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擦了一下有些模糊的眼睛,看着无动于衷的江席玉,只觉得心快要被那人的冷漠溺毙了。 “就算是曾经的江席玉,也不会看着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婴儿生病痛苦时无动于衷,更何况,你是他的母亲。” 你可以不爱我,可为什么就不能施舍一点爱给聿儿呢。 “玉玉,你讨厌我,不想见到我,没关系。”裴言澈眼眸中透露出沉重的苦涩,无声的煎熬渗透进他的每一寸肌肤,直至心底,“但你去看看聿儿吧,哪怕一眼。当初你生聿儿的时候难产,我不想要他,是你抓住我的衣服说再试试,别不要他。” 几乎是在裴言澈说完这些话的瞬间,桌子那头的江席玉便猛然动起怒来,一把将桌子上的茶壶摔落在地。 “我不去!我不去!我根本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记忆,他不是我生的!你儿子快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讨厌他,更讨厌你!”江席玉怒吼出声,眼前能见到的东西都被他抓起来狠狠摔在地上,“你把我送去暗香阁那样的地方,如今还想让我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原谅你?!” 江席玉愤怒得直发颤,手指着裴言澈,破口大骂,一副完全失控的模样。 “我不原谅!不原谅!我巴不得你和那个小杂种一起去死!永永远远都别出现在我的面前!” 裴言澈看着江席玉如此发狂的模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之前那个江席玉太过温顺,他从未如此撒过泼,也从未亲口说出这些刻意被两人躲避过去的话题。 也许,曾经的江席玉一直在隐忍。 “裴言澈,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被卖去暗香阁代表着什么?”江席玉瞬间静下来,直直地看着他。 “之前的我没跟你说过吗?” 他这样讲。 裴言澈神色空了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去,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他想出声拦住江席玉,可那人的声音快他一步,在裴言澈还未反应过来时就已经钻进他的耳朵。 “我有一次,被三个男人折磨了两天。”江席玉浑身泛起战栗,他的声音很轻,可落在裴言澈的心上就像有巨石在砸。 “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醒着的时候被操,昏着的时候也在被操。” “还有一次我因为伤了客人,老鸨把我扒光了绑在木桩上抽了四十鞭。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看我吗?她每抽我一次,我就在心里默默许愿你去死。” “别说了玉玉……别说了。”牙齿紧紧咬着,裴言澈几乎忍不了喉间哽咽般的震动。整个心脏沁出生不如死的痛感,十指交迭在一起,遮蔽住半张脸,骨节绞得泛白。 “怎么,我敢说,你倒不敢听了?”江席玉轻笑了一声,仿佛是把裴言澈的心脏攥在掌中,缓慢地搓扁揉圆,直至鲜血淋漓。 “裴言澈,不是我没说,伤害就不存在。” 你怎么敢奢求我的原谅。 “我不知道之前我是怎么同意跟你回来,又是怎么被你骗着生了个孩子。可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想我原谅你。” 裴言澈沉默不语,他低垂眼眸,避开江席玉的目光。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 “玉玉,如果真的能用我的命去换你不经历那些事就好了。我的确该死,要是我能遇见之前那个裴言澈,一定会一剑杀了他。” 脚步声走远,江席玉怔怔地盯着阖上的门,半晌坐在椅子上,许久没有动作。 * 时隔半月上朝,萧禾晨看着身形瘦削、失魂落魄的弟弟,忍不住皱了皱眉。 “怎么这幅鬼样子?” 裴言澈俯身,轻声道:“臣弟一切安好。” “你先照照镜子再说这句话。” 萧禾晨也知王府近日发生的事,听说世子早产身子不好,王妃又患上产后症精神不济,明霁一人两头跑,再这样下去人非得累废了不可。 “明霁,若是分身乏术,你便把王妃送进宫来吧。这里太医多,照料也方便些……” 萧禾晨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裴言澈打断。 只见那人抬起疲惫的面容,眼里闪过一丝敌意,阴阳怪气道:“席玉都这样了,皇兄还是没放下对他的心思?” “你这是什么意思?”萧禾晨的眼睛也眯了起来,语气不悦。 “难道不是吗?皇兄以为臣弟不知吗,你在见到席玉的第一眼就对他生了兴趣,不然又怎会宠幸嘉贵人?”裴言澈毫无惧色地与高高在上的皇上对视。 “你知道?” “臣弟一直知道。” “朕、朕当时也许是对王娣有几分兴趣,但也止步于此。江席玉是朕的王娣,更何况朕心悦嘉嘉,并无二心。”萧禾晨咳了一声,他以为这些小心思无人知晓,却不料裴言澈竟然直接说了出来。 “皇兄说这话,自己可信?”裴言澈冷笑一声。 “萧明霁,注意你和朕说话的态度。”萧禾晨语气骤然转冷,“你之前未恢复记忆之时朕为你寻过一位游医,经他治疗七天后你的头疾痊愈,这才想起幼年宫中之事。朕是想你把王娣送进宫来,朕再派人去寻那神医,让他给你的王妃也治一治。” 萧禾晨的话像一根钢针刺进裴言澈心底最脆弱的地方,若不是他恢复了记忆,怎会性情大变最后和江席玉蹉跎成如此模样。更何况那七日治疗痛不欲生,他宁愿就这样养着江席玉一辈子,也不想他重遭一遍自己经过的痛苦。 那些咸涩难忍的血腥味,他一人尝足矣。 “是臣弟犯了糊涂冲撞皇兄,望皇兄收回成命,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臣弟这一回。” 裴言澈说罢上前跪下请罪,起身的时候摇摇晃晃,身上传出一度不轻的酒味。 “你饮酒了?”萧禾晨睨了弟弟一眼,“怪不得今日这么放肆。” “臣弟心里苦,若不喝点酒,这日子还怎能撑下去。”裴言澈苦涩一笑。 太监来报嘉嫔在殿外等候,裴言澈闻言感叹‘皇兄与嘉嫔感情甚笃,羡煞旁人’。 萧禾晨闻言倒是笑了,“两情相悦总是如此。” “两情相悦?”裴言澈打了个酒嗝,鬼迷日眼道:“皇兄对嘉嫔有心人人都知,只是嘉嫔对皇兄是否真情……不好说。” “你什么意思?”萧禾晨的目光带着淡淡审视,裴言澈对视两秒,嬉笑回道:“只是有感而发,皇兄不必多心。嘉嫔看着就不是贪慕权贵之人,臣弟只是得不到自己妻子的心,心生羡慕罢了,皇兄不必放在心上。” 说着裴言澈摇摇晃晃走出了殿门,只是转身之后脸上并无半点醉意。 萧禾晨最是心思深沉,果然那日之后皇上与嘉嫔大吵一架,随后又冷战了很长一段时间,整一个月圣上都没再踏进嘉嫔宫中一步。 当日嘉嫔在江席玉枕中下药一事,裴言澈终是报了此仇。 作者有话说: 江席玉现在不止是失去与老裴的记忆那么简单,有点类似人格分裂(?)后期会好 他并不认为自愿留在王府、生下聿儿的他是真正的自己,他对裴言澈就应该是浓烈的恨。 等到现在这个玉玉逐渐改观,他和裴言澈才能迎来真正的开始。 且看我们老裴一步步变成宇宙好男人(他需要暴脾气的玉玉不断敲打
第六十五章 【65】 大雨渐歇,屋檐积水如串了线的珠子犹断未断地敲打着窗外泛黄的树叶,乌云散去,屋内的光线重复光明。 又是一年秋。 裴言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跨进屋里,背对着他的人此刻正悠哉地趴在贵妃椅上看书,听见脚步声也没抬头,只淡淡说了句:“如今来得愈发随意了,当我这屋是自己家呢。” 裴言澈并未理会江席玉的阴阳怪气,他把面碗搁在桌子上,又把筷子摆正了些。 “玉玉,今日是你生辰,我做了长寿面给你,愿一生你平安喜乐。” 江席玉把书搁在一旁,不动声色打量来人,像是没摸清他的目的,但还是禁不住冷嘲热讽道:“怎么,去年没被泼够?还是你多了什么受虐的恶趣味,就等着我把这碗面扣你脸上才舒心?” 裴言澈低低笑了一声,“过生辰总是要吃面的,你快来尝尝。”他倒像没听到江席玉的恶语,只一个劲的说:“小时候咱俩在江府,江夫人总在你生辰的时候亲手擀面,我也能顺便借个光吃上几口。我凭着记忆里的去做了,你尝尝看像不像?” “裴言澈,这样讨好我有意思吗?” 裴言澈依旧是那副笑脸,轻声回答:“玉玉非我,安知我之乐。” 他眼眸漆黑,沉寂的眸子映着窗外一点天光,溢出幽幽笑意。胳膊顺势搭在桌上,裴言澈用手拄着脸,歪头打量江席玉,询问道:“玉玉今年会许什么愿望呢?” 与这样的江席玉相处久了,裴言澈也摸出了一些门道。 曾经的玉玉像只顺从的小猫,只有逼急了才亮出尖利的爪,毫不留情地照着门面来两下;如今的玉玉像只不好惹的小狗,见着谁都得狂吠两下,吃软不吃硬罢了。 “不说话吗,那我猜猜……” 裴言澈故作深沉垂下头,没一会儿又扬起头去瞧江席玉,眼眸里落着一如既往温柔的光。 “今年的愿望,还是希望我和聿儿去死吗?” 说这话的人语气没有半分波澜,递过来的视线耐人寻味。见江席玉没回应,裴言澈眼眸微微上挑,面色从容道:“可惜这个愿望要落空了。聿儿马上就要两岁了,稚子娇嫩,他已然过了最难养的年纪,每日只知吃喝玩乐,圆滚得像只小猪羔。” “至于我……恶人长寿,祸害遗千年,轻易不得死呢。” 江席玉直勾勾盯着裴言澈,忽地笑了。 “你说的是我去年的愿望,既然没实现,那我换一个吧。” 男人露出微微意外的神情,反问道:“今年有了新愿望?玉玉说吧,只要我能做到,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放我走吧。” 裴言澈喝茶的手顿了顿,略一迟疑后又恢复了那副笑模样,只是语气冷了些,他薄唇轻启:“继续。” “我要黄金百两,你找辆马车送我出府。此后一别两宽,永世不见。” “既是我找的车夫,玉玉放心让他送你?”裴言澈饮了口茶不紧不慢道:“你前脚刚走,后脚他就会把你的位置告诉我。” 江席玉抿唇,冷冷道:“下了马车后我自会另外找寻地方,当然不会让他送我到终点。” 裴言澈听了这话赞同地点点头,“这倒可行。不过你一人下了马车还要带着黄金百两,拿得动吗?” 注:黄金百两约1600千克 “……” 江席玉脸色一变,有恼羞成怒之状。 “那我不要黄金了,你给我银票!”他大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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