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侍卫要反驳,被李高抬手制止,道:“趁着天色早,现在就送李暮大人走吧。” 寒无见出声想阻止:“现在还在下雨,不若再等些日子,等天气晴朗些……” 李高打断他:“寒大人,李暮大人在那个匣子里躺了好几天了,已经等不得了。” 谢庭同意了李高的说法,道:“那就,择日不如撞日。”语气说的仿佛这是一件多么值得庆贺的喜事。谢庭转过脸与寒无见道:“我看寒大人脸色很不好,还是尽早找个大夫看一下吧。” 谢兰因刚想上前,被谢庭出声制止:“顾影,你,去把寒公子哪来的送哪去,顺便给他请个大夫。” 戴面具的暗卫闻言出列,低头:“是。”
第38章 进宫 顾影送寒无见回去,走到路中间,雨退变成蒙蒙一片,街道在眼前都软化了轮廓,连绵作湿漉的、模糊的一团块。 顾影默默无声跟着他,寒无见期间叫过让他离开,他没有走,寒无见走了一会儿,顾影几乎是提醒式的问他:“您要回到哪里去?” 寒无见思索了一会儿。 走回去的时候林伯看见了他,本来是想转头就走的,仍然留了一会儿,与他道:“寒小公子睡下了。” 寒无见跟他道了声谢谢,老人走了,离去的背影萧索不少。 寒无见感到喉咙里发苦,顾影道:“你先坐下,我去给你请大夫。” “我没事。”寒无见拒绝他,找来纸笔,给他写了个药单子,道,“麻烦你直接去帮我抓一份吧。” 顾影看了一眼单子,治风寒的,没有多少僵持,点点头,转头离开了。 陈相因走进来。看了他一眼,几乎是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那人是王府的?” 寒无见应了一声。陈相因又问:“李暮哥哥没了?” 寒无见连个点头的力气都没了,喉咙也发不出声音。陈相因冲过来拽起他的肩膀,动作粗鲁,厉声问他:“李暮哥哥是被王府里的人害死的,对吗?” 陈相因很厌恶王府,寒无见也是慢慢了然的。寒无见咳嗽起来,陈相因眼里缠了血丝,他也在养伤,李暮的消息近乎击垮了他。 陈相因几乎是咄咄逼人一样,好像寒无见是真正的杀人凶手:“我什么都听说了。我只想问你,寒无见,你知道他是多么是奇偶无缚鸡之力的一个人,你为什么让他替你去金阁?!” 寒无见抬脸,半晌哑口无言,“对不起。”寒无见似乎承认了这个错误。其实他不知道,他不是很了解—— “寒无见你这个人会不会太——”陈相因无法形容了。寒无见令人再厌恶,也不是个轻易让人辱骂得了的人。陈相因攥紧拳头,问他,“他现在在哪里?” 寒无见咳嗽着告诉了他位置。“他要火化了。”寒无见低声补充,又咳嗽起来,再说不了完整的话,他感到一阵迷茫的颤栗。 陈相因一听,快速跑了出去。 寒无见撑着头,倦怠思考。林伯敲敲门,引起他的注意。 寒无见看见林伯,送走了两任主任,老人仿若一夜老了十岁,整个人缩水,像虬结的糙树根。 寒无见吞咽了一下,开口就是:“对不起。” 对方摇摇头,把一个盒子捧过来,沙着嗓子道:“我觉得,这个有必要给您。” 寒无见小心接过,老人不及他吩咐,先走出去了,把门掩上。 寒无见打开,是一个木偶,只雕刻了大体人形,粗短胳膊腿,努力做得可爱些,还没有细致修理,旁边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的不知道是不是给自己的提示,“要刻上阿见的名字”“不能刻得像巫蛊娃娃”“会被陛下嘲笑的”云云。 寒无见攥着纸片,压在额顶,猝不及防失声哭了出来,支起胳膊护在耳畔,弓起身子。 顾影冒雨包了药跑过来,在窗边望见了寒无见崩溃哭泣的模样,犹豫自己要不要进去。 林伯走过来,跟他道:“给我吧,我去煎给他。” 风拂面而来,带着潮湿的水汽,火化地燃起黑色的烟雾,谢兰因琢磨了下局面,问谢庭:“父王,为什么您要管这种小事?” “管什么小事?不过过来看看谢余这副狼狈模样罢了,你说这多久没瞧见了,”谢庭笑,“不过死了个人,就把他打击成这样了,不成大器的东西。” 谢兰因道:“李暮毕竟是他多年故友,他未必肯善罢甘休。” 谢庭看了他一眼,谢兰因聪明地不说下去了。不说谢庭也能猜到,不过懒得教训他,只是拍了拍他被雨水打湿还没干的背,道:“回去换身衣服,为一个没什么价值的人淋湿肩膀,真是不成体统。” 谢兰因道了一声“是”,和父亲分道扬镳。照谢庭的态度,是不希望他再跟寒无见搅和在一起了。 谢兰因路走到一半,发觉林琅不见了,问,来人回话道:“方才外面有个来闹事的,林琅大人过去协商了。” “协商?”谢兰因不悦地眯起眼睛,这确实像是林琅会做出来的事。 说话间,那个被父亲新近调过来的顾影回来了,向谢兰因低头简单叙述了买药的事,就欲走,被谢兰因叫住。 谢兰因道“顾影,你留下,我安排你一个私人任务,不用报告给我父王。” 谢兰因侧眼向他,目光似乎是一种威胁,让他认清所处局面。 “拜托,就当我欠你个人情。”陈相因仰头望着台阶上的人,语调几乎降做了恳求。 林琅抱着胳膊,第一次应付这样的陈相因,他颇为无奈:“说真的,你还是别进去了,被世子看到的话,” 门打开了,林琅一惊,拉着陈相因就想跑,结果发现出来的人是李高,他一身疲惫,眼神落向二人。 