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都是后话,眼下当务之急,是不能死在这几个人手上,否则若他们以如今面目混迹鱼莲山,不知会造成什么后果。 所幸他不过轻微受伤,尚无性命之忧。 只是没有兵器在手的话,以一敌三,总是有些见拙了。 桑惊秋低低叹了口气,左手一动,一柄白玉横笛滑落,轻轻抛起,到了右手。 对方三人都愣住。 “那是假的。”桑惊秋低低一笑,将横笛竖起,立在眼前,“这个,才是真的。” 说着再不多言,足尖一点,冲向三人。 三人突然觉得,多了根笛子在手的桑惊秋,有哪里不同了…… 天色暗了下来。 施天桐和袁暮亭处理完前头的事,终于在后山找到了刚刚结束战斗,正靠着一棵银杏喘气的桑惊秋,忙过去扶人。 “人都抓了。”袁暮亭知道桑惊秋担心,先解释了一句,“我们的人受了些伤,不过幸好莫掌门也在,帮了大忙。” 桑惊秋点头,见施天桐不停回头看,道:“他们不是你徒弟。” 施天桐一愣,立即明白过来,他的徒弟已经不在人世,所以桑惊秋才会痛下杀手。 前面走来两个人,其中一个见状连忙跑过来,关心道:“惊秋受伤了?” 桑惊秋点头,是他大意了。 袁暮亭:“那些人刀口淬了毒,马虎不得,大夫很快过来,我们先扶你进去。” 他们几人说着,时遇就在旁边,一言不发。 刚进门安顿好,又有弟子跑来汇报,说被抓住的杀手有人要提供消息,似乎很重要,请时遇过去一趟。 同时,施天桐和袁暮亭手下也有紧急事务需要处理,桑惊秋便让他们去忙,晚些时候再来瞧他。 莫如玉主动说,他反正无事,可以留下来照看一二。 时遇看了桑惊秋一眼,先走了。 施天桐二人叮嘱几句,也告辞了。 桑惊秋对莫如玉道谢:“麻烦你了。” 莫如玉一摆手:“哪里话,这是我该做的。” 桑惊秋觉得这话奇怪,但也没多想。 莫如玉倒了杯水过来,看着桑惊秋喝完,他张了张嘴,似乎欲言又止。 桑惊秋:“怎么?有话跟我说?” 莫如玉:“呃……” “有什么话就说罢。”桑惊秋笑着放下杯子,“你帮了我们大忙,是朋友,没什么不好说的。” 莫如玉垂眼,似乎是想了些什么,抬头时眼神多了丝歉意:“其实,这回害你受伤,是我们的错。” 桑惊秋强忍伤口的疼痛,心不在焉地问:“什么?” 莫如玉:“对不起。” 院外,时遇对身旁两人说:“你们今日不要再来瞧他。” “我晚上过来。”时遇平静地继续往前走,“不希望被打扰。” “……” 施天桐和袁暮亭张大了嘴。
第28章 山上刚刚折腾过一场,时遇千头万绪,不时有人找来,事情一桩接一桩,半夜才歇下来喘了口气。 顾不上吃口饭,就朝桑惊秋的小院走。 白天下了场小雨,天空十分干净,一轮弯月藏在云层中,若有似无的温柔。 跟桑惊秋有些相似。 时遇想着,轻轻甩头,觉得自己有毛病。 天色委实已经很晚,桑惊秋大概已经睡了,但时遇心里有事,必须见桑惊秋一面。 准确来说,时遇心里的并不是“事”,而是一种“情绪”。 ——他发现,自己对桑惊秋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前几日,他让桑惊秋筹备婚事,桑惊秋没说什么就答应了,连姓顾的什么兄长生辰都没去,明明之前还因为这事要离开鱼莲山。 这代表在桑惊秋心中,他的事,或者说鱼莲山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原本也该如此,这么多年来,桑惊秋所表现出的,也是这样。 时遇本该放心,但桑惊秋离开苏州后,他莫名其妙地不安起来,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会对他、对鱼莲山,造成无法估计的伤害。 其实他虽然随心,其实做事也懂得未雨绸缪,尤其关系鱼莲山的事上更是如此,毕竟,无论是谁,无论想习武或想赚钱,没有人是奔着找死上他鱼莲山的。 所以至今,鱼莲山虽遭遇大小风波,好歹都有惊无险地渡过了,随着门派壮大之势,时遇在考虑问题时不免更加谨慎。 会发生什么,让鱼莲山陷入危机?还牵连到他本人? 他自问冷心冷情,会被什么伤害到呢? 时遇想了几次想不通,便不打算理会。 可那份不安非但没有随着他的“忽略”而消退,反而越来越清晰明了,犹如一根悄然刺进心里的细针,并不疼,但令人无法不在意。 时遇忙完手头的事,临走前去二伯家吃饭。 “遇儿有心事?”二伯看出侄儿心不在焉,关心地问了一句。 时遇本想说没有,一想,还是把心里的顾虑说了。 二伯听完倒是笑了,问他:“二伯问你,你担心的究竟是什么?” 时遇不解,什么意思? 二伯给他夹了个排骨,问:“你身为一派之掌,担心门派无可厚非,可你如今得心应手,即便有什么事,也不至毫无应对之力,无需预先担忧,此非遇儿本性,不是吗?” 时遇想了想:“伯父的意思是……” 二伯:“你方才说,是惊秋回去之后,才有这种感觉,那你有没有想过,是否这回让惊秋办的事不妥?” 时遇一愣,不妥? “并非怀疑惊秋能力。”