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常喜今日来江家,便是帮着周常平传话的,约着未时三刻出发,一起进城采买。 自打有了自个赚钱的心思,江元便整日琢磨了起来。他之前试过抄书,他的字也还算隽秀,但终究比不上那些苦读的学子,再者,他写字速度慢,试过两次后,江元放弃了这条路子。后来又开始琢磨着写话本,但目前也没弄出什么名堂,那话本只是个雏形。 正巧过几日便是乞巧节,江元便想着做些个精巧的灯笼上街卖,既能赚钱,又能玩乐,周常喜也有兴致极了,他们还拉了周常平一道。他们做好了灯笼,周常平题诗作画,到时上街叫卖去。 今日相约上街,便是买些纸张,以便回来做灯笼。 送走了周常喜,江元和林沛躺在床上闲话。 江元捧腹大笑,“哈哈哈,看来那日李文轩真被气得够呛,回去竟劈了一日的柴,笑死我了。他活该,谁叫他自作多情,哼。” 林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 “沛哥儿,那李文轩这几日有没有纠缠你。” 林沛思忖半晌,点了点头,他轻声道:“元哥儿,我觉得,李文轩好像挺认真的。” 江元一听这话,翻轱辘爬了起来,他直勾勾地盯着林沛,“沛哥儿,你不是被那狡猾的李文轩骗了吧。他如今想娶你,自然认真,但你可不能心软。” 林沛辩驳道:“我没有心软。” 江元半点不信,他撇嘴,“哼,没有心软你说这话。那李文轩最是诡计多端,说吧,他做了什么,都叫你心软上了。你以前可是明确的说不想嫁他的。” 林沛也需要个宣泄的地方,索性把这几日的事情全同江元说了。 “我都跟他说了好多好多次了,不想嫁给他,叫他别跟着我,但是他就是不听。每日照旧跟,东西也强塞给我。” 江元平躺下来,“唉,这李文轩还真是执着,目前来看,对你好像也不错。不过嘛,我总觉得他这样的人,就是咽不下那口气,所以非要得到你。” 林沛楞了片刻,无意识地抠了抠食指,他盯着床帐顶,喃喃道:“也许吧,或许过些日子,待他过了那股新鲜劲儿,就不会再整日来烦我了。” “嗯嗯,这人狗皮膏药似的,烦都烦死了,也拿他没法子。沛哥儿,你以后上山还是别让他跟着你了,村子里人多,但凡高声吼两句便能招来人,但是那后山可不一样,万一他起了坏心思怎么办,他人高马大的,你可打不过他,你还是得多长个心眼。” 林沛有些迟疑,“这?” 江元苦口婆心劝道:“沛哥儿,你可不能因着他小时候的事儿就对他一点防备都没有,小心驶得万年船,若是他没有坏心思,那自然皆大欢喜,但万一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是小哥儿,万万吃不得亏,不然可是没法子买后悔药吃的。” 林沛紧跟着点了头,元哥儿的话倒是点醒了他。他心里确实相信李文轩不会做这样的事儿,不全是因着小时候他护着自己阿么的果敢,更多的,是因为这些时日的相处。 李文轩脾气是坏了点,但心不坏,干不来这样的腌臜事。 可是,还是得带些防身的东西,他相信李文轩,但是就像元哥儿说的呢,万一呢。再者,万一还有旁的危险呢?多个心眼子总错不了。 林沛笑着安抚江元:“你放心,我会时刻注意着些的,万一李文轩对我图谋不轨,我定给他点颜色瞧瞧。” 他觉得大抵不会有这样的一日,当然,也最好别有这样的一日。 “这才对嘛,你也别怕惹毛了他,阿娘不在。”江元拍拍胸脯,“嘿嘿,还有我啊,姐姐姐夫也在,我们都会护着你的。” 心间一股暖意拂过,林沛爬过去抱住江元,“嗯,我知道。” 江元歪着脑袋蹭了蹭他,“嘿嘿,睡觉吧,一会儿上街去。” “好。” —— 待晌午觉睡足后,林沛和江元起来洗漱捯饬。 江元翻箱倒柜,久久没选好心仪的衣服,不是嫌这件颜色寡淡,就是嫌那件绣花不够精致。 “嘿嘿~” “沛哥儿,你可别取笑我,以后你就明白了,总觉得穿什么去见他都觉得不够好。哎呀,你也收拾收拾嘛,搞不好今日就在街上遇见你的天定良人了呢。” 江元拿着一袭月白色的衣裳,往林沛身上比划。 他满意的点点头,“好看!快快快,沛哥儿你换上。” “不用了。” “哎呀,用的用的,沛哥儿你不能整日穿那些黑的、褐的,看上去灰扑扑的,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咱们这样的年纪,就是要穿得靓丽些才好看。” 林沛看了眼身上褐色的衣衫,心道:这些灰扑扑的才耐脏啊。 “快快快,快换上。” 耐不过江元的执着,林沛只好换上了那件衣裳。 两人又折腾了些时间,这才收拾好。待出了门,周常平已经牵着马车在院门口等候了。 江元立刻笑着小跑过去,“周大哥你来了,久等了。” “没有,我也才到。” 周常喜走到林沛身旁,她瘪着嘴学周常平,“我也才到。啧啧啧,分明等了一盏茶了,呵,男人的嘴。” 林沛被周常喜学她哥的模样逗得噗呲一笑。 有了周常喜这个开心果,一路上都闹腾得紧,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城。 