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缸里飘着厚厚的一层芍药花瓣,容黎依稀看见花瓣中似乎还夹杂着丝丝黑发。 一股不详的直觉告诉容黎缸底一定不简单。 他捡起附近一把大型木质舀勺,将其探进缸底小心翼翼地搅了起来,很快的舀勺就碰到了很重的物体。 容黎借助缸沿用力下压舀勺,水底的东西被慢慢抬了起来,不一会儿一张被泡的惨白的人脸浮出了水面。 出水的那一刻,死人的嘴巴张开流出了无数花瓣水。 容黎继续检查了其他水缸,无一例外都有人浸泡在里面。 尸体似乎都用了独特手段防腐,死人各个被保存的完好如初,一点都没有被水泡发。 容黎还发现死人的手腕处皆被割了一道细痕,看来在四楼被放血致死的人最后都会被重新安置在这里。 邢家的香粉竟然自始至终都在用人做祭。 五楼再查不出什么,容黎猫上了六楼。 六楼与其他楼层不同,整层楼被一扇门挡住,门上落了锁,此锁形如夜叉,形制诡秘,容黎琢磨半天都没能打开。 此时,怀里的传音螺开始振动。 容黎摸出传音螺,他将耳朵贴在螺口,里面传来冥焱的声音。 “阿黎!府中设了禁制,切勿轻举妄动!” 话音刚落,一直闭着眼睛的夜叉锁竟突然睁开了眼,张开着血盆大口发出桀桀的笑声。 容黎扶额:“已经晚了。” 门唰地一下打开,容黎被吸了进去。 传音螺掉在地上,里面传出了冥焱慌乱的声音。 “阿黎——————!” …… “……阿黎……” “……阿黎……” “……阿黎快醒醒……” 是谁? 是谁在喊我? 是…… 师父吗? 容黎迷迷糊糊地醒来,眼前的景象竟是万魔窟里的灵山洞,是他和师父曾经相依相伴数年之久的家。 紫藤攀满了整座洞口,五月时节花开满墙,似千万条流苏悬于空中。 风吹过时,紫色的花串轻轻摇动,就像此刻容黎的心也在轻轻撼动。 容黎站起身,漫无目的地大喊。 “师父————!你在哪里?” 紫藤花海里慢慢走出一个人影。 长身玉立,朗月清风。 那眉那目,一颦一笑。 皆是容黎思念无数次的旧时模样。 师父见他茫然若失的模样,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阿黎在想些什么?竟这么入神。” 容黎贪恋他手掌的温度,拉起他的手握在自己手中。 “师父,倘若有一天我无声无息的离开了你,你会怪我吗?” 师父宠溺的笑了笑,道:“我不会怪你。阿黎如果不告而别,那必然是有什么不可说的原因。既不可说,又何谈责怪呢。” 容黎:“那师父会来找我吗?” 师父:“不会。阿黎需要为师的时候,自然会回来。” 容黎:“那师父想我了怎么办?” 师父笑道:“为师便去悄悄的看看你,只要你安好,为师也就安心了。” 容黎继续追问:“可倘若师父找不到我呢?” 师父:“不会。若两人有机缘,一定会再相见。” 容黎闻言苦笑:“师父,我们的洞口种的真是紫藤吗?” 师父回望着那片紫色花海,十分欣慰地说:“我的阿黎果真是长大了。” 是啊。 刻骨的记忆不会骗人,灵山洞口五月盛开的向来只是凌霄花啊。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潮湿的夜风从窗缝里钻了进来, 血腥的味道混着曼殊沙华的香气很快就弥漫遍了整座工坊。 容黎从梦中醒来,手腕处传来一阵阵刺痛,他刚想抬手查看, 却发现手腕被铁环牢牢锁住。 随后, 他意识到, 他整个人都被锁在玄铁做的机关椅上。 四肢,脖子, 腰腹, 均被玄铁扣住, 无法动弹。 他低头看向手腕处,先前为救阿吉划开的伤口似乎被人为割得更深更大,血液正在一滴滴的快速流入琉璃盏中。 琉璃盏中的血液将满未满时,一阵阴风袭来卷起琉璃盏飞向对面。 黑暗中, 一只满是皱纹的手接住了琉璃盏。 容黎清楚地看见, 那只手上还套着一串佛珠。 容黎轻蔑地笑道:“大师傅真是好手段,一招请君入瓮竟被你玩得出神入化, 真叫人防不胜防。” “自不量力。”白须白发的耄耋老人从阴影处走出, “愚蠢小儿竟也想坏我邢府百年基业, 简直是痴人说梦。” 容黎不屑的笑道:“不到最后一刻, 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死到临头了竟还这么嘴硬。”老调香师缓慢地朝容黎走过来,“你和你身边的那个女人是极品血池, 若不是子元子业对你们有心,你们早就成为我邢家香粉的一部分了。” “我原本还想多留你们些时日, 待他们兄弟对你二人厌烦后再处置, 没想到你们竟好大的胆子, 敢在制香坊里撒野。” “只不过你们的那些小伎俩在我的天罗地网阵里毫无用处。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被我用曼陀罗香操控着,除了能控制他们的心神, 还能形成一张天然的防护网,只要有一人有问题,我身为阵主必然第一时间知晓。” 容黎冷哼一声:“老东西倒是还有点小本事。但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人是妖?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老调香师张狂大笑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真是令我惊喜。” 