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卿却突然睁了眼,冰冷眼神如刃,浸染了血气。 “公主,帮咱家一个忙。” 他声音微哑,似是极力忍耐着什么。宋清安意识到他的情况似乎当真不太好,也顾不得自己的手臂,赶紧上前去。 然她到近前时,裴卿却示意她坐下。 宋清安才刚矮下身,裴卿便忽地伸手,将她骑装撕下一片。 丝帛撕裂之声在洞中格外响亮,宋清安一愣,竟是先对这身云锦感到些心疼。 待她回过神,裴卿已用那一片丝帛替她包扎好了伤口。 宋清安目光微柔,手心又多了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什。 她还来不及仔细去看,身前的裴卿已开始动手解腰带,一件一件褪去衣衫,直到里衣也不曾停下。 “劳烦公主替咱家取一个小东西。” 宋清安瞳孔微缩,怔愣盯着眼前人,一时有些失语。 裴卿身上的线条利落分明,甚是好看,只是其上有不少狰狞疤痕,在苍白皮肤上格外显眼刺目。 宋清安握了握手掌,将刀柄握紧了。尽管如此,她的手依旧在微微发着抖。 裴卿的意思很明显,他要她剜除他背上的东西。 那几人还是伤到他了。 宋清安自是知晓,这样的小暗器一般很难一击毙命,通常都藏了毒。 不知裴卿是否就此中了毒……可还严重…… 响起他原先发紫的嘴唇,宋清安直觉不妙。 “公主再不快些,咱家可就要死在您面前了。” 裴卿似乎是在与她玩笑,面色甚是自然,还带了些笑意。但宋清安知道,裴卿可不会开这样的玩笑。 她心神一凛,忙起身到他身后。 裴卿背上可比前面更加触目惊心。 他背上的疤痕深浅不一,每一道看起来都像是致命伤。更别提此时其上还扎入了几支暗镖,伤口处正汩汩往下淌着暗红的血。 宋清安分神看了眼裴卿脱下的里衣,果见其上尽是猩红。 伤口四围已是发黑发青,万幸不见扩大之势。宋清安执刀比划了一阵,眸中的犹疑也渐渐散去。 刀尖缓缓刺入皮肉之下,血又争先恐后涌出。 宋清安眉头紧紧皱起,裴卿却是一声不吭。 — 另一边,耶宁阿兰早早出了林子到达插旗处。她长鞭染血,马匹也受了些伤,整个人瞧着却是神采奕奕。 耶宁阿兰环视四周,不见宋清安身影,不由扬了扬下巴。 她就知道,那公主不过是个花架子,如何与她相比? 西夜人发出欢呼,庆贺他们的郡主胜利。大梁人面色虽不大好看,却也不是因宋清安而起。 昭定公主体弱,这不是西夜明摆着欺负人吗? 宋清怀听说此事后便来此等候,他无心顾及西夜人的挑衅,只凝视着林子方向,目光微沉。 时辰渐晚,在场之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怎么这样久了,还不见宋清安? 宋清怀已着人进林中搜寻,另一边去向梁帝禀报。 “殿下,”临渊走到其侧,低声禀道,“东厂那边的消息,裴卿也不见了。” 宋清怀眉间拧起,心中冒出个猜测。 该不会玥儿和裴卿在一起吧? “怎么回事?” “回禀殿下,裴卿大约是一个时辰前不见的。旁的……属下就不知了。” 正此时有人从林中出来回话:“启禀殿下,我等尚未发现公主踪迹。” 宋清怀握了握拳,素来和煦的面庞此时冷得吓人:“继续找。” 那人赶紧低头应过,身影很快消失在林中。 宋清怀低眸,忽看向耶宁阿兰。 “郡主,若孤的小妹有半分差池,孤定与西夜不死不休。” 他的眼神阴沉得吓人,语中寒意凛冽,将耶宁阿兰摄得不自觉往后退去。 “二殿下……公主定会平安的。” 耶宁阿兰强行牵出笑容,一旁有西夜人跟着附和。宋清怀没再管她,依旧看向林子的方向。 倏忽他心神微动,眼神骤然锐利。 在场不少有武在身之人亦听到了什么,齐齐向传来声音的方向看去。 耶宁阿兰面色一喜,话语到了嘴边还来不及吐出来,她的神色又僵住了。 这下宋清怀的脸彻底阴沉下来,素日温润的他此刻却让人心生恐惧。 只见从林中奔逃出一匹雪白的马匹,大多人都认得,那是先前宋清安所骑。 然此时,这照夜玉狮子鞍辔完整,其上却是空空荡荡,不见宋清安的身影。 有善骑的羽林卫拦下它,将它牵至宋清怀跟前。 “护不了主的畜生,还留着做什么。” 宋清怀眼中饱含杀意,看得那玉狮子马四腿不住战栗,像是察觉到了杀身之祸。 “殿下,你看。” 顺着临渊所指方向,宋清怀便瞧见它臀部一块明显的红色。 宋清怀扬手制止了一旁的侍从,仔细去瞧那块伤口。 只见那一处裂口齐整,显然不是被猛兽扑咬来的。 宋清怀知道,宋清安惯常于身边带一把匕首。 这是玥儿做的吗?她要引开谁? 是虎……还是人……? 宋清怀静默片刻,随后翻身上马,与临渊道。 “临渊,随孤入林。”
