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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晓的。”顾景林长睫低垂，掩住了眸中的怅然，“我知分寸，殿下不必担心。” 宋留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总觉得自己无用极了，什么都做不到。 “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说。”他道。 顾景林察觉到了他的心思，轻轻捏了捏宋留俊秀的脸蛋：“殿下能从乱世中活下来，经历万千苦难走到我身边，已是了不起了。饭得一口口吃，要成大业也得一步步来。运筹帷幄对殿下来说还为时尚早，殿下现在只需吃胖些，随尉迟骁一同锻炼，将身体养好，然后以容光焕发的面貌在陛下面前留下印象，好顺理成章恢复皇子的身份——这是当下最重要的一步。” 宋留只觉得脸颊热热的，顾景林温柔的笑也格外温暖，一时间意识有些迷离。 他心在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嘴上却还自觉接上了话题：“那……怎么……怎么在陛下面前留下印象……” “殿下可曾读过书？” “读过的，哪怕在颠沛流离的几年间我也随身带着书。” “殿下可善丹青？” “我……不会……” “无妨，便从今日开始学吧。” 说完，顾景林便牵着宋留去了自己的寝殿，从一堆书画中挑了几本书丢给了宋留。 “这书是关于丹青之技的书，殿下先读着，有不会的便来问我，这是关于治国之道的书，殿下可带回去读，每日一篇不可荒废。” 宋留如获珍宝地收下了这些书，心砰砰跳着，犹豫了一下后，才试探般地开口道：“你……能不能不叫我‘殿下’？” 顾景林找书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宋留亮晶晶的眼眸，饶有兴趣地问：“那我要唤你什么？阿留吗？” “嗯……”宋留第一次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眉眼弯弯地点了点头。 顾景林莞尔一笑，这也是他一年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开心。 无论他之后如何布局，眼下的宋留终究只是个渴望亲情的可怜孩子，留他在此，也算给彼此之间留个慰藉。 “好。”顾景林揉了揉宋留的脑袋，“阿留。”
第11章 贵妃 因为一声“阿留”，宋留的脖颈都红透了，他将书摊开挡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那……你有字吗？我该如何唤你？” 谈及此，顾景林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片刻后，他摇了摇头：“我没有字。” 宋留有些惊奇，他虽不知道顾景林的身份，但总觉着对方应该是个读书人，怎么会没有取字呢？ 他隐约意识到这其中有隐情，便也不提了，于是道：“那我唤你先生，如何？” 毕竟，顾景林也算是他半个老师了。 顾景林淡然一笑，点了点头。 “好。” - 用完午膳后，顾景林便唤宋留呆在他身边读书，他自己则铺开了纸开始作画。 宋留原是专注地看着书，但脑子里时不时飘过今早与顾景林相处的一幕幕，心绪便乱了。 因而他也不曾注意到，自己竟有几次出了神，瞥向了在一旁作画的美人。 美人用一根毛笔簪起了乌发，额前几缕青丝散落，在其清丽的面容上留下了片片阴影，衬出了几分温婉的美感。 应是怕弄脏了衣袖，他将袖子扎了起来，露出了白皙的手臂，腕处沾了几滴红墨，让这山水画般的人染上了尘世的烟火气。 抬眸看向自己时，长睫微颤，哪怕是淡然的眼神也多出了几分别样的韵味。 等等……他偷看顾景林被发现了…… 宋留立刻低下了头，脸热热的，不敢面对那审视的眼神。 “想看？”顾景林问。 宋留咬着唇，不知该怎么回答。 “那便过来看吧，也画得差不多了。” 宋留懵懵地抬起头，终于反应了过来，原来顾景林是误会他对那画好奇了。 他咽了下口水，整理好思绪走了过去，目光从顾景林身上匆忙挪到了那幅画上，只这一眼，便让他愣住了。 因为，顾景林刚做好的这幅画，不是一副他以为的山水画，而是一副人物画。 画上，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正在俯身轻嗅着一丛茉莉，女子头戴一支金色镂空步摇，长相明艳动人却不失少女生机，穿着贵气，虽画上未来得及添上背景，但也能看出其出身名门。 宋留疑惑不解：“这是……” “你未来的母妃。”顾景林回答道。 “什么？”宋留这下彻底搞不明白了，“什么意思？” 顾景林提起笔，一边为这副画添上更多细节，一边解释道：“你可听说过裴贵妃？” “有所耳闻。” “她就是裴贵妃，裴家嫡女，裴意阑。” “这……” 顾景林继续说道：“裴贵妃背靠裴家，家世显赫，又得陛下宠爱，本是皇后的不二人选，但因为一些原因，她并未成为皇后，也未曾育有子嗣。” “现今除了没什么人知晓的你外，宫中只有袁妃一人育有一子，母凭子贵，连带着袁家也气势渐涨。” “裴家自然着急，希望贵妃能诞下皇子，裴贵妃位同副后，其子成为太子的可能性自然更大。” 