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戍看见披着件衣服站在屋檐下的桃榆,他翻身下马走过去:“回来了。” 桃榆抿了抿嘴,没说话。 回来了好,半夜回来比明早回来更好,早回来一刻便能少担心一刻。 闹腾了大半夜,天快亮的大家规整完毕回了家。 野虎寨里的人霍戍给安置在了草场村那边。 那头多是北域人,有些观念没那么强,而且那边本也有不少在土匪窝子里吃过苦的人,当是更能与新来的人和睦共处。 他们林村这边,说到底多还是同州一带过来的,即便是迫于霍戍的威严不敢多说什么,私底下难免又会有些闲言碎语。 “那这些粮食打算怎么处理?” 桃榆趴到粮仓里瞧着突然多出来的上百石粮食,再加上他们之前囤积的得有两百石了。 “不晓得他们具体抢得谁的,交公官府不可能。我们费的力剿的匪,没必要让官府占尽便宜。” 霍戍道:“马上过年了,一户人家给分上一些,剩下的就先留在手上,这东西没有人会嫌弃占地方。” 桃榆应了一声:“也好。” 经剿野虎寨一事,东南一带的匪徒几乎都老实了下来,那一把火烧得土匪人尽皆知。 东南部一带能耐大的其实也就是当初的苍狼寨和被烧的野虎寨,一举都被霍戍荡平,那些散匪原连这两个寨子都轻易不敢惹,哪里敢去惹霍戍。 说到底还是匪徒,一个寨子上人数不会太多,否则野心不会让其甘于只做匪徒。 既已打出了名声,霍戍反倒是乘胜追击,把东南部的散匪能清的清,能收的收。 次年春时,已然把东南部给平定了下来。 至于东北部,那是段赤的地盘,用不着他操心。 开春后,村里忙碌了起来,头年种植,大伙儿都想赶着时间播种,已然断了一年春耕秋播,这朝总算是能再种植,怎么能不急切赶着。 村里又挖通了水渠,设了水车,一应便捷的很。 “里正,俺家想再买点豆种来播。” “我家里也想再添点菜种。” 一大早上,纪扬宗刚吃了早食准备去地里转转,瞧瞧今年的春播。 他们家有不少霍戍买来的人,自也不必他亲自下田耕种了。 村里却来了几个妇人夫郎,嚷着又要买这买那。 纪扬宗道:“初一的时候才去了县城采买,说了好多回了嘛,让要什么来说清楚好采买。今儿个才初三,瞧瞧才过去几天嘛!” 农户也有些不好意思道:“以前村里什么都有,什么菜种瓜种的自家前一年都收得有些,就是自家没有的、不够的,乡邻间或借或买都有。可来了这边以后自家啥都没有,一颗菜种子都得再买,想着要种的时候,这才想起来没有种子。” “我们也不好意思总麻烦采买队伍,可以前十天半月得出去一趟采买东西也无妨,但是现在春耕时节,咱等得了那么久,可时节等不了啊。” 农户商量道:“听闻霍兄弟把东南部一带的匪徒清理的差不多了,定然比以前安生,要不然就让我们自己去买吧。” 纪扬宗倒是也谅解农户的难处,不过他有些犹豫,先把人遣了回去,转找霍戍商量。 “现在这一带确实安生了很多,只不过到县城路途遥远,寻常农户又不会骑马,若是单靠步行,一去一回一日只怕难以往返。” 他们这边隐蔽成效好,好就好在他看起来是荒郊野岭,自也就没有宽敞可以让马车通行的路。 当初来的时候费了大力,货物全转到牲口身上,板车都是拆卸了带过来的。 马车全然靠人推着拉着走。 若是开路接通官道的话,即便现在没有了土匪扰民,官府却会由着新开的路前来排查,到时候也就都知道了他们的存在。 他们是逃难过来的,并没有在当地的官府落户籍,官府知道了以后少不得打压。 说好听点他们是难民,不好听的话就和那些山贼匪徒是一样的。 并且他们的子孙后代都不能读书参与科考。 纪扬宗叹了口气:“我也晓得咱们过来的这批人心里多多少少其实都还惦记着同州,若是把户籍落在了这边,往后只怕是也就难回去了。只是同州现在还被起义兵把持着,朝廷现在连外敌都还不曾打下,谁晓得什么时候才能收复同州。” “可若是不落户籍,大伙儿出去终归又是不便,总也不能一直都靠着采集队伍。” 霍戍以前倒也没想那么多,乱世之中能得一日安生日子过也就算一日。 或许是有了小桃核儿以后,他也开始有了更长远的打算。 他把东南部平定下来以后,也想过这个问题。 若想要真正的安定下来,是迟早都要户籍的。 他倒不是老早就寄希望于孩子以后能够读书科考有名堂,只是做父母的总也不能让孩子一来就短了别人能走的路。 擅不擅长读书科考和能不能那是两码事。 自然,这是以最长远的目光来看,以最近的需求来看的话,现在生活的农户们也需要光明正大才能更好的活着。 “这样吧,我先去探探县城这边的口风,看看县城现在是怎么看待难民的,顺便也给大家采集东西回来。” 纪扬宗点头:“行,到时候我再给大家说说。” “我也去!” 桃榆见霍戍要前去县城,连忙也表示了自己的想法。 怕霍戍不答应,他连忙道:“给小桃核儿买些东西。” 霍戍想着桃榆过来了那么久还没有出过门,现在身体也好了很多,带他出去一趟也没什么。 