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小巧,和记忆中那晚月色下的旖旎……完全重合。 萧练的心犹如被人狠狠攥住了,眼眶瞬间滚烫湿润。 “……十九。”
第32章 Chapter 32 Chapter 32 南北自打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后,整个人的记性就变得不大好。 此时听见萧练在他背后唤了句“十九”,虽觉得熟悉,但认真细想了半天,却还是没能记起他上次是什么时候听到的这两个字。 “你说什么?”南北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总觉得是他听岔了,就又问道,“你是在说京中之事吗?” 谈及京城,萧练立刻想到了南北方才的反应,心知他十分厌恶,于是否认道:“今日晚饭的虾子一共十九只,我没数错吧?” 这从天而降的恩赐加上失而复得的喜悦,几乎要把萧练给砸晕了,以至于说话时,他的声音里还带上了几分难以觉察的颤弱哭腔。 不过在此之前,萧练觉得自己更需要搞清楚南北这半年以来的经历,因为他不知道他的十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但既然南北抗拒京城,自己也绝不会逼他面对。 闻言,南北弯着眼睛笑了起来:“你倒有闲情逸致,还有心思数虾子的个数。” “趁你去厨房,我用筷子点着虾头,一个个数的,”萧练努力地将话题往南北的身上引,“还险些被虾头刺伤手指。” “啊?你没事吧?”南北紧张地回过头,视线落在萧练修长的指节上,确认无事后,有些懊悔地说道,“下次我会将虾子剥好再拿进来,省得增加让你受伤的风险。” 时隔数月,再一次听到十九对他的关心,萧练的眼睛顿时又酸又涩,险些要掉下泪来。 但是为了不让南北生疑,他强忍住了将将要落下的眼泪,侧转过头,飞快地用指腹按了一把,才又重新转过身来。 “你可曾受过什么伤?”他听见自己的嗓子喑哑,带着满是疑惑的心痛。 其实早在怀疑南北就是十九的时候,萧练就已经隐约猜到了南北之前或许经历过什么重大的灾祸,以至于他的反应看上去异常迟钝,甚至连寻常之人应有的过往回忆都有着严重的缺失。 萧练的话让南北感到有些奇怪。 他再次从浴桶中回过头来,错愕地看着萧练:“为何会这样问?” 莫不是平日里自己的身子真的太过于虚弱不堪,连眼睛看不见的萧练都察觉到了异常? 萧练被问得一愣,不过还是很快地就反应了过来:“啊,我是因为你方才喝了药,所以想着问问。” 想起之前萧练闻到汤药的事,南北这才安了心。 原来是因为这个。 “应当……”南北清了清嗓子,“数月前曾受过伤,再醒来后,脑子就不怎么好使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流露出了不自在的情绪,瞧上去似乎有点难为情,看得萧练不禁又是一阵心酸。 “你为何会叫南北呢?”萧练有太多的问题想要一气儿问完。 “人生南北多歧路,”南北抬手抹掉眼睫上被浴桶蒸腾出来的水汽,声线和缓,“正应我的命格。” 这是他失去记忆后,自己取的名字。 “……挺好的,定会抵消你命里所有的不顺。” 萧练说着,沉默地攥紧了拳头,只恨自己现在不能过去抱抱他,不能将两人的过往渊源尽数讲给南北听。 之前听闻师父说过,患了失忆之症的人不可在短时间内被迫接受大量的信息,否则很有可能会像习武中的走火入魔一样,整个人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萧练不敢冒险,他只能继续陪在南北身边,循序渐进地帮他记起往事。 就算迟迟想不起来,他也愿意就在这山沟里陪着南北终老此生。 只要守在南北身边的人是他就好。 南北鲜少跟别人提及自己的这些私密事,然而此时跟萧练说起来,居然让他意外地感到没那么厌烦。 水凉的差不多了,困意也袭了上来。 南北瞅了眼掉在地上的里衣,又看了看炕上的萧练,耳根泛红地轻声道:“你可否转过身去?” 虽然知道萧练看不见,可被那么一双仿佛含着情意的眸子望着,他始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萧练毫不犹豫地应声道,继而转过身去,面向窗外。 南北松了口气,扶着边沿从浴桶中站起来,视线落在腹前的贯穿伤上。 良久,俯身探出手臂在地上捡起了自己的里衣,背转过身去开始穿。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萧练低垂着眸子静心等待。 表面看着,他是一副心无杂念的高尚模样,可谁也不知道他的心中正经受着多大的考验。 那抹惑人的小痣,那片清丽的雪白,无一不在折磨着他宁静的心神。 南北进浴桶的时候,萧练只顾得上盯着他的肩脊处看,并无到处乱看的心思,因此自然瞧不见南北身上那道贯穿了腹前和腰后的暗色剑伤;而出来时,又被南北勒令着转过身去,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将十九视若珍宝,不但容不得旁人亵渎,甚至连自己都不愿如此轻易地染指他半分,自是南北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铺好了被褥,熄灭了油灯,俩人照常躺在了炕的两头,沉默地酝酿着睡意。 