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同州府的关税不过才八百文,这才翻了个年头,怎么就涨了这么多!” 别说是那些商户嚷嚷了,桃榆听了都想闹。 “这么高的关税,独行的货郎只怕是都不肯来做生意了!” 霍戍道:“各州府的关税本就因地制宜,有高有低,连平府不仅毗邻商业繁荣的同州城,南下的几个府城要想入京或是北上都需从此经过,连平府本就未有什么闻名于外的产业,自也就只有从关税上做文章。” 小二把饭菜端了进来,桃榆把菜给霍戍布开。 自取出了他的小账本儿又记下今天的花费。 “按照路线,咱们还要经过渝昌府,白云间,最后才抵达北域府城。这已经是所经行府城最少的一条路线了,却也足足要跨四个府城。” “还不知道剩下几个州府的过关税是多少。” 成本每多上一分,挣的钱也就少一分。 霍戍吃着菜道:“渝昌府尚且未知,不过白云间和北域的关税并不高,两地地处边缘,南边和中原地带过去的商队并不多,物以稀为贵,为了鼓舞商队前去行商,并不会在关税上阻碍商队。” 桃榆听了这话心里稍微放宽了些。 翌日,商队出发的比之前要晚一些,等着天色大亮了才启程。 连平府地域比同州广,但同州是一块儿偏圆的地,连平府则是横向板块。 他们北上纵向行走,若是路上不出状况,十日应当就能通行。 一路上倒是还挺顺利,穿行的路线大都有烟火气,且村镇和县城不少,都还挺安稳。 不知觉间就进了三月里,沿路上的草木也从枯黄中长出了生气,绿草叶芽叶开始探头。 虽然拂面的风尚且还有些倒春寒的冷,但天气晴朗,春时渐近,比之终日阴雨绵绵之时要叫人心情舒坦得多。 桃榆在马车里不是坐着便是卧着将近半个月的时间,见着外头的天时好是再在马车里坐不住了。 平坦的官道路段,霍戍便将他抱到了马上。 一行人经过了十多日的相处,早也是熟稔。 见着共骑的两人,还是稀奇了一眼,毕竟桃榆这些日子都不曾出来。 都是一群糙老爷们儿,嘴也荡,调侃道:“纪夫郎马背膈人不?文良的板车怕是还稳当些咧。” 纪文良赶着牛:“那再稳当可没哥夫的臂弯稳当不是。” 诸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桃榆脸微微泛红,把霍戍给他折下的新枝朝着纪文良丢去。 “你竟是也学坏了,到时候回去你娘要是给你说亲,可别叫我提前去给你看。” 众人的笑声又更大了些。 “说来这都三月了,时间过得飞快。乡里当是下种育菜苗点豆了,再过些日子又该撒秧了。” 不知谁感慨念叨了一句,无端怪是引人思乡的。 在乡里是好,这时节里大家都在忙着春播,田地间最是热闹。 抬头低头都是熟悉的乡邻,吹着牛侃着话,干一整天的活儿也不觉得累。 要紧的是年轻小伙子在地间没准儿还能见着自己心仪的姑娘小哥儿,一个对视搭上一句话,那一日的活儿就更有干劲儿了。 想着家里,心头都是一阵温热。 可思乡归思乡,谁也没有后悔出来这么辛苦一趟。 家里固然都好,只是日子过得艰难,若是这一趟能挣些钱回去,那日子也便有所缓和了。 想到这一茬,大伙儿也都更振奋了些精神。 桃榆见这方才三月大家都穿的轻薄了,还是提醒了一句:“眼下早晚温差大,倒春寒也厉害,吹了风不注意容易着凉,大家还是多穿些吧。” “我们都是糙汉子,不碍事。纪夫郎要好生保重自身才是。” 葛亮笑骂了一句:“叫你们多穿些就多穿些罢,要是风寒着凉了大伙儿可不管哈。” “不过说来也是怪,连平府一路过来都还不少人烟,过了那刘家庄以后,咱们今儿一路上都没如何碰见人。” “这快到连平府的边境了,再两日能进渝昌府,地图上这片儿没有城镇,人少也是寻常。” 桃榆听着大家的说谈,伸长了脖子张望了一二。 同身后的霍戍道:“远处的田地里确实也没怎么见着人。” “遇上村里做席办事的时候,地里也都没什么人。” 桃榆想了想好似也是,毕竟他们乡里也都是如此,也便没再多想。 这一带已经没有了什么驿站客栈,为了保持好的精力明日一口气进入渝昌府地界儿,下午些时候霍戍便寻了一处靠近河流的平地扎帐。 此次还是大家出来这么久头一回在外头过夜,等到了地广人稀的渝昌府,那在外扎营将是家常便饭,提前熟悉一二也好。 大家分工行动,几个人扎帐篷,两个人结伴去捡柴火,外在还得要人看货看牲口。 桃榆则肩负起给大家做晚饭的事务。 纪文良把出行前准备的锅碗瓢盆给搬了出来,石头砌了个灶。 “桃子哥,我们做什么啊?” “明儿有长路要赶,今晚上得吃好一些,明儿才有力气。” 桃榆从箱子里取出了一块腌熏肉干,以及一些白菜萝卜和豆角干,从河里打了些冷水先给泡着。 虽然菜还是挺丰富的,只是都是些干腌货,要是有点新鲜蔬菜吃定然更好。 好在是现在开了春,万物生长,是挖新鲜野菜的季节。 