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清连中三元之后,开国老将军王蒙曾托人上门说媒,本来都有眉目的事情了,硬生生被纪榛搅黄。如此还不算,父亲纪重一开始的意思并非让纪榛嫁与沈雁清做男妻,而是胁迫沈雁清入赘纪家。 沈夫人听闻这件事,气得一病不起。纪榛不仅断了沈雁清与王家的姻缘,还要她的独子入赘,简直是欺人太甚,本来欢天喜地的沈家被一个纪榛搅得天翻地覆,她如何能不记恨? 后来是纪榛不想沈雁清难做,才劝说父亲打消入赘的念头。 如愿嫁给沈雁清后,沈母记挂纪榛所作的桩桩件件罪事,这三年时不时就要让纪榛难堪一回。 如果是旁的人纪榛绝不会乖乖听训话,可那是沈雁清的母亲,他若是有所不敬,恐惹得沈雁清对他更加不满。 是他痴缠沈雁清,如今种种都是他该受的。 纪榛用过早膳,与吉安一同前往沈母的院落,一路上奴仆皆低首问候:“少夫人。” 他听着这一声声,又思及沈雁清应承与他一同用晚膳,决心无论待会沈母说些什么皆当作耳边风。 婢子进去传话,沈母有意晾着纪榛,他在外侯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得以入内。 沈母年逾四十,上了年纪亦是美人,只是面容端肃,瞧着并不好相处。 纪榛行礼道:“母亲安好。” 他对待自家老父都不曾如此敬重,沈母迟迟不应,也恭恭敬敬地盯着自己的鞋面。 片刻,沈母才开口,仍是那些为人妻要贤惠温良的大道理。纪榛左耳进右耳出,心思飘到天边去,一会儿想翅鲍要怎么个炖法,一会儿想沈雁清现下在做什么..... 沈母叫了他两声他才茫然抬头,“您说什么?” 顶头的妇人面露怒容,勉强压下责问的话语,对婢女一摆手。 几个婢子拿着卷好的画卷站在纪榛面前,纪榛不明所以,等画幅散开,每一卷里头都画着一个美娇娥,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纪榛喜美人,无论男女,真心夸赞道:“母亲从哪儿收罗的美人图,甚是好看。” 他绕着画相欣赏起来,越看越是喜欢,正打算向沈母讨要一幅拿回去细细品味,听得沈母说:“你与雁清成婚近三年,也是时候给他纳个侧室了。” 纪榛一怔,看向沈母,“母亲何意?” “沈家只雁清一条血脉,自要添丁添福。你虽为沈家媳妇,到底是男儿身,无法孕育子嗣,丈夫不提,你心中也要有数,念你年岁还小,不懂事宜,我替你做主。” 纪榛原想今日听完训话就相安无事,未料到沈母拿这事做文章。他顾不得尊敬长辈,反驳道:“沈家人丁确实单薄,母亲如此懂礼数,怎么不替父亲多纳几个侧室,为沈家添福?” 他虽不是能言善辩之人,但除了心甘情愿在沈雁清那里吃瘪,旁的人他还是可以堵两句的。 此言一出,满室凝重。 沈母脸色骤变,狠狠拍桌,“放肆!” 纪榛心知方才的话是大不敬,他一说完也有几分悔意,但覆水难收,他只得接着道:“母亲,有我在一日,沈雁清绝不可能纳侧室,此事没得商量。” 沈母美目圆瞪,“你怎知雁清的想法,他被迫与你成婚已是无奈,你难不成还要他此生膝下无儿无女,无人送终吗?” 纪榛抿唇,“他若死我前头,我给他守灵,若我先离世,他爱娶几个就娶几个。” 除非他死,否则他定不会让沈雁清染指旁人。 “你竟然诅咒我儿子死。”沈母气得发抖,连话都说不利索,“好得很好得很,这就是雁清娶的好妻子,来人,开祠堂。” 纪榛咬了咬牙,仍是直挺挺站着。 “你到祠堂跪对列祖列宗反省,什么时候改口了再出来。” 纪榛头也不回地出院。 吉安听见自家公子又要被罚跪祠堂,恼道:“我定要告诉大公子。” 纪榛拦道:“别再让哥哥担心了,跪一跪不碍事。” 不等吉安回话,他又说:“你吩咐小厨房把翅鲍炖上,今晚沈雁清要过来用膳的。” 劝了吉安瞒住兄长,他跟着婢子来到沈家祠堂,直直跪在了蒲团上。 纪榛望着沈家的牌位,其实心里有些害怕他们怪罪自己断了沈家的香火,但怕归怕,他就是跪到一双腿废了,也不可能改变主意。 纪榛从早跪到晚,跪得头昏脑胀,眼见快到沈雁清散值的时辰,才有几分焦虑。 他揉着酸麻得刺痛的双腿,正想让婢子去唤吉安,却见吉安一脸苦相站在大门前。 “可是沈雁清回来了?” 吉安摇头,“公子,沈大人差人传话,今日翰林院公事繁多,赶不及回来用膳了。” 纪榛盼了整整一日,盼来这么一句,一时觉气血翻涌,恨恨地拿拳头砸了几下蒲团。 “吉安,扶我回院,我们自己喝汤。” 吉安诶了声上前扶住站都站不稳的纪榛,心疼得不行。 出祠堂时,婢女怯怯道:“少夫人,夫人还没有让你起来.....” 纪榛瞪她一眼,小姑娘缩着脖子不敢再阻拦,目视着纪榛踉踉跄跄离去。 作者有话说: 沈大人,还不速速回来安慰老婆!
