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钧敛目:“启禀陛下,微臣去了兵部衙门。” “你……”显然,周方回没料到楚凌钧承认得这么快。 永嘉帝冷笑一声,“朕还想好好审你,你答得倒是干脆。” 楚凌钧跪下地,面不改色道:“微臣知罪。但微臣所行,事出有因。” 永嘉帝:“那丢了的册子是你盗的?” “是。”楚凌钧道。“那本册子上写的是去年送往北境物资的运输记录。昨日早朝上宋阁老曾言,造成霉粮和破损冬衣的原因,是接连七日的暴雨。微臣想看看册子上记录的,与阁老所言是否一致。” 永嘉帝:“那你想必是看到了,究竟是否一致啊?” “是。” 周方回抢先道:“陛下,靖安侯深夜潜入兵部衙门盗取重要公文,该予以重处!” 楚凌钧道:“微臣愿领责罚。” 话音刚落,他冰冷视线看了眼周方回,继续道:“但是臣仍有发现,这本册子记录的是去年冬月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年之久,如今仍旧完好如新。况且,既然说交州连续七日暴雨,这册子即便是保存完好没被雨淋,却也没有半分受潮的痕迹。” 听到这里,周方回脸色大变。“你……” “凤京府所产的罗纹纸最易受潮,但是这本册子却焕然如新,就连上面的松墨香都极其浓郁。”楚凌钧的语气几乎已经到了咄咄逼人的地步,质问有声。“敢问周大人,可否给个解释!” 听完楚凌钧的一番话,周方回脸色白如纸,他还在思索该如何应对,永嘉帝神色未变,淡淡问道:“册子呢?拿来给朕瞧瞧?” 楚凌钧自怀中取出册子,恭敬呈上。 永嘉帝翻阅几页,抬了抬眼皮问道:“周大人,你的解释呢?” 周方回看看楚凌钧,又看看永嘉帝,知道这件事瞒不下去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微臣知罪!微臣知罪!” 永嘉帝轻嗤一声,沉下脸来问道:“所以这册子,是兵部伪造?原来的册子又去了何处?” 周方回脸色煞白,额头上也布了一层细密的汗。“回禀陛下。兵部日常的公文实在是太多,底下的人将原本的册子损坏,又重制了一本也未可知。微臣回去之后一定细细调查清楚,给陛下和靖安侯一个交代!” “笑话!这册子一向是等运送物资的队伍回京之后,就加盖印信,整理归档,妥善保管。即便有所损坏,又为何偏偏赶在调查冬衣霉粮案之时损坏?”楚凌钧冷然道。 周方回俯身跪地,咬了咬牙,不知该作何回答。 永嘉帝将册子放到一旁,叹口气说:“令嘉啊,你任兵部尚书这么久,难道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周方回一听,身子更低了些。“臣无地自容……” 楚凌钧神色微暗。 过了许久,永嘉帝道:“朕看在你从前尽忠职守的份上,这次姑且不发落你。你回兵部,自去调查清楚这册子是怎么回事。” “是,微臣谢陛下隆恩!” 楚凌钧神色微暗。不知为何,他隐隐感觉到,永嘉帝话里行间似乎想要这件事情尽快过去,并不想深追的意思。紧接着,永嘉帝接下来的话证明了他的猜测。 “二位爱卿可还有别的事?若无他事,就且先退下罢。”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楚凌钧自是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于是他又道:“陛下,宋阁老根据这本册子,查出破损冬衣和霉粮是由暴雨所致。若这册子有假,那这个宋阁老的这个答案,是否仍有商榷余地?” 永嘉帝沉了沉眸,没有立刻回答,似作思考。 周方回见状,又道:“陛下,微臣突然想到,宋阁老先前在查案之时,曾问微臣要过近年来的运粮册子,微臣不知……” 话到这里,周方回没有继续说,而且还低下了头。但是在场之人,都懂他想说什么。 永嘉帝哼了一声,说:“依你所言,是宋阁老调换了这本册子?” 周方回叩下头去,忙道:“微臣绝无此意!但是这册子当初从兵部送去内阁,经好几人之手,许是下人弄错了也未可知……” 楚凌钧听永嘉帝似有维护宋阅之意,遂开口道:“陛下,微臣斗胆请求,可否与宋阁老对质?” 永嘉帝抬目看了眼他,“你也觉得,是宋卿所为?” “微臣并无此意。只是事关燕梧铁骑六万将士的性命,微臣恳请陛下——”说到这里,楚凌钧面容肃然,叩下头去,额头触碰上指尖。“能够还他们一个公道。” 周方回见状,也叩头道:“微臣附议。” 永嘉帝看着他们良久,片刻过后轻笑一声:“也罢。” 随后,他侧眸吩咐身旁的冯皎:“让宋阅过来一趟罢。”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一直在走剧情,要先把冬衣霉粮案这一段情节走完。最近感情线比较少,可能缺少些看点……非常感谢还在追文的宝子,你们一直都是我坚持更文的动力QAQ谢谢大家~ 大概下下章会有感情线~