驻扎的周围有水湿润,长得有不少水芹菜和水荠菜。 他拿了把小镰刀,等着去捡柴火回来的人的功夫,和纪文良挖了不少新鲜又嫩的水芹菜和水荠菜。 到时候水芹菜切碎了用肥肉干炒一炒,水荠菜用来煮粥,味道再好不过。 “这水芹菜和水荠菜也忒多了,比咱们村里还好挖。” 纪文良蹲在河边上,用镰刀割着水芹菜:“每年一开春儿,谁家的桌上没有一碟子野菜的。” 野菜几乎只有春时有,富贵大户风雅,要尝一尝春月的味道。 农户寻常老百姓也就实在了,野菜不用钱,味道特别自己去挖就成,是难得的实惠。 为此春天野菜向来都还挺有市场的,能自吃又能卖钱,但凡有空闲的妇人哥儿都回去挖野菜。 哪个山坡哪个凹子都叫他们寻得到。 “许是这片儿来的人少,野菜还没被挖去。” 桃榆道:“咱们把能挖的都挖了,今儿要是没吃完还能带在路上,明儿扎营又吃呢。” “还得是桃子哥会过日子。” 两人正说着,噗通一声响,河面上溅起巨大的水花。 桃榆吓得一哆嗦,闻声望过去时,啪嗒一下,一尾草鱼丢在了他的脚边上。 霍戍从河里浮起:“师傅加个菜。” 纪文良按住鹅暖石上被摔得七荤八素的鱼,起码得有两三斤重,一脸崇拜的看向河里的霍戍:“哥夫你也太厉害了!” 桃榆擦了一下脸,看着浑身都在滴水的霍戍,道:“也不怕着了凉去。” “喝个鱼汤暖暖身当不会。” 桃榆道:“两斤来重的鱼可不够十几个人一人一筷子,既都下水了,不如再寻寻看。” 霍戍未置可否,只是一跃便又沉进了河里去。 纪文良喜滋滋的河边上剖鱼,桃榆又挖了些野菜,却是迟迟不见得去捡柴的人回来。 眼看着这边的帐篷都搭好了,桃榆怕迟迟生不起火来,霍戍又在河里抓了鱼浑身湿透了,不烤干着凉。 正想叫人去寻看,却又回来了。 “先弄了些容易烧的柴火回来,待会儿我再跑一趟,那边又大的树干,燃起来经烧,烧成炭了晚上可以用。” 桃榆看着回来的农户,问道:“不是分了两个人去拾柴火么,怎只你一个?” “方才我跟田富一道去捡的柴,半道上撞见了个老大爷,似是病了,昏昏沉沉的晕坐在路边上。瞧着这也是快要黑了,怪是可怜,问了老人家说就是附近村里的人。” “田富背着送过去了,到时候在村边路上吆喝一声,老大爷自回去也比在这边强嘛。” 桃榆应了一声,青壮年的帮一把老弱倒也应该,更何况又不着急赶路。 “好,那我这边生火做饭了。” 桃榆煮了些米,烧了热水把肉干给清洗干净。 有鱼有肉有菜,他索性把肥瘦相间的肉干给切成了块儿,盐腌松木熏制过后不管是炖是炒皆然风味十足。 铁锅烧辣,腊肉入锅立时便发出了油脂化开的声音,凝固的肥猪肉变软变透明,香味立马就出来了。 几个空闲了的农户嗅着香味儿便围了过来:“腊味的香气,在乡里都少有吃得上,今儿可真有口福。” 桃榆把切碎的大蒜花椒和姜倒进锅里,香味的层次更见丰富,把泡发的干菜一并炒香,加水成为汤底。 “今晚上简单些,就吃个家常的咕咚煮。” 汤沸腾以后,桃榆便将处理腌制好的鱼下进锅里。 他把洗干净堆放在小筲箕里的野菜端了过来,吆喝道:“差不多能吃饭了!大伙儿都把手头上的事儿先放放!” 诸人闻到这饭菜的香味儿肚子里的馋虫早就被勾出来了。 用不着桃榆喊,自拿了碗筷为着火堆锅炉坐成了一圈。 一大锅的鱼肉菜,热腾腾的冒着气儿,在姑且还夹着冷风的春夜里吃上一锅这么菜,心窝子里都是暖和的。 “这些野菜都是新鲜挖的,夹到汤里汤一会儿就能吃了,最是鲜美不过。” “暧!” 大伙儿七手八脚的动着筷子,腊肉炒出的汤底就是香,河鱼在浓郁的汤汁里闷熟,肉质劲道又很入味,没有一口菜是不香的。 “这鱼肉是一点也不腥,纪夫郎方手艺也忒好了些,怪不得霍哥要把人栓裤腰带上。” “家里过节都没吃上这么一顿香的,这走商可走得正值当。” 一群农户吃的赞不绝口,桃榆倒是也挺是喜欢把鲜嫩的水芹菜叶子放在锅里涮熟吃的。 霍戍给桃榆夹了不少菜,只怕他筷子动的太慢太斯文,待会儿都要叫这群老爷们儿把锅都给舔了。 见他烫菜吃,道“等到了北域,可以去吃涮羊肉。” “羊肉多贵啊!” 村户道了一声。 “北域牛羊比南边多,价格会实惠些。” 农户们听得嘴馋:“那等到了北域可得好生吃上一顿。” 桃榆看着坐在他对面埋着头吃饭的田富,问了一嘴:“听说田大哥送病了的老大爷回家,大爷怎么样了?” 田富怔了一下,自从上回他说道了桃榆不是以后,这些日子都沉默寡言的没显眼,心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躲着桃榆跟霍戍。 这朝桃榆乍然同他搭话,他怪是不自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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