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子打了个哈欠,但还是没走,在外间寻了个地方坐着,主子随时叫他随时就能在,虽然司瀚玥早就不像当时在王府那般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喝一些。”司瀚玥把杯子递给空茗雪。 空茗雪的的手还攥着杯子,微微往胸口上面提了提,他的头发散落满肩,发丝看起来很软很细,垂落几根在额前,脸颊是高热独特的绯红,眼神疲惫又有些紧张。 他缓缓伸出了一只手,骨节分明,苍白而修长,他这几年都没怎么动武,指尖的薄茧已经不太明显,青色的血管在那皮肤下格外显眼的凸起,他支着身子够到了那支杯子。 指尖很凉,杯子是热的。 司瀚玥的手是暖的。 他接过那杯子,在唇上抿过两口,缓解一些喉间的干涩灼热,他的手上没什么力,今天强行催动内力,身上各处筋骨都是抽痛,指尖软绵绵的杯子都有些颤,水珠从唇角滑落。 空茗雪刚要抬手去擦,就被人用一方金丝帕子擦了唇角的水珠。 司瀚玥微微俯着身,昏黄的烛光在一旁微微摇曳,暖光落在这人侧脸,好像金丝勾画,眉眼微垂,那张脸近在咫尺,空茗雪的呼吸猛的就顿住了,到现在为止他还没张口与司瀚玥说一句话。 帕子…… 那张帕子…… 空茗雪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上去,顿时觉得眼眶发热。 那是他的帕子…… 是当年母妃亲手给他绣的,上面还有一个雪字。 司瀚玥当时练剑,晨起练完总是出一头的汗,空茗雪就是用这一方帕子给他拭汗,然后司瀚玥说要给他洗洗,却自己占为己有,空茗雪也不甚在意。 那方帕子本是坨黄色,如今却是已经发白,边缘处早已不像以往那般整齐,微微有些抽丝发薄。 这是洗过很多次才会这般。 空茗雪的手不受控制的握住那人的手腕,指尖轻轻的往上,一点点摸到那宽大的手掌上,司瀚玥的手掌不像以前那般软,现在有些硬,掌心有一层茧,轻轻的抚摸弄得指尖有点发痒,但很舒服。 空茗雪抬起头,眼前却顿时雾蒙蒙一片,都被眼泪蓄住,一眨眼,顿时蜿蜒而下,没落在那方帕子上。 他不知晓,那方帕子也曾在很多个夜晚接住过司瀚玥的眼泪。 作者有话说: 出自宋代晏几道的《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钟》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第62章 司瀚玥的呼吸也是一滞,那冰凉的手落在他的手背上,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只听空茗雪轻轻的问道,“你过得好吗……” 你过得好吗…… 这些年你是否还有想起我…… 空茗雪的双眼都泛着红,脸色苍白,犹如瓷器,他握着那只手不舍的松开。 司瀚玥觉得胸口闷的厉害,把手从他掌中抽出来,垂着头,眼角不知不觉的就湿润了,“我就在外间,有什么不舒服喊我就行。” 他没回头看空茗雪,静静的将帕子塞回怀里,打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脊背紧紧贴着木门,打着颤。 小东子吓了一跳,望了望里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司瀚玥的双手紧紧抱着头,蹲在地上。 他不知道要怎么办…… 皇城一片鲜血,他的家没了。 他每日缠在空茗雪身边围前围后,自以为两人之间毫无隔阂,爱意绵绵,期待着那腹中之儿诞生,他多少次被这样的美梦笑醒,他对空茗雪可以说是问心无愧,他这辈子所有的细心和耐心都给了空茗雪,那人就算皱一下眉头他都觉得心疼…… 他不恨别人…… 他只恨自己,恨自己的无知与无能为力,说不定也就是因为他废物所以空茗雪才会嫁给他,一个好掌控的傀儡…… 但哪怕是这样,他还留着那方帕子,那是他们之间仅剩的联系。 为什么空茗雪要来,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会在昏睡时轻轻的喊他的名字…… 司瀚玥轻笑一声,眼泪却是先下来了。 空茗雪,你知不知道,我是打算把你忘了的。 …… 屋外积上厚雪,一打开门刮进房里一地,又被碳火烤的融化。 小东子端着热水怀里还鼓鼓囊囊,给司瀚玥褪去鞋袜,把人的裤腿往上,司瀚玥觉得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东子先拿了药油,滴在司瀚玥膝盖上,手用力揉了起来,司瀚玥仰着头,咬牙忍痛。 “主子忍忍啊,这不揉开,明早又给疼,大晚上下那么大雪去和风公子喝什么酒啊,自己身上有旧伤不知道嘛。” 司瀚玥忍了会儿,在小东子头上一拍,“小东哥……轻点轻点……” 小东子听他叫哥,顿时知道这是真疼的受不了了,还得忍着不能喊,生怕里屋那位听见。 这要是以前,司瀚玥哪怕不疼都得嚎出个断了腿的架势,等着空茗雪去哄。 小东子拿着两张厚帕子把怀里的东西托出来,是滚烫的药包,司瀚玥的腿断了两次还都是同一处,不定时就会痛上个一两天,甚至连床都下不了,当时那大夫给开了个土方子,就得敷腿。 司瀚玥咬了咬牙,别过头去不敢看,“放吧。” 小东子往上一贴,那是滚热的,贴在皮肤上,哟不是先涂一层药油,又得直接变成烤人腿。 司瀚玥觉得那块的皮肤又疼又痒,过了半柱香,终于觉得那温度入到骨子里去,骨缝间的钝痛被一点点缓解着,顿时松了一口气。 偏过头望着那隔间,屋内的蜡烛没熄灭,里间被昏黄的烛光笼罩,那人应该是没起夜,瞧不见影子。 空茗雪一直未睡,掌心冰凉,却好似有司瀚玥的温度,静静的贴在脸颊。 他本有打算此次再回京将清儿带走,去一趟景山,带清儿见一见他的祖父祖母,寻一寻司瀚玥的下落。 老天还是眷顾他的…… 作者有话说: 短小不精悍???