话音刚落,两名彪形大汉拖了个人进来,随意地将人丢在容黎身前。 那人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地面,胸腔里不住地发出一阵阵的哀鸣声。 竟是阿吉。 容黎瞬间阴沉下脸色,他冷声道:“既然我是极品血池,你还抓他做什么。” “他身上的血明明就要流光了,现在却莫名其妙恢复了大半。”老调香师咧嘴漏出一口歪斜的大黄牙,笑得一脸阴狠,“你的血似乎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说完,老调香师抬手打了个手势,其中一位彪形大汉揪着软成一摊稀泥的阿吉的衣领将人提了起来,紧接着彪形大汉的手里出现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容黎大喊:“不要——!” 利刃从高处落下,阿吉的喉管竟被生生割开了一道大口子。 血如喷泉般呲了出来,血水溅了容黎一身。 前一秒还鲜活的人,此刻已了无生气。 容黎握紧拳头,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束缚,但任凭他怎么努力,在玄铁的禁锢下却也无济于事。 彪形大汉将阿吉的嘴掰开,老调香师急不可耐地将琉璃盏中容黎的血尽数倒了进去,然后一脸期盼地等着阿吉复活。 容黎咬牙骂道:“蠢货!” 他的血,一人只能用一次。 续过命的人,再续则无果。 他看着阿吉空洞灰白的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他拼命想要活下去见阿七的样子。 情厚似海深,命贱如蝼蚁。 老调香师见阿吉半天没有苏醒的迹象,阴鸷地盯着容黎问:“他为什么没活过来?” 容黎冷笑一声:“我何时承认过我的血能起死回生。” “不可能!”老调香师快速捻动手中串珠,一名彪形大汉突然抱住自己的头用力一转,只听咔嚓一声,脖断而亡。 容黎的血再度被喂入彪形大汉的口中,刹那间整具尸体通身变得焦黑干枯。 “为什么会这样!”老调香师恼羞成怒的捻动串珠。 容黎挑起一侧的唇角,七分讥讽十分冷酷,声线还透着一股子浓浓的威胁。 “敢让本君流这么多血的你还是第一个,此仇本君誓必万倍偿还,定将你挫骨扬灰魂魄不存。” “哈哈哈。”老调香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疯狂捻动手中的串珠,手掌慢慢浮现出一团黑气。 “就凭你也想动我?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还有外面那个人,纵使他想救你,也突破不了我的傀儡阵和嗜血结界!” “他也是个可笑的人,竟不忍杀我的傀儡。” “就让你化为我力量的一部分吧!” 冒着黑气的串珠极速飞旋到容黎正在流血的手腕上。 手腕被猛地勒紧,像是要穿透骨头般深深勒入血肉,疼得容黎额头青筋暴起,他只能紧咬牙关才保证自己不狼狈喊出来。 串珠疯狂贪婪地吸着容黎的血,慢慢从黑色变成红色,再到紫红,容黎只觉心脏处的血液正在疯狂地流失,胸腔中的空气也开始变得稀薄。 串珠逐渐呈现黑紫色。 再硬的骨头也熬不住这非人的折磨,容黎终于仰天发出了一声嘶吼! “啊————!” 忽然! 天边一道青雷炸响,坊顶竟被生生劈去了一半,轰隆隆尽数倒塌了下去。 在浓浓弥散的飞尘中,容黎抬头就看见冥焱持剑从天而降。 他还穿着接亲时的红衣,银色的面具早已不知去向,剑眉星目,挺鼻薄唇,周身杀气四溢,九天战神,名不虚传。 只是他似乎也并不好过。 即便是身穿红衣,他周身的血痕也依旧清晰可见,前襟大片大片的黑红血渍灼伤了容黎的眼睛。 容黎不知坊外的情况,但见他这幅模样,应该也不会比自己好受多少。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的那刻,容黎竟很想伸手抱住他。 冥焱飞身落到容黎身前,剑光闪过,禁锢解除,容黎无力可借向前倒去。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声音。 “对不起,我来迟了。” 容黎额头抵着冥焱的肩膀,唇角挂上一丝淡淡的笑意。 “不迟。”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与这九天战神似乎格外有缘,几乎他每次遇险,冥焱都会及时出现。 老调香师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撕扯着嗓子凄厉地叫喊:“冲破了我的嗜血结界又怎样!来的正好你们二人可一同上路!” 容黎顿觉手腕一松,串珠飞回老调香师的手里。 老调香师一边疯狂捻动串珠,一边嘴中不住地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容黎便听见了人潮汹涌奔来的声音。 “冥焱!是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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