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对方看过来,他问,“你体内之毒是否全解?功力几何?” 时遇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武功,但还是如实答话:“全然恢复。” 桑惊秋:“也就是说,我若现在对你动手,已不算趁人之危。” 时遇:“??” 桑惊秋面无表情地起身:“同我出去。” 时遇不明所以地跟着出去,两人一前一后,再次去到后山。 因为桑惊秋不喜欢周围有太多人,所以银杏林周遭没有守卫,他们到达的时候,小黑正带着几只小猫咪出来散步,见到两人,慢悠悠地走过来蹭腿。 桑惊秋蹲下身,每只猫挨个抚摸一遍:“先乖乖去玩,明天抓鱼给你们吃,好吗?” 时遇双手负后站在一边看。 猫咪们对人类纷争毫无兴趣,很快又回到银杏林,这样冷的天气,躲在猫屋里取暖,才是最幸福的。 时遇抱胸微笑:“这猫还认得你。” 桑惊秋站起来,慢慢拍了拍手上的猫毛:“你现在是醒着,还是做梦?” 时遇被问了个猝不及防,眼珠朝下看了看,道:“大概是醒着。” 桑惊秋转头,朝他走去:“其实要证实,也不难。”话音未落,忽然出手,朝他右边肩膀劈过去。 时遇:“……” 他惊了一下,闪避不及,差点被他的手刀砍中,接连后退数步,没等稳住身形,那道身影已经再次攻上来。 来不及多想,只能出手还击。 过了几招,两人不相上下,当然也是因为切磋着玩,非你死我活的打斗。 时遇发现桑惊秋内力强了不少,大概因为体内之毒尽去,经脉融汇流转,每一招都带着巨大威力,不禁扬起唇角,心生喜悦。 又过了数招,依然不分胜负。 时遇瞅准一个空当,问道:“还要继续么?” “如此打下去,无甚意义。”桑惊秋忽然右手转动,从后腰处抄出一把长剑,手腕一抖,剑鞘笔直地弹了出去,露出剑刃,寒意四照,“我很早就想试一试你的剑术。” 时遇:“我没带剑。” 桑惊秋挑起双眉:“这么大意。” 时遇:“你想继续,我回去取。” 桑惊秋:“如此岂非浪费时间?”说着手一扬,长剑离手,落到剑鞘旁边。 但他立即又朝时遇打了过去,赤手空拳,只用招数和内力。 时遇虽觉莫名,可面对实力远远强于从前的桑惊秋,他兴奋不已,提起全力应战。 这一打,直接到了天亮。 前来送饭的时近舟一踏进后山地盘,入眼是凌乱的草丛,心下一惊,连忙冲到木屋外:“桑大哥!” “来了。”桑惊秋很快过来开门,“近舟早。” 时近舟看着他的笑脸,有些惊讶:“桑大哥早。” 桑惊秋:“正好你来了,你们掌门在此歇息,你替他准备几件干净衣服,再拿壶竹叶青,往后每天早上,劳烦你送过来。” 时近舟点头示意明白:“那掌门的一日三餐……” “我会负责的。”桑惊秋拍他肩膀,“辛苦你了。” 时近舟:“不会,桑大哥太客气了。” 这时,时遇出现在桑惊秋身后,视线先落在他笑脸上,又缓缓转向桑惊秋拍他肩膀的手,面无表情移开:“不要透露我在此处,有事交给其他人,不要来找我。” 时近舟:“是。” 他办事利落,不多时拿来了桑惊秋要的东西,时遇到后头洗澡,桑惊秋在厨房里热小米粥。 时遇洗完澡换了干净衣服,早饭也准备好了,两人坐在桌子边吃早饭。 时遇吃一口,看一眼对面的人,心里始终有种不确定感。 桑惊秋头也不抬:“看什么?” 时遇:“睫毛很长。” 桑惊秋:“……” 时遇似乎也觉得这话不像出自他口,但仍然笑了一下,没脸没皮的。 过了一会儿,桑惊秋说道:“今日起你住在这。” 时遇:“嗯?” 桑惊秋:“在此期间,若某个时刻觉得自己在做梦,或不知自己是否在做梦,就来找我切磋。” 时遇愣了愣,他不惊讶桑惊秋提出这个建议,但他偶尔会神志不清,若发起疯,难免出手过重,到时候伤了他,该怎么办? 桑惊秋:“你若摆脱不了幻觉,出手杀了我,这是我的命,我不会怪你。” 时遇彻底怔住。
第67章 桑惊秋和时遇二人,虽然很小相识一起长大,一直到惊秋坠崖前,经历多有重合,可要说到性格,那是截然不同。 但有一样东西,是两人同时具备的。 坚定。 无论多难、多苦,只要是自己认定的东西,就会一往无前。 二十八年前,桑惊秋对待自己的生命是如此; 十年前,时遇将门派发扬光大是如此。 过程何其艰难,可他们未曾放弃。 好比如今。 时遇知道桑惊秋体内的毒不会致命,但仍坚持将其体内之毒引至自己体内; 而桑惊秋亦然。 他们都清楚,对方决定的事,自己无法改变。 于是时遇什么都没说,默默喝完了粥,去后面休息。 桑惊秋坐在书桌旁,提笔写信。 冬日天黑的早,太阳渐渐西沉,鱼莲山笼入黑暗之中。 灯笼渐次亮起。 时遇缓缓睁眼,脑袋有丝眩晕,他又合上双眼,待晕感褪去,觉得精神爽利。 这是睡眠极佳的感觉,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 循着光亮转头,看到桑惊秋靠坐在椅背上,正在打盹,手里还抓着一本书。 