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满心楼 再一次降临的夜晚,没有了月色。黑暗在云中游走,席卷了天幕,默默地君临了这座帝国,这座辉煌的大殷宫。 夜风无形地包裹着宫殿,将棱角冻结在暗中。 精致的御书房内,没有一丝声息。 华丽庞大的紫金暖炉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量,将室内烘托得暖风习习。伴随着窗外呼呼的刺骨风声,这里温暖得仿佛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时空。 宽广的室内错落地挂着珍贵的名家手笔,散发着亘古气息的书卷画轴精心地被装裱在各处,将此地的华然贵气衬托得愈发蓬勃。 一只高几上摆放着俯仰生姿的白梅,隆冬早已远去,但花意仍被维持和保护得一如雪地般出尘。而眼前的殷容睿眼中,有着比白梅还要料峭的寒意。 极致的冰冷包裹着怒张的情绪在他眼中翻滚,两者交映之间,逐渐散发着一种异样的深沉。 彼此搁着不算太远的距离,他坐着,我并没有跪。 他还是年少的英俊,周身的气概虽是显然,但五官间的线条里并没有完全被硬朗占据,细微之处仍是留着柔和的起承转合。 这样的他看起来,没有那么危险,如果不是那一双被异冷占据的眼眸,他仍旧能让我想起多年前偎在自己胸前的那个孩子。 我知道自己又在想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于是提醒自己不要总去回忆往昔,因为这样会将现在衬托得更加残酷。 “皇上,真的不能放小臣一条生路么?” 我低低的出声打破凝结的气氛。 殷容睿的目光虽然是静止的,但却有一种扭转空间的掌控力,他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我觉得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力道从四面八方冲出,紧紧地箍住自己,我听见他道:“是朕该问你,为何要逃开?” “皇上给的,不是小臣想要的。”我叹息似地说道。 “你想要什么?”殷容睿讥讽地笑问,他没有等我回答,径自说道:“不过,你想要什么,朕就会毁了什么。”他又是残忍地一笑,“等到你一无所有的一日,才能乖乖地不起二心,才能专心致志地只看着朕。” 我不言不语地看着殷容睿,他饶有趣味地说着,兴奋而压抑。 “为什么这么做?”我拧起眉来。 殷容睿收起冰冷的笑,“为朕自己。” “皇上是天子,难道还缺一个人么?” 殷容睿用力地看着我,嘴唇抿成一条静默的直线。 我感觉有热气一阵一阵地扫上我的脸颊,脑子一热,我看着眼前的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年,他玉冠锦衣,他坐拥四海,他一味的盯住自己,用的是最寂寞的眼神。 “皇上要的,不是我,而是一个能守着自己的人。”我的口气从来没有这么平稳过。 殷容睿不置可否,道:“用心守着朕,不好么?” “人心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我摇了摇头。 殷容睿冷冷地看着我,眼中刹那间布满了深刻和尖锐的情感。 我握了握拳头,轻轻地规劝道: “皇上是一国之君,难道还要同孩子一样,像是为了霸占自己喜欢的玩具就闹个天翻地覆么?太后乃是皇上的生母,您何苦为了一个卑微的臣子去同她闹别扭?您将皇后软禁在正元殿里,也容易招人非议。还有……霍骁……” “啪!” 掌掴的声音干脆利落地在皮肤上响起。 脑子“嗡!”地作晕,片刻的混沌之后,我发现自己歪着脑袋,已经跌坐在了地上。 伸手覆上脸颊上滚烫的红肿,嘴里也尝出了甜甜的血腥味。 抬头向上望去,一双莹色的眼,闪烁着怨毒,愤怒,以及悲伤。 接下来,似乎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猛扑而来的重压,身躯被放倒在地毯之上发出的闷响在静谧的房内回响。 我混乱地看着近在眼前的面孔,还有那双灼灼燃烧的眼睛,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喷薄而出一般强烈。 随之是紧致的拥抱,殷容睿在狠狠地拥抱着自己的同时,毫不留情地咬上了我的嘴唇,他不厌其烦地吮吻着,并倔强地深入,直将口腔中的血腥弥漫更甚。 大难临头的慌乱立刻汹涌而来。 殷容睿的身体越来越热,摁住自己手腕的掌间更是透着难以形容的温度。 我奋力地抗拒和挣扎,拼尽全力所做的几个翻滚,都以被殷容睿牢牢钳制在身下告终。动作间,我已明显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 殷容睿变得有些狂乱,他空出一只手,用力地拉开了我的前襟。 他的眼中一下子就流出仿若受了蛊惑似地的色彩,艳丽得仿佛映照着千山万水。 