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管,努力使自己略显慌张的呼吸平复下来。 良久,他才咧嘴笑了笑:“哈哈……我说笑的,是不是吓了你一跳?” 听见南北的话,萧练愣了一下,松了口气的同时并未多想,低低地“嗯”了一声后,便没再吭声。 南北松开紧攥着的手指,清了清嗓子,“那你……那我就先出去了,有事你叫我。” 说着,从炕上捞了两件要洗的衣裳就出了屋。 萧练抓着布巾的手指微蜷。 出了门,南北慢吞吞地走了几步,而后站定在堂屋门口,漫无目的地望向了远方的山峰。 他不知道该往哪里躲,才能缓解掉此刻自己身上的羞耻之意。 日头正是好时候,何欢端着碗葡萄酒,拉着南北帮他做的躺椅走到院中间,大喇喇地窝在了里面。 待在这儿可以第一时间得知南北向那小倒霉蛋告白的结果。 半个时辰前,他余光瞥见了俩人从育苗房里出来,然后进了屋,届时的何欢恨不能当场翻墙过去将门给焊死,只盼着南北争点气,今夜就把事给办了。 可没过一会儿,他竟然就在门廊下发现了南北的身影。 南北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堂屋前,何欢自是了然于心。 “北北,过来。”他把装着葡萄酒的瓷碗放在扶手上,探头唤了声南北。 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何欢知道自己也是有责任的。 若不是他怂恿着南北去大胆示爱,恐怕南北也不会如此沮丧。 听见何欢的声音,南北猛然回过了神,转头看向了何欢,目光寂寥:“阿欢。” “来,北北,到我这边来。”何欢心疼极了,心头的自责之情越发汹涌。 南北听话地朝院门走去。 “其实仔细想想,那小倒霉蛋也没什么好的,无非是生得好看些而已……不过跟我们家北北相比,还是不够看的。”何欢拉着南北挤在自己的躺椅上,俩人肩挤着肩,一起仰头望天。 南北知道何欢是在安慰自己,微微抿紧了嘴唇。 何欢搭在他腕间的手指有点凉,想来是在外头守了许久。 南北盯住天上一朵像玉米棒子一样的云,声线平和地对何欢说道:“阿欢,无论怎样,我都该谢谢你。” 不管结果是好是坏,一心想要他好的何欢自始至终都是好意,不能因为此刻的不理想,就否定了何欢为他做出的努力。 何欢正内疚得不行呢,忽然听见南北反倒来开解他,感动之余,立马开始从不知好歹的萧练身上找问题:“我仔细想了一下,你说哪有哥儿能长得他那般人高马大的,若是真的成了亲呀,你俩一出门,旁人都不知道谁是相公呢。” 见南北听完这话,表情并未有什么变化,何欢寻思着他这确实是动了真心的,便叹了口气:“北北,只要他没离开你的家,你就还有机会。” 南北侧过头看他。 确认自己的猜测没错,何欢立马就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了。 于是掐着手指算了起来:“你想呀北北,你们两个才认识了几天啊,连一个月都没有,他不同意也算正常。” 何欢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忽略了自己当年和宋茗深就是相识月余便成婚的典型案例了。 “北北,你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一切都会水到渠成的。” 南北的胳膊被椅子扶手硌得发麻,只得从躺椅上站起来活动活动,顺手还把何欢也给拉了起来:“算了……我还是先赚钱将他的眼睛医好吧,旁的就先不肖想了。” 没法儿在院子里躺着享福了,何欢就想着要回屋里继续瘫着。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想起件事,转身朝着他平日里放置“宝贝”的小仓库走去,南北也只得跟着。 这个仓库是宋茗深帮何欢搭建的,每一块青砖似乎都透着不堪一击的文弱气。 这话是何欢亲口对南北说的。 他每次带着南北来仓库里取东西,都会这样重复一遍。 “你看那块砖,若是掉下来,怕是会把宋茗深给砸晕过去。”何欢抬手指着燕子窝旁边突出的一块青砖。 “你每次都这样说宋先生,”南北忍不住笑道,“可我看宋先生却并非你说的那般羸弱,上次还见他将你扛在肩上带回了家呢。” 何欢致力于将诋毁宋茗深这件事发扬光大,听见南北的话,他哼了一声,吐吐舌头:“他就是不行。” “这是谁家的小夫郎又在背后说相公坏话呢?” 何欢口中的“不行”二字的话音还未落,外头就传来了宋茗深带着笑意的揶揄声。 “……”何欢顿时呆若木鸡。 说人家坏话却被当场抓包,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得脸红一会儿。 “相公……”何欢下意识就想要扑进宋茗深的怀里,不过脑子终究是比手上的动作反应要快些。 他担心自己去抱宋茗深会让南北觉得不自在,于是咬了下嘴唇,对宋茗深说道:“相公你先进屋洗把脸吧,对啦,我之前酿的葡萄酒已经可以喝啦,相公你自己盛些尝尝。” 