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童怜却并没有如他所愿,而是起身去衣箱中取出一件青衫换上:“不,今日我同你一起去。下了这么久的饵,也是时候收网了。” 夜逐渐深了,可是季岑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但凡屋外有丝毫风吹草动,他便忍不住屏息凝神,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似的。哪怕一次次落空,季岑也丝毫没有沮丧,神情反而越发兴奋——他太想知道每日夜里给他送信的人是谁了。若是可以拉拢自然是好的,但如果不行…… 季岑看了眼自己方才找来的高手,忍不住暗笑:若是无法拉拢,将其成为自己的助力,知晓那么多事的人也是留他不得了! “看来五皇子为了等我过来,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季岑还沉溺在自己的诸多设想时,一道不算陌生的声音突然将他从遐想中带了回来。 他的面前忽然无声无息出现了一个人。来人身穿青衣,面上还覆着一个银色的半脸面具,看不清真容,在夜色中显得分外诡谲。 季岑不自觉地皱眉,刚想大喊将外面与埋伏在四周的侍卫出来,可对方却好像早已经洞晓了季岑的想法,轻笑道:“五皇子不就是在等我么?怎的我真来了,反而想要让人将我擒拿?” 他话音一落,便有另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缓缓走来。他一甩剑刃上的血迹,开口道:“大人,解决了。” 来的两人自然就是童怜与拾六。虽说已经猜到季岑必定有所防范,但是童怜显然还是低估了季岑想要“谈和”的心,还未到卧房门口两人便发现了周边藏着的侍卫们。好在拾六在离开皇宫之前还将拾贰一并叫来了,也正是因为有他们断后,童怜才能提前一步去见季岑。 季岑看着他们,身体忽然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但是这份颤抖却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看见了童怜他们的实力,心中的那份势在必得险些要满溢而出。 打定了主意,季岑自然不会再傻傻地站着。他干咳一声,神色自然地替童怜倒了杯茶,就好像之前拍了那么多侍卫,准备强行将童怜拿下的那人并不是他似的:“本皇子也未曾想过大人竟然会亲自前来,有失远迎,还望大人不要介意。” 童怜自然也是知道季岑这话中有多少水分的,不过他也没有点明的必要,只是微微一笑,接过了季岑所倒的茶。 “大人……”拾六皱着眉准备去提醒童怜,可他还没说完,便看见童怜已经将那杯茶放在嘴边小啜一口。 童怜:“好茶。恐怕就连曾经四皇子府的茶叶都不敌五皇子这儿了。” 只这两句话,季岑心中就已经闪过了无数个念头。他小心翼翼地将童怜上下打量了个变,似乎是在记忆中寻找与季枫走得近的那些狐朋狗友里,是否有哪一位与眼前这人身形相似。 不过这自然只是徒劳。 感受到季岑视线的童怜大大方方地让季岑看,只是在看见季岑叹气的时候,开口说:“怎么,殿下是有什么烦心事么?可是与前任的户部尚书冯大人有关?” 在听见童怜说“户部尚书”的时候,季岑便不由一怔,待到想起他杀冯玉书时周围除了自己的亲信并无其他人,这才稍稍放心。他半试探道:“不知大人为什么会说起冯大人。” 童怜轻点桌面,将先前放在袖中的书信取出,示意季岑自己拿去看。虽说以两人的身份,童怜这么做并不合适,只是季岑此时一心所想全是童怜是如何知晓此事的,一时间也顾不上端着什么皇子的身份架子了。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即使他们立场不同,拾六还是忍不住在心中为季岑默哀了两息。 童怜刚来的时候,季岑就打算给童怜个下马威,所以才会在开口的时候便自称“本皇子”,至于那杯茶水,更多的则是一种示好。只是季岑的城府再深,也比不过童怜这个在夹缝中生存了八九年的人,以至于现在才轻轻松松被童怜扳回了一局。 季岑一目十行地将书信的内容看完,眉头紧锁:“既然大人知晓这事情与我有关,那你今日前来……抑或者说,你这几日一直在往我这儿送信又是为了什么?” “来给陛下再送些消息。”童怜笑着说,“景帝重病,这两日何太医所写的药方却也只是以调养为主。” 诚然,童怜带来的消息足够令人震惊,但是相较于他后来所说的话,更让季岑惊讶吃惊的却是他对自己的称呼。 见季岑悠悠回神,童怜浅笑:“不知微臣的这份消息,对您可否有所帮助?” 再次听见童怜的声音,季岑干咳一声,说:“本皇子知晓了,只是……”季岑将视线落在了童怜被面具遮挡的那半张脸上,“大人,既然我们已经是一根绳儿上的蚂蚱了,那又为何这般遮掩?” “这个么?”童怜将手放在银色面具之上,却并没有如季岑所愿地将面具摘下,而是轻笑道,“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您自然会知晓微臣的身份,不过......不是现在。” 说完,童怜起身道:“夜露深重,陛下保重龙体。” 季岑皱眉,正想将童怜叫住,但他起身的那一刻,拾六直接将剑挡在了他面前:“五皇子,且留步吧。” 一声略带嘲讽的“五皇子”彻底将季岑拉回了现实。 是了,他现在还只是个皇子罢了。 季岑双手握拳,看着眼前渐行渐远的两人,心中突然生出几分愤懑——如果自己此刻已经称帝,如果现在坐在龙椅上的那人是自己,那么又有谁敢不听他的话,将他视若无物! 