殷容睿再一次狠狠地含住自己的嘴唇,并急迫地将双手齐齐伸进了大开的衣裳里,用力地一拉之后,将整副肩膀都暴露在空气里。 周围的温度急剧升高,可是我却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战。 殷容睿一只手仍在拉扯着自己的衣服,另一只手则奋力地将我搂向他自己。灼人的吻从颈间开始,一点点地朝胸前转移。 我的双手失去了控制,开始不放弃地去推殷容睿的身躯。 殷容睿像是发了疯,着了魔一般地热烈爱抚着手中的肌肤,而自己的那一些拒绝根本无法扭转任何情况。 恐惧和惊慌接踵而来,现在的一切都让我有一种窒息般的痛苦。 殷容睿抬起的眼,将自己凌乱的上裳扔到一边,而我的半身早已赤呈人前,他再一次扑压而下,肌肤毫无间隙地接触将殷容睿眼中的火焰推向极致。 他忘情地用双手捞起我的脖颈,意欲再次缠吻。 “啪!” 我抓住时机,用暂时自由的手,狠狠给了殷容睿一巴掌。 我知道自己一定用了生平最大的力气,因为自己的手掌刹那间麻得失去了知觉。 殷容睿的动作猛地一滞,眼中重新翻涌出夹杂着寒意的愕然,因此,房中的燥热似乎也急转而下。 “皇上要的,是我的人么?如果是,普天之下,愿意为皇上献上自己的,又何其多?皇上何苦又来侮辱我!”我喘息着,颤抖着,声音再次开口的时候,已经干哑得不像自己。 我突如其来地觉得绝望和悲伤,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沉浸在铺天盖地而来的伤感里。我再一次开始憎恶这副容颜和,我觉得自己是走了八十辈子的大霉,才会顶上这张万恶之源的皮囊。 莫名地被指责,莫名地被控制,莫名地担惊受怕,莫名地寝食难安。 我分明是最普通不过的庸人,平静地接受来到异世的现实,开始习惯完全陌生的生活,逐渐有了一份并不凌云的理想,默默地耕耘自己的职业。 可是,为什么,一切都乱套了。 殷容睿渐渐地将放在我脖颈间的手缓缓转移至我的脸孔上,指腹摩擦,带出一点湿润冰凉。 “不要哭。”他的声音也沙哑。 我意识到自己脸上的那些触感来自于泪水,忽然间就觉得更加耻辱,一直以为自己不至于软弱,没想到,如今却是这样一无是处。 殷容睿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缓缓地拥在怀里,我闻到满怀温热的气息。 “你说得对,朕一直以来想要的,都是一个能守在自己身边的人。”他此刻的嗓音低醇地无以复加,“朕……永远都是一个人。”他的手臂紧了又紧,像是我会消失一样地搂抱着,那姿势过于用力,以至于抱着我的同时,他也像抱着自己。 “父皇一直守着那男人,母后一直守着父皇……从来都不会看别人一眼。你懂什么是守候?倾尽所有地望着那个人,毫不计较地念着那个人,无坚不摧,生生不息……”殷容睿在我脸侧细细耳语,他年轻而扩张的身躯取暖似地贴着我,虽然他的体温要比自己高出许多。 “朕也好想有这样一个人,用心地守着朕。”殷容睿的声音已经渐渐地生出脆弱来,“朕再也不要一个人,太难熬了……熙儿……你懂么?” “你答应朕,站在朕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守着朕。”殷容睿几乎地痛苦地抱着我,“你发个誓出来,朕只要你守在身边,朕可以一辈子就这么看着你!”力道重了又重,“没有别的,就只要能让朕看见你。” 窗外的夜风更加肆意,可房中的温度却恒久不变。 殷容睿仍旧在细碎地说着,断断续续,无休无止。 我觉得一身的力气都要被抽走了,脑海一阵一阵地发晕,只要眨一眨眼睛,就能滚出大颗大颗的泪珠来。 大风不止,风欲满楼。 我的心上也鼓胀着无处逃窜的狂风。
☆、笼中之鸟 淳宁三年的初春,大殷的一道圣旨从太庙中被请出,被礼部雕琢得尽善尽美的一字一句由司仪官在袅袅的焚香中低沉而清澈地宣读,配合着飘渺庄重的乐声,令人产生一种被震慑洗濯的错觉。 太庙的长殿中满是整冠的祭司少年,蓝底白衣,束发绾冠而立,缓缓地吟诵着远古流传而下的诗篇。 日光灿动,穿射长殿尽头的庞大树冠,零碎地落下,一如金色的碎片翩然流泻一地,忽明忽暗的瞬间,此时此刻的所有,梦幻而飘渺。 春日的风由半空袭来,四季繁茂的枝叶碎碎地颤动,翻滚出一潮又一潮锦绣的颜色,刚刚喷吐而出的花苞在风中浮动得曼妙迷人,美得不可思议。 仅是一道圣旨,只因为即将昭告天下,而被众人诚惶诚恐地以盛礼迎出。更因为这道旨意的背后所遭遇的困难重重,这场大礼在当权者的授意下,显得更为盛况空前。 观礼的文武之臣从太庙的起始之处一直排列直遥远的尽头,远远望去,犹如一条紧紧缠绕在大殿四周的飘然锁链。 仪式从日出的一刻开始,一直持续至夜深,雄浑的钟声传来,伴随着少年清朗和悦的声音奉读的颂词,一切都是如此的神圣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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