竟然不敢在一个小屁点面前出言放肆,真是令人……沮丧……呃……也令人悲观。 “我是公子的护卫。”云邵阳调整了一下手中的五马雕塑。 “你行吗?让后面的人拿吧。”我回头看了看身后训练有素的五个穿着便服的大内侍卫,不过,现在的他们也只有我这个知情人士看得出来。 那两个推着装着三大箱绸缎的板车,那三个扛着一个装着梅花鹿的木笼……或许他们更像是进城做买卖的商户和猎户。 很显然,这些都是拜走在前面,笑容满面的小公子所赐,他从踏出了这条殷都中南街开始,就大肆采购,慷慨解囊,拉动内需,促进经济发展…… “林佑熙!”容睿太子……啊不……容睿公子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 “是!”我快步走了过去,云邵阳紧随其后。 “这个我要了!”容睿公子把玩着手里的一盒胭脂,神色暧昧不清。 我回过身,艰难地腾出手,在云邵阳腰间一阵摸索,终于找到了钱袋,又转身问:“老板,多少银子?” “啊……一两……”老板看着我,有点紧张地说。 也是,也的确是我们这帮人的造型太与众不同了,吓到正常人也是很正常的。 容睿公子一把拧开胭脂盒子的盖子,伸手在里面扣了一点,眼神中闪过一丝狡猾,只见他快手一伸,眨眼间,就在云邵阳的额头上点了颗朱砂痣。 我转头一看,云邵阳虽然面容清隽,可到底是十五岁的少年郎了,如此这般,还真是说不出的滑稽,而且还很别扭。我忍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所谓幸灾乐祸必遭祸患,我立刻也有了现世报,容睿小公子的手指在我的脸上一晃,迅速在我的嘴唇上一抹,我只觉得唇瓣上一瞬的湿润。我想我也中招了。可无奈手里的东西太多,眼下实在腾不出,只好任其所为。 云邵阳看了我一眼,也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眼中闪着光彩。想必我现在也如同他刚才一样。好吧,扯平了。 容睿小公子很愉快地笑了起来,然后他走上前,将那盒胭脂塞进了我的衣襟里,突然,他的手顿了一下,表情也疑惑了起来。 “这是……” 容睿小公子的手又往里伸了些,我心中一惊,啊!是霍骁给我的【心喻】。 我相信我的表情此刻一定非常尴尬,云邵阳也有些不赞成地看着容睿小公子不断在我衣服里扯动的手指,他开口劝阻道:“公子!如此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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