然而季岑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了五皇子府后,先前还一脸冷淡的侍卫早已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可惜不能回去看看,现在季岑的脸色肯定很精彩。” 拾贰脸上也满是笑意:“我看那季岑方才就差直接上去将你俩砍了。” 计划了全局的童怜挑眉道:“准备去一趟冯府吧,今夜要做的事情还不少呢。” 相较于五皇子府的草木皆兵,冯府却如同一具空壳,随意都能来去自如。 新上任的户部侍郎一个人在屋中坐着,面前摆着两个已经空了的酒坛。 童怜来到时看到眼前这场景,忍不住微微叹息了一声。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那个银色的半脸面具,只露出一个鼻尖,以及一截下颌。冯程轩一时看呆了,就连自己房中突然多了个人也没多问。 走近了那股酒味便更明显了,童怜不自觉地皱眉,随手夺过桌上的酒坛,直接将它往地上一砸:“我倒是没想到,新上任的户部侍郎竟是个只会喝酒的废物!” 即使听见了面前那人的骂声,冯程轩已经被酒精浸了的大脑依旧没能反应过来。他紧锁眉头,伸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是想要竭尽所能地看清面前那人的模样。可除了一团模糊的人影,他什么也没能看见。 然而,见冯程轩没有反驳,童怜心中倒是真的升起几分怒气:“先前我还听说过些许传闻,说冯尚书家的大儿子才貌双全,若是能入朝堂必当有所作为。今日看来可当真是开了眼。对你的传言都已经离谱至此,估计冯尚书也并无百姓口中那么大公无私!” 就在童怜将这话说完的时候,先前还一直醉醺醺的冯程轩却像是突然醒了神。他晃晃悠悠地走到童怜面前推了他一把却因为自己醉得实在太厉害,不光没推动童怜,他自己还一头向后栽去,若不是他扶了一下桌子,恐怕会直接摔在地上。 “你……不准你这般污蔑父亲。”冯程轩醉醺醺地说。 “污蔑?”童怜的言语神态中皆透露着些许不屑与轻蔑,“我说的不过是我心中所想。你现在这模样,难道还不够窝囊么!” 冯程轩像是完全没有听清童怜的话,他强撑着桌面站了起来,极其用力的将手往某个方向送出:“我父亲……他们都说我父亲是被水流卷走的,就连皇帝都是这么认为的,还故作慷慨的替我升了职。可这一切,不都是季岑的一面之词么!他们凭什么……凭什么断定父亲就是失足落水?又有几人瞧见了!” 冯程轩说着,眼睛渐渐红了,好似下一秒就会有泪水夺眶而出。然而冯程轩只是恶狠狠地用衣袖将泪水擦去,略带哽咽道:“还有……簌簌。” 童怜冷眼看完了冯程轩发泄的全过程,等到他稍微安静些了才终于开口:“是。就是季岑害的冯尚书与冯小姐。可就算你知晓了真凶,你又能做些什么?” 在童怜口中听见答案,冯程轩噌地一下抬起立刻头:“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童怜说着朝冯程轩伸出一只手,语气中也多了几分笑意:“我现在给你一个复仇的机会,你要么?” 冯程轩看着那只近在咫尺的手,毅然决然地将手放了上去。 哪怕酒醒后他便会知道,这一切不过只是黄粱一梦冯程轩也不愿放弃这个机会,这唯一一个可以给父亲和幺妹的报仇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一定要早睡,一定一定不要熬夜,不然会烂脸的!明天去复诊,希望接下来吃的药能少些(安详jpg.) 感谢【卡Q因YYDS】的鱼粮~mua!
第73章 后悔 翌日冯程轩酒醒的时候,屋中除了他已经再无别人。若不是桌案上放着一张他从未见过的银色半脸面具,冯程轩或许真的会以为昨夜所发生的皆是他的梦境。 “大人,今日可要去上早朝?”门口的小厮敲门询问。 冯程轩下意识抬头,便看见朝阳缓缓升高,他站在窗边,感受着阳光一点点将自己笼罩。屋外的小厮还以为他尚未酒醒,又敲了敲门抬高了声音:“大人,您醒了吗?需要奴才进去么?” “不用了。”冯程轩说着抬手搓了搓脸,又轻拍了两下,“去将我的朝服拿来吧。” 那小厮是从冯程轩升官之前的贴身小厮了。他也曾见过冯程轩意气风发的模样,所以在面对整天喝酒的冯程轩时,也比旁人更加心疼。原先他也只是照例来问一句,可没想少爷竟是自己想通了! “是!”小厮立刻应下,就好像只要自己晚上一秒,冯程轩就会反悔似的。他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将热水与朝服一并送来了,“大人您先洗漱更衣,奴才去让厨房给您备一碗醒酒汤,一会儿您去上朝的时候也能舒坦些。” 对此冯程轩也并无异议,只是在小厮离开之前,他忽然开口:“池农,这几日辛苦你了。” 冯程轩一蹶不振,冯玉书的葬礼事宜也都是池农操办的。虽说每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池农也都会来找冯程轩,毕竟他才是冯府现在的家主。但那会儿的冯程轩不是在喝酒买醉,便是已经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无奈之下池农也只好替冯程轩下决定,那段时间,不少冯府的家奴都明里暗里说他是仗着冯少爷以前待他的好,打算趁着现在的情况翻身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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