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哗然,由宣宁侯带兵镇压,暂时接替总指挥使一职。 岳家被围,家主携家眷坐船出逃,于半途被击沉,一家七十九口落入水中,无一人生还。 一场筹谋多日的逼宫,开始得轰轰烈烈,结束得悄无声息。 萧偌吃完两碟小菜,开始享用自己的饭后糕点时,一个人影被推上台阶,满脸灰败地伏跪在观景楼下。 是琮小王爷,虞齐瑞。 萧偌没有参与琮小王爷的审问。 只是后续听虞泽兮说,对方少年时曾被接入皇宫,一度以为先帝会废除太子,在自己与其余几名宗室子弟中挑选新的储君,可惜并没能如愿。 萧偌忍不住叹息:“……我还以为,他是真的想要回家。” 人心不足,最终也只能被自己的野心所吞没。 和约定好的一样,虞泽兮并没有取琮小王爷的性命,而是夺去世子之位,押送至茵州看守皇陵。 当日萧偌送了他一程。 虞齐瑞始终沉默,直到临上马车时,才环顾了四周,沉着声音道。 “皇上这回发病是假,但我听过岳家手下的谈话,那狼血药剧毒无比,且似乎无药可医,也正因为如此,岳家才会对皇上重病一事深信不疑。” “傅院判是岳家出身,不可能在此事上撒谎,总之……你自己小心。” 萧偌心底猛地一跳,再想询问时,却见虞齐瑞朝他摆了摆手,转身合拢车帘。 … 自从岳家败落,朝中着实混乱了几日,敌对的弹冠相庆,依附的惶惶不安,更多则是商讨着如何瓜分岳家剩余的利益。 在争权夺利的间隙里,反而再无官员有空关注皇帝打算迎娶男后一事。 送走虞齐瑞第二日,萧偌便接到家中传来的喜讯,说皇上已经下了圣旨,派遣官员祭告天帝、太庙,拟于月初吉日与萧偌大婚。 “公子要成亲了啊。”铃冬一脸恍惚。 虽然早做好了准备,但事到临头,依然让铃冬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铃冬自小跟在萧偌身边,在她的印象里,公子向来清高,除了作画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事能叫他放在心上。 就连宣宁侯夫人也常说,儿子这般性情,怕是这辈子都要孤身一人了。 可谁能想到,如今才不过二十出头,公子居然就要与人成亲了,还是和这样做梦也想不到的对象。 “这是好事,”寄雪还以为她是不开心,连忙宽慰道,“趁着眼下朝臣还没反应过来,尽快将婚仪办了,等到他们再想反对时,也已经来不及了。” “是,”铃冬觉得此话有理,顿时打起了精神,“那些大臣们最是麻烦,天天上书来说公子,要快点举行婚仪,好叫他们无话可说。” “公子,”铃冬抓住魂游天外的萧偌,一脸郑重道,“您也要认真准备起来,早睡早起,控制饮食,将身子养好了,绝对不能在大婚上有任何差错!” 萧偌:“……?” 萧偌对大婚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感受,反正结果已经注定,那么过程怎样自然也无关紧要。 可惜,整个玉阶殿内除了萧偌之外,似乎都对下月初的婚仪抱有极大的关注与热情。 头一个受到波及的便是萧偌的每日三餐,所有酒水,香饮,过分油腻的菜品全都不见了踪影。 望着满桌的清粥小菜,萧偌有气无力,转头放下碗筷。 “大鱼大肉没有也就算了,你们能给我上两盘螃蟹吗?” “不行,”铃冬将筷子塞回他手里,“螃蟹咸寒,您平日惯爱冷茶冷食,脾胃积了寒凉,本来就该少吃这些东西。” 说完还递给他一杯热茶:“给,这是宫里御医配的姜枣茶,您往后都喝这个吧。” 红枣也就算了,闻着浓浓生姜的味道,萧偌迅速屏住呼吸,将手中的姜枣茶丢到一边。 每天早睡早起,清淡饮食,萧偌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如此养生过,过来看他的画师吴誉只是笑。 “他们也是为萧公子着想,要知成亲可是个力气活,若是不养好身子了,怕是很难支撑得下去。” “得了,”萧偌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之前三年一直在外面跑,体力好着呢,若是真计较起来,说不准连皇上都比不过我。” “那刚刚好,”吴誉眼睛一亮,仿佛早等着他这句话,“既然萧公子如此有精力的话,那不如将大婚典礼全图也一并画出来吧。” 萧偌震惊于对方的厚脸皮,不敢置信问。 “我自己成亲,我自己作画,你和杜大人做什么?” 到底谁才是宫廷画师。 “能者多劳嘛,再说以公子的技艺,应当也不放心交给旁人来画吧。” 吴誉一脸谄媚:“就这么说定了,下官马上便叫人将往年的画稿拿过来给您参详,总之一切有劳公子了。” 萧偌:“……” 虽然很不愿对方将活计丢给自己,但也正如吴誉所说,萧偌自身对画稿要求极高,的确不放心将大婚典礼图交给旁人来画。 无法可想,只能再次忙碌起来。 御书房内。 数日没见到萧偌,虞泽兮望向空荡的角落,总有些不大习惯,问明了缘由后,也只得笑笑随对方去了。 晌午过后,董公公终于将离京多日的冯御医带进紫宸宫内。 之前京中混乱,未免岳家朝冯粲下手,史裴提早便派护卫将对方送出城外,一直待到事故平息才重新接回京中。 刚赶路回来的冯御医风尘仆仆,甚至顾不上请安,进门先忍不住道。 “皇上,臣都已经听史大人说了,此事万万不可,臣先前向皇上提议,也只是最后走投无路时的办法,并非如今便要冒如此大的风险医治。” 冯粲急得脸都白了。 “但你也说了,压制只是暂时的。”虞泽兮放下手里的奏折,语气平稳道。 “狼血药烈性无比,随着朕年岁渐长,体力衰弱,早晚有一日会无法用药物压制,等到那时彻底发作起来,便当真是无药可医了。” “可那也是许多年之后,”冯御医苦口婆心,“皇上才刚二十,春秋鼎盛,只要注意保养身体,说不准再维持十数年也不在话下。” “如今岳家败落,朝中混乱,正是需要皇上主持大局之时,倘若皇上此时出事,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冯粲满头是汗,不知该怎么劝服眼前人,几乎语无伦次。 剩下的话他没敢说,皇上没有子嗣,其余宗室子弟除了虞齐瑞已经成年,更是没有一个能担当大任的。 无论从哪方面考虑,皇上都绝不能有任何差池。 “不必再说了,”虞泽兮神色平淡,声音却不容置喙,“……就按你之前提议的,用另一种方法替朕医治吧。” 经历过之前贺寿图及燕喜图的绘制,萧偌对于绘制宫廷画的章程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其中比较麻烦的,便是选定画稿内容及作画背景。 按照与吴誉商议的,大婚典礼全图至少需要六到八幅,包括从婚前礼到婚后礼的全过程。 纳彩、大征、册立、奉迎……如此繁杂,也难怪吴誉会抓他过来救场了。 “婚前礼的部分全由下官和杜大人绘制,”吴誉讨好道,“公子主要负责婚成礼的部分就好了,至于婚后礼,因为内容比较少,只需有一幅画便足够了,可以交给底下画师去忙碌。” 萧偌埋头算了算。 婚成礼的话,至少也需要奉迎、合卺、祭神三幅大画,相当于是把其中最要紧的内容都交给他来画了。 吴誉满脸堆笑,也明白自己做得有些过分,连忙拱手作揖。 “麻烦公子,有劳公子,杜大人已经开始寻新的画师入宫,下官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 萧偌斜眼瞧他,一副根本不信对方鬼话的模样。 “行了,我既然已经答应便不会反悔,只是我过去从未画过婚仪相关的图稿,你能不能替我将往年帝后大婚用过的仪仗和凤辇样式都找出来,我需要参考一下。” “还有婚服样式,如果有实物可以看就更好了。” “这个没有问题,”吴誉忙不迭点头道,“下官先前问过董公公,您和皇上的大婚礼服已经赶制出来了,就放在紫宸宫东配殿内,您过去便能看到了。” 婚服已经制好了? 萧偌有些疑惑,既然已经制好,为何董公公没有叫他去试穿。 好在萧偌并没有疑惑太久,下午时候,董公公已经来到玉阶殿内,要他到紫宸宫内试穿婚服。 “原本想早些叫您过去的,”董叙一面引路,一面与他解释,“只是这两日朝中事多,皇上忙得脚不沾地,都快顾不上这些了。” 萧偌理解地点点头:“无妨,如果实在事务繁忙的话,再将婚期推迟一些也没有关系。” “不成,早先已经推迟过一回了,”董叙苦着脸,“再继续推迟的话,下个吉日子便要等到两月之后了。” 董叙心说千万别,皇上恨不能明日就与您成亲,哪里肯再拖那么久。 “那个公子,”董叙笑容殷勤,试图转移话题,“说起婚服的话,这两件婚服可是从一年前便开始缝制了,前后换了二十几种纹样,光布料便织了半年多,您瞧了一定喜欢。” “嗯。”萧偌刚要点头,忽然觉出不对。 “一年前便开始缝制?” “对,呃。”董叙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说漏了嘴。 萧偌停下步子,紧盯着董公公道:“可是一年之前我还没有回京。” “那是……”董叙试图狡辩,然而没等说完便被萧偌打断。 “两件男子的婚服,别告诉我是底下人未雨绸缪,早料到皇上会立男子为后。” 董公公无言以对,忍不住开始擦汗。 萧偌努力装出严肃的表情,最终还是弯了弯唇角。 “皇上在哪儿呢,带我过去见他吧。” “是。”董叙不敢再多言,赶忙答应。 紫宸宫东配殿萧偌之前曾去过一回,也正是在那回画下了某人更衣时的图稿。 可惜今日皇帝陛下衣着完整,只双手背在身后,望着面前刚刚送来的大婚礼服。 萧偌蹑手蹑脚地凑过去,本打算吓眼前人一跳,却不想才刚靠近,就被对方反手揽进怀中抱紧。 “哎,”萧偌顿觉失望,“你是小十五吗,耳朵这么灵,我那么小声了都能听见。” 荒原狼对于声音和气味都极其敏感,别看小十五还是只幼狼,之前萧偌想要逗它时,根本无需靠近,甚至远远经过都能被对方察觉。 至于白狼桑塔就更不必说了,有回萧偌在路上打了个喷嚏,正在水边小憩的桑塔隔着树丛便跑了过来,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萧偌忍不住好奇:“话说回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见我走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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