南北的呼吸已变得悠长,可萧练却仍在辗转反侧地静不下心来。 他第一次意识到炕竟然这么大,即便躺在枕头上努力伸长了手臂,也还是只能堪堪碰到南北的被角。 萧练不死心地捏住那片小小的布料,在心中说服着自己,碰到被角就相当于碰到了南北的手指,也该知足了。 如此,才不甘不愿地闭上眼睛。 可一闭眼,心就又痒痒了起来。 他想触碰更多,他想将人严严实实地抱在怀里。 就这样直到后半夜,萧练还是没能睡着,满脑子都是重逢的喜悦,让他完全没有办法放缓呼吸。 好在天公作美,正当萧练冥思苦想着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离南北近些时,外头突然一阵轰隆作响。 萧练顿时计上心来。 既能不让南北心生怀疑,还能跟南北近距离相处。 睡前泡过了澡,南北难得地睡的十分踏实,只不过突如其来的雷声还是让他从温暖的梦境中惊醒了过来。 “……”南北缓缓睁开眼睛,还没等看清外头下了多大的雨,就被夜空中乍亮的闪电晃得侧了侧头。 他重新掖好被角,准备再次入睡,却听见炕那头传来了萧练的轻唤。 “……你醒了吗?”少年的声线里藏了几分无助。 南北有些意外,往日他半夜醒来的时候,萧练通常都在熟睡着,怎的今日竟醒着。 “嗯,雷声不小,吵得人心烦。”南北回答道。 末了,他又问萧练道:“你醒了多久了?” 这话正中萧练下怀,他轻轻吸了吸鼻子,浅淡的鼻音显得他越发可怜:“……没睡,一直都没睡。” “为何?发生什么事了?”南北不解地轻蹙眉头。 莫不是生病了?或是傍晚泡澡的时候着了凉? “我小的时候最怕打雷了,每当遇见这样的天气,”萧练委屈巴巴地倾诉着,“我母……我娘都会陪着我,哄我睡觉。” 南北为难地抿了抿嘴唇。 他应该到哪里去寻萧练的娘过来。 外头天色阴沉得厉害,让一向可以看清暗处事物的萧练竟有些瞧不准南北脸上的表情。 他只能再添把火:“我如今瞎了眼,瞧不见外头的样子,听见雷声的时候,便更觉得害怕了。” “那……那该如何是好?”南北犯了难,白皙透粉的指尖微微蜷进掌心。 他哪里知道,看似老实巴交的萧练正闷声憋着坏呢。 只见一道亮如白昼的闪电骤然劈在了夜空中,紧接着,犹如炸裂般的雷声在两人的耳畔响起—— “轰隆——!!!” 借着这道光,萧练看准了位置,找准了机会,整个人顺势往前一扑,准确无误地栽进了南北的怀中。 “娘……孩儿好怕……” 南北:“……” 他生得高大,肩膀几乎比南北宽出大半个手掌,使劲儿往人身上这么一撞,险些让南北一口大气没喘上来,直接厥过去。 南北好不容易顺匀了呼吸,握稳萧练的肩膀,疑惑地问道:“……你?” 不是在找他娘吗?怎的扑进自己怀里了。 感觉到南北似乎不太想跟自己贴得这么近,萧练不由搂紧了他的手臂,语气近乎是在乞求着:“就一会儿,就抱一会儿,我真的很怕。” 南北微怔了一下,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放下悬在萧练背后的手,在他的颈后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不怕,没事了,我帮你把耳朵捂上……我把被褥挪到你旁边,你拉着我的手睡,好不好?” “好。” 久违的温柔让萧练的眼睛再度酸涩起来,仗着夜色沉沉,他终于愿意让自己的眼泪肆无忌惮地濡湿了南北的里衣。 听见泪水砸在被褥上的细微声响,南北将手臂收得紧了些,一声不吭地陪着暗自落泪的少年。 萧练轻轻攥住了南北的手指。 不敢用力,却也不敢握得太轻。 他实在担心这是一场会被上天夺走的美妙梦境。 只有实实在在地体会着肌肤相贴的滋味,才能够让他倍感安心。 得以碰触到南北的手这件事,就足以让萧练兴奋整整一个晚上。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睁眼的时候,南北看见他眼下的乌青,着实惊讶了好一会儿。 可怜见的,看来这雷声还真将他给吓得不轻。 “我今日去镇子上卖菌子,羊肚菌,”南北边系衣带,边跟萧练说道,“新鲜极了,估计能卖个好价钱。” 萧练坐在炕上翘首以盼了一整日,终于将背着背篓回来的南北给盼了回来。 他从来没有觉得等一个人是这么的难熬,即便是在寻找十九的期间,也只是带着哀莫大于心死的念头,一处一处地寻找着。 “你的脸色怎的如此苍白?” 南北刚一推开卧房门,就瞧见了站在炕边、面色有些憔悴的萧练,忍不住关切地问道。 明明上午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的短短一天过去,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你回来了。” 萧练瞧准了俩人之间的距离,双腿恰到好处地一软,被早有准备的南北扶了个正着。 “小心。” 萧练就势握住他的手,抱歉地抿抿嘴唇:“我头好晕,抱歉,恐怕要让你帮忙扶我过去了。” 南北哪里会不答应,紧忙将手中的钱袋子随意地丢在炕上,双臂从背后搂住萧练,将人往榻上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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