但听到他说是要给小桃核儿买东西,他不由得来了兴致,挑起眉问道:“买什么?他还有缺的东西?” 桃榆干咳了一声,仔细想想的话,吃的小家伙目前还只能喝奶,草场那边许多头的羊,只有喝不完的,就没有不够喝的。 穿的的话,先前怀着的时候祖母外祖母,婶娘姨娘小姨父的做的衣服已经够他穿到两岁了。 要说玩具的话,那小床都快要堆不下了,舅舅叔父拿回出去不给带些小玩意儿回来。 桃榆自知找错了借口,他摸了摸鼻尖:“嗯…一时想不起来了,去城里看看,总能看到要买的~” 霍戍未置可否,只是伸手将人抱到了马上。 几个人出了山,在临近官道的小路上,没等霍戍先去官府,倒是瞧见了官府的人。 “诶,你们几个,干什么的!” 老远就见着一行穿着蓝制兵服的衙差朝着这边来,远远的就出声唤住了他们。 “官爷,可是出了什么事吗?我们是前头乌江村的村民,正准备去城里买些春种肥料。” 桃榆在几个人中最是人畜无害,他率先同衙役回了话。 “你们是乌江村的人?” 为首的衙差打量了几人,颇有些怀疑:“竟是不晓得乌江村如此富裕,个个都有马骑。” “官爷见笑了,平素我们也跑点小生意,总也得要有点牲畜代力。” 为首的衙役看了霍戍几眼,要不是看他搂着个小哥儿,且小哥儿未曾有胁迫之相,他都要以为撞见了匪徒。 倒是也没有再继续盘问,转而问道:“既然是乌江村的,那你们可晓得附近新增了村子?” 桃榆闻言神色微微一变,看向了霍戍。 “过年的时候回来倒是有听村里人说,只不过没有见着人。” 霍戍淡淡道:“不知官爷找他们是做什么。” “听人报,东南这边迁来了不少难民,人数不少自成了村落,却不曾来官府报备。既来了我们渝昌的地界儿上,官府定然是要管的。” 霍戍给身侧的蒋裕后递了个眼神,他心领神会,立刻拿出了些散碎银子:“巧在路上遇见几位官爷,这还才开春儿天寒地冻的就出来办差事儿,当真是辛劳。一点子心意请诸位爷喝个茶水。” 官差没想到来这样的穷乡僻壤竟然也能收到孝敬,脸上也便多了些笑意,一边收下银子,一边道:“怎的是?” “就是说这新村,也不晓得官府是个什么态度,我们能不能捞着点儿小生意做。他们不是逃难来的么,铁定是什么东西都没有,我们拿点货过去说不定还挣点小钱。” 官差闻言笑了一声:“你们倒是会做买卖。” “不过那村落官府也还不知道具体的位置,他们这些人在同州连平府那样的福窝子里过来,竟然是一点儿规矩都不懂,来了咱们的底盘起了村落,用了咱们的地,竟然还不给官服报备。” “县太爷,知道了这事儿可动了大气,等找到了他们的窝藏地点,非得叫他们今年一次性缴纳上六成的粮食!” 蒋裕后附和道:“他们来了咱们的地盘,确实该缴纳赋税。只不过他们到底是过来躲难的,官府不行抚恤?到时候可别闹起来啊!” 衙差嗤笑了一声:“抚恤,呸!能给他一个避难的地方已经好得很了,还给他们抚恤,想得倒是美!还闹,他们敢!难不成他们也想造反?正好朝廷给一锅端了!” 另一个衙差接茬道: “我看你们是还不晓得,六皇子带兵攻打海贼,接连得胜,现在已经只是一些清扫之务,当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把海关平定,到时候转头就会打同州的起义兵。他们敢跟官府闹,那就是跟同州的起义兵是一个路子。” “你们要是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可尽快来禀告,届时有赏!” “他们都是同州那样的福窝里来的,就是普通老百姓也都富得流油,他们能跑出来,绝对不是什么穷寒之家,你们要是去做生意,使劲儿地捞点吧。” 蒋裕后陪了个笑:“多谢官爷提点。” 别了一行官差,大家的脸色都十分难看:“欺人太甚!这县城的县令当真不是人!他们既是不与难民行方便也就罢了,竟然还想借此压榨,实在是可恨。” “不过他们是怎么得到风声,晓得我们在这边起了村落的?” 霍戍冷声道:“你觉着我们在那儿谁倒了霉。” “那些被驱逐的匪徒?” 霍戍未言。 附近的村户只有感激他们的份儿,断不会如此不知感恩,唯独只有那些匪徒看着他们是只大肥羊,不仅无法下嘴,还受到了攻击,心里怎么能平,必然是往官府那边下了眼药。 现在就官府那态度,明显是看他们每有根基想借机拿捏,他们想要落户只怕是困难,总不能接纳他们此般刻意刁难的条件而落户。 若是缴纳出六成的粮食,岂不是给人做了佃户。
第109章 霍戍为确保不是底下人胡作非为,去了县城,他还特地派人再探了县令的口风,的确是没有冤枉他的。 一派的上行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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