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个上好的材料,可惜,不是处子之身,做不得顶级的容器。” 他力气极大,好似铁钳,掐得林晗仰着脖子,喘不过气。 毒王正得意时,一人从他身后悄悄现身,抄起个斗大的铜铃,狠狠往后脑砸去。 老头挣动一瞬,光秃秃的颅顶冒出几道暗红的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玉善拎着铃铛,手忙脚乱地扶起林晗:“表哥,你没事吧!” “没事,快,快走!” 二人乱糟糟地站起身,一同去找嵇风。嵇风正与那婴胎缠斗完,从他胸脯间拔出匕首,扔到地上。 林晗把玉善托付给他:“你们先从原路出去,我去开门,接应你师兄。” “行,”嵇风皱眉道,“你小心点。” 说完,三人便分道而行。林晗快步到紧闭的石门前,在墙上摸索许久,找到一处塌陷的按钮,奋力拔开。 石门一震,訇然抬升。他心中大喜,成了。 门开到一半,他便俯身钻过去。对面一片漆黑,隐隐约约立着个高挑的人影,只是静止不动,看上去很是瘆人。 那人轻笑一声。林晗顿觉不对,嗔道:“穆思玄?” 刚才情形危机,他居然忘了,这里的通道是会变动的。 “你还不是太蠢,”穆思玄朝他迈近两步,嗓音轻柔,“这回可是你自投罗网,怨不得我了。” 他缓缓抬起手,袖中金光一闪,现出个巴掌大的铃铛。 “都带上来吧。” 穆思玄冷冷发话,把玩着一只拇指大的空琉璃瓶,一挥袖,慢悠悠地落座。 此处位于地下,却修建得金碧辉煌。四角燃着黄金七轮灯,上添人鱼烛,火光煌煌,宛如白昼。 林晗蒙着眼,两手反绑在身后,被几人压到他跟前,强逼着跪下。 穆思玄盯着他看了许久,像是颇为满意,吩咐左右:“给他揭开。” 林晗抬起头,眼前遮罩除去,立时感到一阵刺目的金光。 他微微蹙眉,睁开眼,恰对上高坐那人满含笑意的面庞,周围炬火荧荧,照彻黄金砌成的地宫,仿佛置身九泉冥殿。而穆思玄面皮虽是笑着,眼神却阴寒彻骨,比厉鬼还要凶煞。 宫室暗处立着无数白影,一动不动,只有衣角飘忽,都是他的手下。 “我一直在想,该如何清算你我之间的账。多亏你这回不请自来,可算是让我想明白了。” 林晗道:“我不欠你什么。” 穆思玄冷笑,将琉璃瓶掷在地上。 “怪我大意,把瘟疫赐给你那个兰庭卫属下。如今想想,毒王的尸毒配你也是极好的。你这张脸,我实在是看不惯。吕公子,你说呢?” 林晗一怔,转向身旁看,见吕应容也被他绑了来,被几个人押在不远处。 吕应容嘴里塞着东西,只能呜咽。穆思玄盯着二人,陡然发出阵笑,两眼阴沉地看向林晗。 林晗丝毫不惧,逼视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穆思玄弯弯唇角,一抬手,着人给吕应容松绑。吕应容见此情状,吓得离了魂,被人拉起来,立马又腿软,摔在地上。 穆思玄笑道:“我只不过是想,让你尝尝这些年来我的感受。吕公子,你该认识这个跪着的人吧?” 吕应容不敢不应声,哆嗦道:“是……贵人你,能否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既然叫你过来,自然是要放过你的,”穆思玄淡笑,朝暗处唤道,“毒王,你说说,这张脸如何?” 那老头先前受了一击,只是负伤,此刻从白影间钻出来,走到吕应容跟前,出手扳起他的下巴,一双蛇目翻来覆去地打量。 吕应容害怕至极,不敢动弹,任由他把着自己的脸,淌出眼泪来。 毒王向暗处伸手,便有人给他递上一把尖刀。老头捏着刀,照着脸蛋某一处划下。 凄厉的惨叫在地宫中回荡。毒王似是把他的脸当成一块石头,划完这处,扳到另一侧,举刀再剜,把好好的皮肉削得鲜血淋漓。 林晗怒视着高处的人,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几双手按住。 “你这个畜生,你发什么疯!” 穆思玄竟还笑得出声:“我可不是害他,我是在帮他。” 毒王手上动作不停,使完刀子,又叫人递来托盘。那盘中摆着众多药罐,一阵叮叮当当,他从盘中取出一张细白面皮,小心翼翼地铺在血肉模糊的脸上。 良久,穆思玄道:“给他看看。” 毒王镶嵌许久,拿白布擦干手上的血,把吕应容的脸捧给林晗瞧。林晗一见那脸,大为震撼,虽然鲜血横流,但轮廓五官都已大变,显现出雏形。 那明明是他的脸。
第120章 千里西行 穆思玄看着他震惊失色的模样,笑道:“吕公子面前有个飞黄腾达的机会。你从小到大都过得颇为困窘,如今只要咬牙吃点苦,便能摇身一变,成为人上人。金银宝物,权势地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任何人都会对你唯命是从,你想要的东西全都唾手可得。” “穆思玄!”林晗怒喝道,浑身颤抖,“你敢!” 穆思玄惬意地瞧着他:“由不得你。如何,吕公子,这可是绝好的买卖。想必你在牢里已经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可不一般。” 吕应容合着眼睛,剧痛让他发不出声。可穆思玄的话就像是一簇火苗,倏然点燃他心底的幽暗,还一直往这堆烈火上放风添油。 穆思玄所说的,都是他几辈子也不敢想的。