二伯摆了摆手,“伯父只是觉得,若事情本身无妨,那,或许与事情本身无关,而是跟办事的人有关。” 时遇为此想了一夜。 这些年,他吩咐过桑惊秋许多事,每一回,桑惊秋都能很好完成,没有哪怕过一次推诿拖延,这回让桑惊秋筹备他的婚事,同以往那些任务并无区别,以桑惊秋的本领,不会有差错。 那依二伯之意,就跟办事之人——也就是桑惊秋有关。 时遇睁开眼,翻了个身,看向墙上的窗户。 他不喜欢太过昏暗的环境,但凡在屋子里,就会开窗,哪怕冬日里也不例外,之所以每回来都住这个客栈,也是因为房间窗户多采光好。 桑惊秋跟他走的时候不过五岁,在外乞讨度日,身体十分虚弱,到家第一天睡在他套房隔壁的偏厅榻上,窗户开着不敢去关,瑟瑟发抖地过了半夜,成功发起高烧。 时遇找了大夫过来,但桑惊秋身体太差,足足折腾了半个多月,身体才渐渐好起来。 长大一些后,有一次提及此事,桑惊秋问他,那时候他们相识不足半日,他病的那么严重,为何要花费那么多银子救他? 时遇说,若是从前,他不会去管,但桑惊秋是他带回去的,也是因为他冬日开窗的缘故生病,他不会不管,即便桑惊秋要死,也绝不能死于那场高烧。 当时小小的桑惊秋睁大双眼,很震惊地看他。 但那之后,桑惊秋身体越来越好,尤其习武之后,随着内力突飞猛进,就算冬日里开窗入睡,也不会病倒了。 ——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分明在思考正事,怎么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所不安的东西,与桑惊秋有何关联? 思及此,时遇爬了起来,回想着方才所思,不觉皱眉。 二伯父说,若不是担忧事情本身,那就是担忧与事情本身有关的人…… 他的婚事,目前只交给桑惊秋,即便他要安排门下弟子布置,应该也没这么快。 但他内心那种莫名的焦躁,似乎是从吩咐桑惊秋开始就出现了。 是因为桑惊秋的缘故,所以他才这么不安? 只是,为何会如此? 他信任桑惊秋,不觉得这件事会出现意外。 但,如果是处理这件事的人出现了意外呢? 桑惊秋? 时遇越想,眉头皱得越紧,思绪却越来越凌乱,以至于天亮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反倒被绕了进去。 干脆不想了,等回去后,跟桑惊秋说一说,听听他的想法,若真有问题,也可早作打算。 于是回来后忙完手头的事就来找桑惊秋。 到门口,一名弟子端着托盘出来,神色匆匆,时遇停下来问道:“这是何物?” 弟子吓一跳,见是掌门松了口气,但脸色仍然不好:“惊秋不舒服,熬了药,惊秋不肯喝,放凉了,刘大夫说损害药性,我重新去煎一碗。” 时遇皱眉:“他病了?” 弟子:“不是病了,呃,掌门,您劝劝惊秋罢,让他一定要吃药的。” 时遇:“煎好拿过来。” 弟子松了口气,掌门发话,惊秋一定会听的,赶忙去厨房煎药。 时遇推开门,走进去,屋内浮着淡淡药味,桑惊秋就坐在桌后,正低头在看什么东西。 闻得动静,他抬起头来,见是时遇,他笑了一下,问:“这么晚,还不睡。” 时遇:“你病了?” 桑惊秋摇头,也不答究竟是何问题,倒了杯水,顺手将手里的东西揣到腰间。 时遇在他对面坐下,道:“事情准备的如何?” 桑惊秋顿了一下,点头:“我已安排下去,不会耽误。” 时遇:“觉得如何?” 桑惊秋:“什么?” 时遇其实想问你在安排这些事的时候有无觉得不妥,或者哪里不对,但看桑惊秋神情,似乎并没有,于是他换了个问题:“山上头次办此类事情,会否有意外?” 桑惊秋看他,淡淡一笑:“我会很小心,不让任何意外发生。” 他捏着茶壶胖乎乎的身体,“你在意什么,我明白,尽管放心。” 以桑惊秋的性子人品,说出这样的话,就是有完全把握了。 时遇觉得应该没问题了,可不知为何,心里那股不安感非但没弱,反而益发清晰了些。 他有心想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想了想,想起另一件事:“秦峰那边……” 桑惊秋飞快打断他:“我明白。” 时遇疑惑,明白什么?他什么都还没说。 桑惊秋继续道:“眼前诸事繁琐,你不用在意那些,成亲后一切安定下来,再谈其他罢。” 时遇:“为何?” 桑惊秋再次看过来。 他有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双眸清透明亮,总是盈着一汪水,如最清澈的小溪碧潭,这样专注看人时,眼中充满对方的身影,仿佛天地之间只此一人。 时遇忽然心头一动,紧跟着砰砰砰地狂跳起来。 他下意识拢眉,别开眼,端起茶杯喝水。 如此神情落在桑惊秋眼内,他看了个一清二楚,嘴角轻轻一扯,露出一个近乎讽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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