第5章 沈雁清方回府,下人就将今日之事全盘托出。 他面色淡然回道知晓了,先去了趟母亲的院落。 沈母还在气恼纪榛擅自离开祠堂,一见到沈雁清便冷笑,“你那好妻子本事通天,连婆母都不敬。” 沈父亦方下朝回来,听闻此事也是愤愤,一甩袖子坐在主位上生闷气。 沈雁清心知父母不喜纪榛,倒也没有为纪榛说话,只是迂回道:“他不过弱冠,心性稚嫩,口出妄言,让母亲劳心了,今夜我定会好好教导他。” “你二十之时都中状元了,心性稚嫩,我看他是被纪家宠得无法无天。” 沈雁清不辩驳,“往后我不让他到母亲跟前惹您生气就是。” 沈母哼声,“你当我乐意见他,还不是为了你。” 说着,让婢子将画像呈上,还未言明,沈雁清心如明镜,掠了画像几眼,赶在母亲前头道:“春闱将近,翰林院公务繁忙,我无心牵挂儿女私事,母亲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这些画像还是暂且收起来吧。” “你次次都用这个借口,”沈母不悦,“难不成你真想守着纪榛过活?” 沈雁清轻笑,“父亲常常教导我要以仕途为重,我如今在翰林院当值,正是升迁之际,母亲亦知我志在鸿鹄,若被私事缠身,恐无法一心为朝廷效力,于我,于沈家皆无益处。” 沈母这才勉强断了心思。 沈雁清又说:“往后母亲也少与纪榛往来,他太孩子气,等长成些再让他侍奉母亲左右。” 沈母听出儿子话语中对纪榛的袒护之意,嗔道:“你便惯着他吧,真要叫他把我们沈家闹得鸡犬不宁了。” 哄好了沈母,又与沈父议论了些公事,沈雁清这才告别。 裕和这些年跟在沈雁清身旁,深知清官难断家务事的道理,自家大人夹在双亲和妻子之间,那可真是比处理最繁杂的公务还要棘手。 眼见沈雁清三言两语抚顺二老怒气,裕和佩服道:“还是大人有办法。” 沈雁清一出院落便收了笑意,抬手轻揉眉心,难得地打了个趣,“这话等我回院后你再说吧。” 裕和明晓,嘿嘿一笑,“少夫人最听大人您的话,您哄一哄定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沈雁清轻飘飘看他一眼,“你倒是了解纪榛。” 裕和轻咳,“整个京都谁人不知少夫人对您死心塌地。” 沈雁清没有接裕和的话,迎着月色往住处而去。 — 主院。 纪榛拿调羹搅着青花盅里的炖汤,鱼翅和鲍鱼炖得软烂,汤汁香而不腻,很是可口。但他却不似在品味珍馐,而是在喝什么苦药,清秀的眉眼微微皱着,一脸怏怏。 他把瓷勺叮地丢进盅里,拿嫩杨柳做成的软刷沾了用各种名贵香木磨成的粉末洁了牙,又拿薄荷水漱过口,道:“撤了。” 吉安望着一桌子没怎么动过的佳肴,劝说:“公子,再用些吧。” 纪榛摇头,伸手去揉自己的腿。他跪了整整三个时辰,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动一动就像有蚂蚁在啃食他的骨肉,又酸又痛。 婢子将膳食都端下去,吉安扶着纪榛坐到塌上,说:“我给公子洗脚再锤锤腿。” 纪榛虽是娇生惯养长大,但吉安自幼跟着他,情分到底不同于旁人,这些粗话寻常时候他是不会让吉安做的。可他的腿实在酸得厉害,想了想指向一旁,“那你拿个小马扎坐。” 吉安搬了马扎坐在纪榛脚边,让婢子端热水进来,替自家公子脱了鞋袜,将一双脚往铜盆里浸。 酸麻劲从脚底往上钻,纪榛倒吸一口凉气,后怕道:“我不会变成瘸子吧?” 吉安边洗边愤愤地说:“公子若真跪出毛病,非要让沈家上下付出代价不可。” 纪榛丧气地垂着脑袋,这话要是传到沈雁清耳朵里,定又要觉得他仗势凌人了。他不欲再说这茬,由着吉安给他洗净了脚擦干,又抬着他的脚放在腿上揉捏。 酸劲过去便是痒意,纪榛忍不住倒在榻上笑,笑声清脆,说话断断续续的,“轻些,轻些,我痒.....” 吉安按着纪榛的小腿,问:“这个力度可好?” 纪榛还是笑,想把脚缩回来,一个不留神轻踹在吉安胸口。吉安险些摔倒,只好抓着他的腿重新坐回来,用的力气收不住,在纪榛的小腿上留下几个红指印。 纪榛还是躺着不动,脚一晃一晃的,高兴地说:“好像不那么酸了。” 吉安喜道:“那我再给公子揉揉?” 纪榛说好,抬手去玩榻上的流苏,小腿仍横在吉安的腿上。 沈雁清和裕和还未进屋,就听得房中传来笑声,伴随着什么轻些,慢些的低语.....实在是引人遐想。 裕和大骇,看向沈雁清,自家大人神色虽未变,唇角却微微抿直了。他跟随沈雁清多年,对方常年喜怒不显于色,如此细微的变化已能瞧出心中波动。 裕和本想溜之大吉,沈雁清先一步推门而入。 房中场景一览无余,纪榛褪了短袜躺在软榻上,长袴卷至膝盖,露出修长白皙的小腿,一双皓白的脚搭在吉安身上,而吉安的手正捏着小腿肚,看情形已揉了不少时候,甚至已经有了印记。 沈雁清垂着的指微动,满目沉寂。 纪榛听见声响,用手肘撑起半边身体,与沈雁清相视。不知为何,他觉着沈雁清的眼神比之往常还要冷厉三分,竟让他有些打怵。 吉安正想起身给沈雁清行礼,可纪榛在气头上,拦道:“继续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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