第39章 宋阅来了之后,永嘉帝让周方回将册子的事情详细叙述给他,宋阅听完,盯着那本册子,半晌未言。 永嘉帝看向他:“宋爱卿,你可有解释?” 宋阅沉默许久,哑着声音道:“如周大人所言,其中该是有什么蹊跷。陛下可否容臣回去调查清楚,若是当真有底下人作祟,老臣定然严惩不贷。” 永嘉帝眯了眯眸:“五日之内,可否查明?” 宋阅:“老臣遵旨。” 话音刚落,楚凌钧突然问道:“既然如此,那敢问,日前宋阁老查出冬衣霉粮之事的原因是暴雨所致,可是凭借这本册子得出的结论?” 宋阅垂着眼帘没有看他,只默然答了一句:“正是。” “如今宋阁老是否也觉得,这册子是伪造?”楚凌钧又问。 宋阅:“……靖安侯所言不差。” 楚凌钧继续追问:“那么暴雨导致军粮发霉的结论,是否也可以推翻?” 宋阅脸上颇有几分挂不住,他看了眼周方回,但周方回却避开了视线,最终,宋阅只得无奈道:“陛下,臣先前在查探的时候,不仅只靠那本册子才下此结论,还询问了当初押运军粮和冬衣的人。综合种种证据,微臣小心求证,方才下定结论。” “从凤京府到北境,运粮队伍需要走两个月之久。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了,难道他们还能清楚地记得哪一日下了雨,哪一日是晴天?”楚凌钧质问道。“难道不也是靠着那本册子,才能够说出哪天是雨天?” 宋阅被他逼问地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看了眼永嘉帝,只见永嘉帝面不改色,刚好接过小太监呈上来的茶。他只好收回了视线。 楚凌钧又道:“宋阁老为何总是执着于运送途中出过什么问题?万一问题出在根源之处呢?” 宋阅停顿片刻,缓缓道:“侯爷所言,不无道理。” 楚凌钧:“若是那些粮食和冬衣在采买之前就是有问题的,这也不无可能。” 宋阅拱了拱手道:“陛下,靖安侯所言,让老臣醍醐灌顶。老臣愿重新调查此案,给朝廷一个交代。” 永嘉帝敛目放下茶杯,淡淡道:“还是五日?” 宋阅:“臣遵旨。” 恰在此时,冯皎从屋外进来,躬身站在永嘉帝身侧,轻声道:“陛下,二殿下在外面候着,称有要事求见。” 永嘉帝微微皱眉:“彦儿?他来作甚。难道不知朕在议事么?” 冯皎恭敬地道:“二殿下说,关于霉粮和冬衣一事,他寻到了些线索,特来禀报陛下。” “儿臣恭请父皇圣安。” 段宁彦被冯皎领进了御书房,恭恭敬敬地跪地请安。在场的宋阅、周方回、楚凌钧也向他行了一礼。 “免礼罢。”永嘉帝抬目看他。“彦儿,你有何事?” 段宁彦起身:“回禀父皇。听闻父皇和两位先生还有舅舅在商议去年冬衣霉粮一案。这些时日,儿臣在六部轮职,阅览部分公文的时候,发现了一些线索。” 听到这里,宋阅突然抬头,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惊诧。 永嘉帝闻言淡淡道:“说来听听。” “是。”段宁彦定了定神,脆生生的声音却不失清朗。“日前,儿臣在户部整理归档诸多公文的时候,曾经发现几处存疑。户部去年一整年的支出是三百万两银子,冬月给兵部的支出是四十万两银子。这四十万两的用途写的是购买军粮和前线将士们过冬的棉衣。” 楚凌钧神色一凛。 但闻段宁彦继续道:“然后儿臣又看了下军需采买记录,上面写的是,采购军粮所用六万两,采购冬衣所用四万两,加起来仅十万两。若儿臣未曾猜错,这些就是去年远在前线的燕梧铁骑收到的物资。” 听到这里,宋阅神色已有动容。 段宁彦目不斜视,又道:“儿臣又看了往年的军需采购记录,至少在冬衣和粮草这方面,二者加起来的价钱至少是四十万两。所以,我有两处疑惑。第一,为何两处记录不一样?第二,剩下的三十万两银子去了何处?” 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御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宁静。良久过后,宋阅掩口轻咳几声,拱了拱手道:“殿下心细如发,在户部历练的这些日子,能够看出这几处疑点,实在是让老臣欣慰。只不过户部每年的支出和收入过于繁杂,若是有一笔记错也未可知。今日过后,老臣会命户部详细核查疏漏,定会找到问题所在。” 段宁彦不置可否,又道:“宋师傅,就在一个时辰之前,我已经找到答案了。” 闻言,楚凌钧抬了抬眸。 “我找到了工部在冬月的支出记录。去年,因翻修畅春园行宫的一处阁楼,户部总共给工部批了六十万两。但是翻修阁楼,为何会花费六十万两之多?于是我又找了许久,终于发现,包括购买建筑材料和发放工匠们的工钱在内,整个畅春园行宫的翻修总花费仅三十万两。还有三十万两,或许就是从兵部购买物资的那四十万两中挪出来的。而这三十万两银子,已经不翼而飞了。” 听到这里,宋阅的神色已经变了,似在思索该如何作答,永嘉帝却先开了口。 “三十万两,真不是个小数目。”永嘉帝看向宋阅。“宋爱卿,此事你可知晓?” 宋阅忙道:“微臣并不直接管辖工部之事,确实不知。二殿下所言,陛下可否允臣前去调查一番?殿下刚开始接触六部的公务,再加上户部的事情的确过于庞杂,微臣担心,殿下是否有疏漏之处。” 段宁彦接话道:“父皇,儿臣自幼受内阁的几位先生们教导,尤其是宋阁老,他曾教过儿臣,知细知微,方能事半功倍。所以儿臣在阅览公文之时向来仔细,况且事关重大,儿臣绝不敢有任何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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