陈相因脱开林琅的手,上前急问李高:“李暮哥哥,他……” 李高摇摇头,又拍拍陈相因,陈相因红着眼猝然就要往里面冲,被李高叫住:“有多余的力气还不如好好留着做自己应该的事,你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状况了。” 几句话劝住陈相因,李高靠近陈相因,低声:“你最好记住这一切。”还吩咐了什么,陈相因脸色发白,强硬着点点头,走开了。 林琅在不远处,本来想叫一声陈相因,后面来了人说是世子找他,叫他赶紧过去,林琅只得赶回去。 陈相因走了两步,挂念起来林琅,回头望了一眼,但林琅已经跑远了。 李高回来时候,谢余衣服还没换,没有像往常一样不是批折子或者看书,而是坐在桌边,手里握着酒瓶,然后狠狠砸到地上。 “朕会让他们去死。”谢余道。 他身上还是出宫那套软白袍,袍角有些泥渍,乌云始终笼罩,不知道何时会重新大雨。他腰间的玉佩不知道哪里去了,李高走了两步,在门后的狭小缝隙发现了它的残骸缝隙。 玉是皇室昔年为每一位皇子打的,质地柔软,雕刻精致。谢余这一块是后面补替的,无论是材料还是造价都比不上其他皇子的金贵,但也胜在低调,当时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有就不错了。 这事情也有寒相的功劳,也就是说,谢余能得到这种皇室身份的标志性的认可,是有寒无见的一份在里面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不是吗?他问自己,带着无尽的讽刺意味。 李暮觉得很好看,可能没有其他皇子那么贵重。他说,但是它也是独一无二的啊。而且我很喜欢它的花纹。 喜欢的话以后送你好了。谢余道。 等到他当上皇帝后,很少再把这块玉佩拿出来,将它放入箱底,意味着皇子时代的结束。偶尔出宫会选用一下它,那也都是极少的事。 李高走近谢余,想为他披上衣服,谢余拒绝掉,道:“叫个人把御书房里的折子都搬过来。” 李高劝慰:“陛下,那些都是不怎么相干的,放着也无妨。” “朕知道,无非是荣安王手下那些人的狗咬狗罢了。” 李高出去,吩咐人去做了,又叫了两个人去煮醒酒茶。 谢余听见,没有责怪他多管闲事,只是道:“再拿一只火盆来。” “陛下,如今这……” “就放在寝殿中间,把门都打开。” 李高叹了一口气,道:“这天气总是冷一遭暖一遭的,陛下还是少喝些酒吧,小暮若是还在,看见了……” 谢余望了他一眼,眼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狠戾,李高合时宜的闭嘴了。 “再拿些酒来。” 李高点点头,刚想退出去,听见谢余冷不防的进一步吩咐,“叫寒无见滚进来见朕。” “……现在?”李高想说什么,隐忍了下来,李暮是他亲侄子。他知道谢余为什么感到如此不可抑制的愤怒。 “当然,别那么说。”谢余揩了一把脸,咬了咬牙,似乎清醒许多,“叫他来见朕,立刻,马上。” 外面一声惊雷,惊醒寒无见,窗外沙沙雨声响起,听起来像是落的冰粒。 寒无见不知道自己睡多久了,也许没有多久,林伯进来了,给他端了一碗药,放下,无声捂了捂他的额头,点点头,并不和他说话。也许他也知道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一地步的,他和陈相因一样对寒无见产生了不可言喻的憎恶。 寒无见张了张嘴,闭上。他感觉已经好些了,药很苦,但不会苦到心里去了。 不远处传来孩子的哭声,寒无见快速站起来,是景行。他打算过去看看,门口出现了另一人,拦住他,道:“寒将军,陛下有请。” “陛下?”寒无见微有些错愕,他想起了白天的事,陛下不想他接近阿暮……至死不行。 “寒将军,老奴知道您有很多疑惑,我只能告诉您,陛下也很苦,若是他有什么不周的地方,还请您……”李高望见了寒无见后面跟出来的林伯,都是李暮老家人的旧相识,相见无不有些动容,念及阿暮,他竟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的,我明白。”寒无见哑着声音点头,“我从来,从未对陛下有过不忠之心。”
第39章 荒唐 林伯点点头:“那您现在就进宫吧,陛下如今很需要您。” 夜已经深了,但寒无见没有多迟疑,点点头。 林伯在后面叹了一口气,道:“你放心,寒小公子老奴会好好照看的。” 寒无见向他鞠了一躬:“麻烦您老。” 寒无见本来还想换一身衣服,他穿的的衣服还半干着,头发也没有束好,但李高催他,说是陛下等着他。 寒无见上了马车。李高等他坐稳,才又开口,而且仿佛是在心中挣扎好一番之后的结果。 “寒将军,老奴多少也是看着您长大的,知道您心地宽厚,这里于私,老奴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寒无见道:“没事,您说吧,您是阿暮长辈,这些年您在我眼里,也跟我长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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