待采买好了纸张和颜料,几人又在街上逛了起来,周常平还给江元买了不少甜嘴的果脯,江元眯着笑眼接下了。林沛和周常喜跟在他们身后,林沛听着周常喜发了一路的牢骚。 到了晚饭时间,周常平领着一行人去了城里有名的酒楼“迎客来”。 周父在楼里当账房先生,见到他们,乐呵地同他们打了招呼。 正值饭点,迎客来本来生意就好,这下更是座无虚席了。他们跟着店小二绕了一圈,才在角落找到一个位置。 周常平递了杯茶水给江元,温声道:“你上次说这里的烤鱼好吃,楼里又出了新口味,你尝尝。” 说罢,他转头对着林沛道:“沛哥儿也尝尝喜不喜欢。” 林沛接过了周常平递过来的茶水,笑着回话道:“好。” “沛哥儿!” 冷不丁一声陌生的呼唤响起。 林沛寻声看去,周常远端着个木盘,直挺挺地立在他们桌前,眸子里又惊又喜。 “哟,远哥真是好眼力啊,妹妹都看不见,第一眼就看到了沛哥儿。” “不是...” 周常远的脸肉眼可见的红起来,他偷摸瞥了眼林沛,而后盯着周常喜,手足无措地摸了摸后脑勺。方才第一眼他确实只看到了沛哥儿,一袭绣花长袄,衬得沛哥儿越发俊俏了。 见周常远为难,周常平立即解围,他瞥了周常喜一眼,轻声训斥道:“没大没小。” “略~”,周常喜做了个鬼脸。 周常平无奈地摇头,而后朝着周常远笑道:“喜儿同你说笑呢,你且忙去吧。” 周常远一听这话如蒙大赦,僵住的身体又重新运转起来。 “好,平哥,那我先过去了。” 他偷偷看了林沛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周常喜端着茶杯小声嘟囔,“笨死了,就这模样,还想娶沛哥儿呢。” 林沛捏紧了茶杯,低头抿了口茶。是了,以前喜儿说过周常远在酒楼跑堂来着,原来就是在“迎客来”。 之后,他们这一桌上菜的小二变成了周常远,他来一次就要偷摸打量林沛一次,林沛觉得自个都要被他瞧出一个洞来了,脸也实在烫得慌,总觉着局促不安,坐都坐不踏实。 好在饭菜上好之后周常远再没来过,林沛稍稍缓了口气,要是有个人一直盯着他,他只怕吃饭都吃不痛快。 饭后,一行人出了酒楼。踏出酒楼,林沛呼吸了一番新鲜的空气,还不等林沛彻底松懈下来,又听到了那周常远的声音。 “平哥,你们等一下。” 周常远拿着两包糕点追了上来。他走到周常喜跟前,递出去了一个油纸包,“喜儿,这是给你的酥糖。” 而后,他同手同脚地走到林沛跟前,“沛、沛哥儿,方才见你喜欢梨花酥,呐,你带回去吃。” “啊?” 林沛一张脸涨得通红,他吃着那糕点酥脆便多吃了一个,没承想,竟被周常远看了去,真是难为情死了。 “嘿嘿~” 周常喜在一旁小声的偷笑,其他人也都注视着林沛。 林沛脸颊一路红到耳根,他都不认识周常远,也没说过两句话,怎么好意思当街收人家的东西。 “好意我心领了,这糕点你拿回去吧。” 林沛婉拒着将糕点推了回去。 “啊?” 周常远本就紧张,见林沛把油纸包推回来,更加无措了,就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话都不会说了。 周常喜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周常远,真是没出息,嘴巴笨死了,好听话都不会说,这样哪能追得到夫郎。 她对着周常远翻了个白眼,而后走到林沛跟前,“哎呀,远哥一片心意,沛哥儿你就拿着吧。下次你做了糕点,也赏他尝尝鲜。” 周常远捧着梨花酥,殷切地看向林沛。 “对对对,你拿着吧。” 林沛攥着衣摆没接话,也没伸手接油纸包。 周常喜拎着油纸包,塞到了林沛手中。“沛哥儿你就收下吧。” 林沛无奈,只好接过了油纸包。 周常远见状,总算露出了个笑模样。他半抬着头同林沛叮嘱,“路上小心。” 林沛红着脸点了点头,周常远嘴边的笑意更甚了。 然后周常远转身朝周常平寒暄,“平哥,我回去做工了。” “去吧。” —— “周大哥你也早些歇息。” 江元朝着周家兄妹挥手作别,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这才关上院门。 揽着林沛的手腕,江元乐呵道:“嘿嘿,我早上说得准吧,我就说你能在今日遇到你的天定良人。” 林沛拎着梨花酥的手指不自觉攥紧,“元哥儿,你们莫不是故意带着我去见、见...” 难不成,姨母和元哥儿都有这意思?所以特意带他去见那周常远。 江元拍拍林沛肩膀,“想什么呢,去迎客来是周大哥临时起意,我也不知今日会在那遇见周常远,碰到他还真的是赶巧了。” 林沛闻言,松了口气。“哦,那就好。” 江元见到林沛瞬时松了肩膀,一脸如释重负,他笑道:“沛哥儿你放心,虽说我也希望你能和周常远成一桩美事,但是我知道,感情这种事,得是两情相悦才行。你若是觉着他还行,我可以给你牵线搭桥,倘若你没那意思,那就罢了。我们确实觉得他不错,但是,以后同他一起搭伙过日子的是你,还是得你中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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