宋茗深是个有眼力的,更何况,他向来对何欢的话言听计从。 闻言,他应了何欢一声,随后朝南北点点头,转身走进了堂屋。 “下午我要去柳家村一趟,”何欢忙活了半天,将自己做的果胰子包好,还用麻绳打了个挺好看的结,回头对南北说道,“要不你跟我一起?” 南北帮他收拾着装果胰子的木盒,随口问道:“柳家村?你去那里做什么?” “茗深他大伯家的老二今日娶新夫郎,我本打算替茗深去一趟的。”何欢说道。 怪不得宋茗深大老远儿地赶回来了。 既然宋茗深回来了,南北觉得自己继续待在这里也不像那么回事,况且,何欢之前挨了打,心里肯定是委屈极了,好不容易见到宋茗深,定然是需要他好好安慰一番的。 “阿欢,我就先回去了。”南北拿着何欢硬塞给他的果胰子,隔着窗户告了别,听见何欢让他等一下,南北忙道,“不用出来送我,外头有凉风。” “好,你若是愿意与我同去,申时前来找我!” 南北走到卧房门口,却并没打算进去,只在外头听了听萧练的动静。 萧练似乎是还在睡着,连狗崽儿都没什么声音。 想着这时候不能刷锅做饭,南北索性拎着水桶出去喂猪了。 这几日鸡鸭都明显长大了不少,小鸭崽儿已经尽数褪去了黄毛,背上也渐渐露出不均匀的花色。 南北从一旁的大盆里拿出一把在育苗房里摘下来的葫芦叶,随手洒在鸡鸭的食槽里。 左右都发黄了,倒不如喂鸡鸭,也不算浪费。 鸡鸭一见食槽里多了东西,纷纷扑腾着膀子冲了过来,喉咙里的“咕咕”“嘎嘎”声就没停过。 南北站在关好猪圈的门,回头又看了眼鸡鸭,这才放心地朝前院走了回去。 或许再过几日,就可以试着将葫芦藤挪出来一些了,看看它们能否适应当前的气候,继续稳稳当当地生长。 若是真的能适应,他也就能比旁人先赚到钱了。 毕竟之前听何欢说过,这乐居山下的气候,和旁的地方都不太一样,温暖湿润,偏生光照又充足,格外适合这些作物的存活。 南北回了屋,肚子里空得厉害,便从盆子里捏了个凉饼子出来,蹲在灶膛边心不在焉地啃着。 卧房门突然被打开,随后萧练就挨着墙面走了出来。 看见萧练,南北先是愣了一下,仰头呆呆地瞅了他半天,才意识到当前的情况。 “……你,你是饿了……想要吃点什么吗?” 南北急忙从小凳子上站起来,连灶台上的饼子掉在地上都来不及去管。 之前发生的事,萧练虽然听见了南北的解释,但话说回来,他还是有些不相信的。 若能用感情之事来开玩笑,想必其中也是掺了几分认真的吧。 因此当萧练再次面对南北时,他的脸上也不可避免地生出了几分不自然。 “……我出来走走,屋里头闷得慌。” 他整日在屋中运功逼毒,却无行走来配合他周身的血液流动,这样的效果自是事倍功半的。 “啊,好,那你自己小心些,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若是从前,萧练想要离开屋子出去走走,南北定然是会陪着他一起的。 只是有了上午的事情后,无论南北如何在心中开解自己,他都没有办法从容地站在萧练身边,像往日一样毫无芥蒂地同他讲话。 被人拒绝的尴尬时时萦绕在南北的心头,他说是有事,实则却是为了面子而不得不这样说。 萧练走得不远,只在堂屋前的空地上随便转了转,注意力尽数放在自己还未完全恢复的眼睛上。 南北就着碗里的凉水吃完了饼子,被眼前的萧练晃得心神难安,只好把厨房的门关上,拿起锅铲开始做饭。 他干活麻利,很快就炒了盘鲜菌子,顺带热了几张昨日剩的蒸饼,一起端进了卧房里。 喂狗崽儿喝完了羊乳后,南北换了身衣裳,打算去找何欢,好跟他出去逛逛,能逃避一会儿是一会儿。 “饭菜做好了,都给你放在炕桌上了,等回去就可以直接吃了。” 出了堂屋经过萧练身边时,南北说道。 随后,没等人回答,他就径直离开了院子。 南北要攒钱给萧练治病,因此在遇到需要用钱的场合时,难免有些囊中羞涩。 他为难地看着何欢:“阿欢,我实在没有闲钱……” “你是跟我同去的,哪里需要拿钱,”何欢挽着南北的手臂,溜溜达达地朝着柳家村走去,“到时候我给你挑个好位置,你就只管吃席好啦。” 南北点点头:“好。” 两人在前面说着话,宋茗深拎着何欢为新夫郎准备的礼物跟在后面走。 还没进宋大家的院子,他们几人就听见了院里传来的喜气洋洋的敲锣打鼓声,阵势似乎还挺大。 南北攥紧了何欢的手指,紧贴着他走进了宋大家的院子。 直到瞧见了院里的宋家爹娘,南北这才明白宋茗深为何不辞辛劳地赶了回来。 若是被这老两口在这种地方为难,甚至动手教训,孤立无援的何欢未免也太可怜了。 “爹,娘。”何欢为了宋茗深的颜面,只得笑着向他们问了好。 果不其然,看见何欢就准备出言嘲讽的宋母破天荒地没吱声,只在宋茗深背对着他们的时候,才用眼神狠狠地剜了何欢几下。 宋父名叫宋誉明,在家中排行老三,早年也算是踏实肯干,因此攒的钱不算少,足够给大儿子和小儿子娶亲用了。 可他大哥的二儿子却是刚娶亲,甚至年纪已经二十多岁了,还没个正经的营生,时常成为柳家村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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