宋留突然问道：“这是你从裴瑜那边听来的吗？” 顾景林手上的毛笔一顿，眼神冷了下来，宋留自知失言，忙不迭地又问：“裴贵妃为什么不当皇后？我本以为是陛下担心外戚权势过大，不让她当皇后，也防着她生皇子，但为什么你说的……好像陛下并不忌讳让裴贵妃的孩子当太子一样？” 顾景林叹了口气：“其中缘由你不必深究，你只需记住，若你能过继到裴贵妃膝下，事情便容易得多了。” “而且，裴贵妃和裴瑜虽为一母同胞的兄妹，但关系……近来不好，所以，你还得自己搭上裴贵妃这条线。” “本月十五便是裴贵妃的生辰，我会拜托裴瑜向陛下提起你，若你能参加裴贵妃的生辰宴，便送她一幅画吧。” “是这幅画吗？”宋留看向了桌上的那幅画。 顾景林摇了摇头：“不是，你得自己画一幅风景画。” “风景画？” “嗯。”顾景林将刚刚画的另一幅水畔柳岸霄灯图放在了宋留面前，“这几天你要临摹这幅。” 一下午，宋留都在不明不白地临摹这幅风景画，他虽未曾练过丹青，但上手快，照着成品画上一两个时辰，也有模有样的。 如此练上几日，届时应当能勉强拿得出手。 傍晚时，院子里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是尉迟骁来了。 顾景林邀其共进晚膳，因为有宋留在场，尉迟骁并未表现得有多开心，但宋留能看出他心底的喜悦。 宋留不由得想笑，只觉得尉迟骁空有一身武力却没脑子，稍稍给点甜头便被哄得找不到东南西北了，这样的人居然也奢望能与顾景林相伴？ 用完晚膳后，尉迟骁面色犹豫，想问些什么，而顾景林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今夜，尉迟骁本不该留在这儿。 “裴瑜送我的那些书我并不是很喜欢，尉迟骁，你能带宋留去万卷阁帮我取些书来吗？”顾景林问，眸色深深，语气也有些怅然。 万卷阁是皇宫的藏书之处，除了圣上，一些有地位的官员也可以进出其间借阅书籍。 尉迟骁看了一眼宋留，沉默许久，神色也沉重了下来。 而宋留则一无所知地站在一边，不知道顾景林这句话有什么深意。 为什么要他大晚上的去找书？是因为他的身份吗？ “尉迟骁。”顾景林握住了尉迟骁的手，语气中添上了几分恳求的意味。 尉迟骁握紧了拳，骤然间又无奈地松开，然后一把将顾景林拽进了怀里。 “好……” 顾景林合上了长睫，声音有些不安：“现在过去，万卷阁也差不多要闭门了，我要的书有点多，还要麻烦你和那儿的看守说声，放个人进去，待第二日开门时离开，倒也不算为难。” “嗯……” 宋留总觉得这事不对劲，顾景林都没提前和他商量过，就这么突然叫尉迟骁带他去拿书，必然是有什么玄机。 他想问，但顾景林却看着他摇了摇头。 他以为这是不便在尉迟骁面前发问的意思，便将话憋了回去。 很快，尉迟骁便纠来了个守卫，让他和宋留换了件衣服，好顺理成章地将其带出。 临走前，宋留回头看了眼禁闭的殿门，心里不安极了。
第12章 欺瞒 走出那方禁宫之后，宋留才发现那里确实隐蔽，他随着尉迟骁往往绕绕了好几圈，才远远地看到了有些眼熟的屋檐。 一路上，尉迟骁一直沉默着，似乎有什么心事，当然，或许只是懒得理会宋留。 但宋留心中的疑虑太多了，因而他试探般问道：“尉迟大人，你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吗？” 尉迟骁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又匆忙低下了头，故作难过地说：“我总感觉他不喜欢我……他冷冷淡淡的，似乎只有大人您来时会稍微开心些。” 听了这话，尉迟骁的脚步停了下来，凛冽的面容上浮现了一丝紧张的情绪：“真的吗？” 宋留在心里压下了对尉迟骁的嘲讽，然后用纯真可信的语气应道：“嗯，不过昨日他听说大人要迟些来时，有些生气。” 尉迟骁微微一怔，随后苦涩一笑：“他还是如此心软，我本以为，他还很恨我。放心，他并非厌恶你，只是不愿意为其他人投入过多的感情罢了。” 宋留暗自撇了撇嘴，他当然知道顾景林不厌恶他，而且最偏爱于他，但面上他依旧要故作疑惑地问：“为什么呢……他经历过不好的事情吗？” 尉迟骁紧抿着唇，盯着宋留审视了半晌后，才答道：“别打听太多。方才你问我他是怎样的人……我只能说，他很好，很厉害，只要与他相伴一段时日，便会无法自拔地倾慕于他，甚至会生出将他从云端拽入凡尘的恶劣心思。” 言罢，他也不愿意多说，加快了脚步向万卷阁走去。 - 到万卷阁时，天已经要黑了，好在尉迟骁与万卷阁的管事关系不错，很快就答应放宋留进去找书。 那管事似乎也是世家子弟来宫里历练的，还拜托尉迟骁帮忙将一些宫中的糕点捎去给自家兄长。 在尉迟骁离开后，万卷阁的门也落了锁，宋留心绪不宁地翻着书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糕点…… 对了，那个管事叫尉迟骁捎糕点出宫，也就是说……尉迟骁今晚会出宫？！ 而顾景林是突然叫他跟尉迟骁来拿书的，让他没机会问清楚此行的目的，但现在看来，一切似乎都很明朗了。 万卷阁的门上了锁，明早才会开。 ——顾景林不想让他今晚留在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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