蜡烛光照在他脸上,洁净面容润出一层光晕,直令人移不开眼。 时遇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了好几下。 相识太久,对这人的长相早已无比熟悉,不该会有这种初见一般的感觉才对看,何况他从不是急色之人。 这时,桑惊秋忽然睁开眼,恰好对上时遇的目光。 时遇镇定地移开视线,掀被下床。 桑惊秋未察觉异样,又点了两盏灯,道:“你睡了整整一日。” 时遇:“难怪有些饿。” 桑惊秋:“让他们送过来。” 时遇示意不用,洗漱一番,走到厨房,从柜子里翻出一包面粉,提起炉子上的水壶,开始和面。 桑惊秋在旁边看着,没有动手帮忙的意思。 时遇手脚利落,没多久就揉出一盆面条,又拿了时近舟前两日送来的老母鸡汤,下锅加热,将面条放进去煮熟,最后还加入青菜。 面食混合着鸡汤的香气在屋内散开,正常用过晚饭的桑惊秋也莫名有些饿了。 时遇盛出两碗,端到饭桌上:“来吃面。” 桑惊秋走过去坐下,什么都没说,开始动手。 时遇看了他一会,低头捞面。 吃了一会儿,桑惊秋问:“知非写了信来。” 时遇:“有事?” 桑惊秋:“他进京面圣,路过此地,想前来拜访。” 人们常说“江湖是江湖,朝廷是朝廷”,可江湖在国土之上,亦是天下的一部分,其中更有许多人和事牵涉朝廷,江湖不宁则天下难安,百姓更难有安稳的日子。 而鱼莲山虽然只是个江湖门派,可近十年来,其势力扩张的同时,不仅没有如从前四平帮司命楼一般以强欺弱,反而直接间接促成了一些规矩形成,其中最为人称道的就是不得以武犯禁欺压百姓。 从前,哪怕只是武林大会这般纯粹江湖事宜,举办门派所在地但凡有大批江湖人聚集,口角争端只是小闹,动手打得血肉横飞也常常发生,百姓们深受其扰,敢怒不敢言。 后来鱼莲山雄起,这条规矩也传开了。 起初有不信邪的,丝毫没把这规矩放在眼里,本来嘛,横行惯了,突然被套上枷锁,焉能乐意? 于是仍然肆意舞刀弄枪,更有不怕事的故意闹腾,想着挑衅一把,还让人给鱼莲山给时遇传话,觉得“能耐我何”? 原本,这种事的确不好处理,说到底鱼莲山和那些出规矩的也不过是江湖门派,没有以“法”治人的权力,若用老方法,自行处理,那他们本身也违反了自己定下的规矩,往后,更加难以服众。 但这个时候,登基已满一年的新帝,开始将手伸向江湖。 首先颁布一系列条例,规范各门派行为,尤其不能干扰正常人的生活——此类条款,其实一直以来都存在,只是颁布归颁布,要不要遵守,就看江湖人自己的选择了。 紧跟着,新帝换了一批官员,从京城到各州各府大换血,新上任的官员家世、入仕途径不一,但大部分由新帝亲自挑选,性格大多认真严谨,更加不怕得罪那些手握兵器的武林人士,谢知非就是其中之一。 新帝的改革和江湖风浪前赴后继,各自为政,最后却又奇异的重叠到了一处。 有意无意的,两方开始了合作,并且持续到了现在。 可以说,如今天下太平,与这些事密不可分。 这次时遇帮谢知非抓住了朝廷里隐藏的部分大奸,虽说大部分是为了桑惊秋,但鱼莲山在江湖中地位举足轻重,掌门人更是个聪明人,作为天子,自然要派人前来接触一二。 主办此案的谢知非,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桑惊秋问:“你是否要见?” 时遇:“不见。” 谢知非此时前来,名义上是“拜访”,可谁都知道,他是奉命,以朝臣的身份,代表今上给一个态度。 时遇素来不喜欢应酬这些,而桑惊秋则更加了解谢知非一些。 他又捞了一碗面出来,道:“知非提前来信,大约也是这个意思。” 时遇:“他知道你在此处?” 桑惊秋想了想:“我没说,不过难保他能猜到,待他过来,见了面再说。” 时遇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过了几天,谢知非果然到了,他依照鱼莲山的回信,在鱼莲山开的客栈等待片刻,有人过来,请他上山。 爬上山腰,只见一群人站在石头路上,作出迎接的姿态,为首之人,赫然就是桑惊秋。 谢知非一愣,桑惊秋已经朝他走了过来:“知非。” 谢知非惊喜:“惊秋。” 迎着人一道往山顶走,期间桑惊秋解释,时遇在之前的事情中受了伤还中了毒,回来后闭关疗伤,至今不得出。 谢知非吃惊:“时掌门可有大碍?我认识几位太医,可奏请陛下替时掌门一看。” 桑惊秋:“早已请过大夫,伤势不打紧,但是需要些时日,所以不能亲自出来迎你。” 谢知非:“无碍的,时掌门也是受我连累,我想去瞧一瞧时掌门,不知可方便?” 桑惊秋面露难色,谢知非心下了然,就说不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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