在他的话里,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名利仿佛现了形,离他近在咫尺,似乎一伸手就能碰到。 从来没人在意过他。他的死活,就好比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草。可是林太守不一样,他随口一句话,都被身边人奉为圭臬。 吕应容向来都是认命的,可是此刻他冒出个前所未有的念头。 凭什么,为什么?况且,他的脸已经被人毁了,除了这条路,他没办法再…… “罢了,我就给你点时间考虑。你可要想清楚,是替他活着,享尽荣华,还是抱着这张坏掉的脸苟且半生。” 穆思玄陡然出声,缓缓地从座上下来,捏起毒王拿过的刀,到林晗跟前。 他握住林晗的下巴。手指冰冷,比刀刃还刺骨,好像一条蛇在爬动。 林晗闭上眼睛,浑身战栗,鼻子里发出闷哼。温热的血顺着面颊流到嘴唇,他一张嘴,满口都是铁锈味。 穆思玄放下刀子,打量着他刀口斑驳的脸,噗嗤一笑。 “不错,没喊一声。” 林晗吐出一口血,蔑视着他:“你还有什么手段,就使出来吧。” 穆思玄像是被他的眼神刺伤,嗔怒道:“好,那我就满足你!” 他唤来毒王,把一颗药丸塞进林晗嘴里,强迫他吃下,终于满意一笑,召来手下。 “关进水牢,我要看看,他能撑到几时。” 水牢阴冷,四下一片漆黑。牢笼一半浸在水里,时间一久,置身其中的人便会生不如死。 林晗在这泡了许久,半身皮肉胀裂,动弹不得。牢中不知时辰,他就数自己的心跳,数到后头,他便神识恍惚,什么也听不见。 纵使在浑浑噩噩的时候,他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命正顺着黑暗的水流,一丝一缕地抽离。 门口一阵响动,似乎有人进来了。他想抬头去看,却没有力气。这间牢房极为隐蔽,除了那个疯子,还有谁来看他。 几声脚步回荡在水牢中,钩索作响,有人把他从水里捞了出来,拽出了笼子。 “穆惟桢攻进来了,”穆思玄的嗓音响起,“抓紧时间。” 林晗强撑着睁开眼,抬头,望见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那人双目通红,泛着水泽,似是才哭过。他看穆思玄一走,便立马将林晗扶起来,给他解身上的绳子。 “快!”吕应容断续地呜咽,“趁他不在,你赶紧走!” 林晗把住他的手,盯着他襟前的玄衣,正是自己穿来的那身。 “走?你让我去哪?” 吕应容怔怔地看着他:“当然是逃命了。这几天我摸清了出口,只要照我说的,一定能活着出去。” 他一边喋喋不休,一边扶着林晗站起来。林晗攀着他的手臂,双腿像是废了,许久都没知觉,站也站不住。 等到终于能站稳了,林晗便松了手,看向他:“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吕应容哑然,垂下眼不看他。 林晗微微一笑,拖着病体一瘸一拐地朝门口去。 清凉的空气拂面而过,令他清醒几分,手脚些微回暖。 “林晗!”吕应容震声叫他,“我、我送你。” 林晗置若罔闻,仍旧慢吞吞朝外走。吕应容紧追上来,扶着他左臂,轻声叮咛:“小心。” 他哽咽一瞬,忽而接了句:“对不起。” 林晗刚想回话,却不料吕应容摸出一把尖刀,重重地往他肋下刺去。 刀刃没入骨肉,热血犹如泉涌。林晗捂着伤口,歪倒在地,却见吕应容泪水盈面,不住哭泣。 “别怪我,我不想害你的,但我已经答应了他,走上这条路,无处可退了。” 林晗扛不住剧痛,握着那刀柄躺在地上,齿根发抖。 “你……” “林太守,我知道这一刀很痛,你可怜可怜我,这几日来,我无时无刻不在煎熬,只要你还活着,我永远都没法安心。” 他决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瞧着林晗,扬起一抹笑,却比哭还难看。 “……别怪我,我欠你这条命,就下辈子再还吧。” 吕应容擦了擦脸,转身往幽微的门口去。一步之遥,林晗却连爬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慢腾腾地挪着身子,身下血流成河。 他听见几声刀兵碰撞,众多杂乱的脚步越来越近,便不顾撕裂的疼,拼命往那几寸幽蓝的光亮旁挪。 吕应容出身乐坊,嗓音宛转,连他的声音都仿得极像。 “卫郎!” 林晗疯了似的爬起来,发出困兽般的咆哮。晃动的人影挡住他的去路,穆思玄长剑染血,一脚将他踹趴,踩在后颈,癫狂道:“如何,这滋味好受吧!” 林晗受这一脚,颈骨一阵脆响,便觉眼前昏沉,濒死一般。穆思玄俯身拽他,忽然觉察到一股寒意,要往旁边躲闪,已经来不及。 飞剑破空,呼啸而来,宛如通明的霜雪,正中他右肩。他手里的剑被打落,不敌这悍然的剑势,被带得疾步后撤,整个人钉在墙壁上。 穆思玄喷出一口鲜血,顿时丢了半条命。转头一看,肩上的剑没入墙中,斫出几寸的深坑。 他惊愕不已,瞪大眼看向徐徐步入水牢的人影,颤声问:“何方高手?” 林晗抬起眼皮,那人在他跟前停下,穿着一双蓝布靴。淡淡的草木芬芳飘进他的鼻腔,冲淡了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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