第63章 翌日。 小东已经将门外的厚雪扫开,在门口堆了好几个小雪包,今日太阳出来,雪化得也就快些,不一会儿就积了些水,等到了晚上又得结成冰。 小东子忙活着院里,又去厨房看药,这是主子叮嘱过得,饭后得让空茗雪用下。 早上的饭食备好,端进里间。 空茗雪本还睡着,木门一动,他便转醒,美目惺忪,病气还呈在脸上,显得有些精神不济,把他平日身上那有些威压的寒气遮掩下去,整个人倒显得温和起来。 目光落在小东身上,似乎暗淡了一下。 “都是些普通晨食,还望王爷不要嫌弃。” 空茗雪支起身子,后背的伤还隐隐发痛,他偏头轻咳了两声,用勺子舀起清粥,在唇上抿了一口,“多谢。” 整个人看起来心不在焉,目光却是一直往小东身后看着。 小东子善会察言观色,“主子去送风公子下山了,一会儿便能回来。” 空茗雪微微点了头,头还是发晕,坐了这么一会儿,便觉得眼前发暗,用了药,强撑着坐了一会儿,小东子还是忍不住凑近问道,“殿下,小主子如今可好?” 空茗雪勉强的支起精神笑了笑,“他还在皇宫中,有可靠的人照拂。”他顿了顿,“和阿玥长得很像,也很聪颖。” 小东顿时开心起来,“主子知道也会开心的,他很挂念小主子。” 空茗雪神色顿了顿,垂下眸子,“是吗……我还以为他……” 清儿是他对司瀚玥的歉疚而决定留下的,虽然后来是真的希望他诞下来,一个属于他的司瀚玥的血脉,但在司瀚玥眼里那应该只是一个他用手段的工具吧…… “主子对您的情义远比您想象的多。”小东撤了药碗,退了出去。 空茗雪觉得胸口憋闷,眼前又有些发晕,怕是又有些烧起来,人都说久病成医,他这病了几年,也知道自己身子不好,重新躺回床上,塌上除了他自己的味道,还有些淡淡的熟悉的淡香,是司瀚玥的味道,他把被子紧紧抱在胸前,让自己鼻间都是他的味道,就好像缩进他怀里一样。 这几年的刻骨相思都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他想立马见到司瀚玥。 他再也不要和司瀚玥分开。 这几日也是疲累,舟车劳顿又受了伤,昨日夜里没怎么睡着,这会儿终于有了困意,小东却敲了敲门,说是有人来找。 来的正是那几个跟着他出宫的小厮和一位老太医。 他们便是看准了司瀚玥不在才敢来。 “王爷,这也休养了一夜,咱们不如现在就启程回京吧。”老太医微微躬身,一脸笑意。 空茗雪看着脸色不好,靠在榻上,眉眼本垂着,这时微微抬起,落在他身上,“陈伯,儿时您还给我和皇上做过伴读,您一生清廉,我再敬重不过,来时路上没人动手,我便还存了一丝侥幸,皇兄容不得我,本以为陈伯这能愿意留我一条小命在。” 那眉眼如画,唇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却不难看出,眼眸中的雾朦,那是无尽的失望。 陈太医敛起脸上恭敬的笑意,躬身做礼,“老臣为天子和王爷做伴读时,王爷聪颖过人,天子与王爷无可比,但您在京城时,天子夜里挑灯,为城中百姓做尽好事,天性纯良,那段时间一个王子却能如此体恤,受了太多的苦……” 苦…… 他受了多少苦…… 空茗雪轻笑出声,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陈太医叹了口气,“臣自然也知王爷苦楚,但您能只手遮天,军中虎符怕是都没您这尊大佛有用处,天子因此夜不能寐。” “所以臣……只好……” 空茗雪觉得喉头发苦,呼吸都跟不上。 所以他做那些的意义是什么…… 月圆时望着天上的月亮想着西北的皇兄,一步步把他推向高位,一点点打通皇城与西北的联系,他想回家…… 他的家又在哪呢…… “好一副言辞,好一位清廉名官,原来当今京城自上到下就是这般不论是非吗?”戏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如同一阵冷风,不禁让人脊背发凉。 司瀚玥是看着这几个人进的门,他就是想看看他们究竟是要做什么。 他一身玄衣束身,额发上还落了些房梁上掉下的水珠,短刃就别在腰间,静静的靠在门边,用冰冷的眼神打量着这位陈太医。 “你究竟是何人,敢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空茗雪是不愿意让司瀚玥见这些人的,怕他会又忆起那些伤心事。 司瀚玥的目光冷冷的扫过去,那太医顿时觉得手心冒了冷汗,一位年轻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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