第84章 治伤 外头起了如何纷扰,宋清安尚且不知。 她的额头与鼻尖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握着刀柄的指尖发白,手心发冷。 宋清安自认为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但这些年也从未亲自动过手。 然眼下,虽不是让她杀人,可在她看来却也没什么两样。 宋清安手腕一挑,剜出了一个暗镖,落在地上发出闷响。 她长出一气,甩了甩几乎僵硬的手。 “公主,还有一个呢。” 身前的裴卿懒洋洋出声,语中不带起伏,好像被用刀剜肉的人不是他一般。 宋清安瞥了眼他背上的血窟窿,感觉自己手臂上的伤又开始作疼。 “裴掌印……” 她想问裴卿是否有药敷一敷伤口,话尚未问完,裴卿就好似看穿了她心思一般:“公主别急,先把另一个除了。” “陆川的药能暂时解毒,但公主再磨蹭下去,那药可就撑不住了。” 裴卿闭眸缓缓道,宋清安竟还听出了几分悠哉之感,好像并不是他正面临生死险境。 想来裴卿常年徘徊于鬼门关,对此早已习惯。 不然……也不会随身带着这种药了。 想到裴卿这伤实是代她所受,宋清安心里亦有些过意不去。 剜去第二枚暗镖时,宋清安的动作已利落许多。 裴卿依旧没有出声,若非能看到他的后背明显绷紧,宋清安都要以为他是不是不会感到疼痛了。 “穆之……我去弄些水来。” 尖刀脱手,宋清安后背也几乎被冷汗浸湿。尽管她极力掩饰,但声音依旧透露出难以抑制的颤抖。 裴卿默然以对,宋清安兀自喘了几息,便起身向溪边去。 洞中浓郁的血腥气冲得她头脑发晕,直至走到外头了,清冽空气充斥鼻间,她才清醒了些。 她发了会儿呆,才到溪边蹲下。 宋清安没急着打湿布帛,而是将手伸了进去,指尖的凉意渐渐将她神志拉回。 她简单洗了洗手,随后将布帛浸入,打湿后尽力拧干。 左臂因被刺伤没多少力气,如今手中的布帛还是她托裴卿撕开的。 布帛未能完全拧干,沿着指缝滴滴答答淌下水珠。宋清安甩了甩手,复又返回洞中。 湿凉的布帛挨上后背,宋清安一点点将血污擦去。手上的布帛很快蹭上了暗红血渍。 有些痕迹已经干涸,她不由得用了些力。 如此良久,总算没有那么狰狞可怖了。 “劳烦公主把陆川的药抹上。” 宋清安愣了愣,随后想起被自己收到袖中的药瓶。 她胡乱应声,手忙脚乱地取出药来。 她先将药丸在掌心碾碎了,才一点一点涂抹上去。 尽管宋清安已经努力放柔了动作,但裴卿背上的线条依旧随之绷紧。宋清安眉头皱紧,仿佛被上药的人是她一般。 等那两处伤口都简单处理完后,宋清安的又沾上了些血污。她嫌恶地皱了皱眉,努力无视了手上怪异的感觉。 身后传来窸窣动静,裴卿正想询问,便有尚且温热的布料自背后覆来。 随后是宋清安略带歉意的声音。 “暂时没有什么干净的,先用里衣替一下,穆之别嫌弃。” 她的手臂环过裴卿胸膛,不可避免地肌肤相贴。 方一触,宋清安的手便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他怎么……这样烫……? 宋清安不由得加快了动作,草草包扎了事。 裴卿低眸看向那一截白皙玉臂,其腕上还有翠色玉镯,衬得她手上的血渍更是显眼。 都不消回头,裴卿都能想象出宋清安眼下是如何模样。 他的唇角略抬了抬,尽管后背已疼到麻木。 宋清安下手没轻没重,先前又迟疑磨蹭,硬是让他扛了许久。 裴卿嘶了嘶气,总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会死在小公主手里。 “怎么了穆之,是我太用力了吗?” 宋清安缩回手,不安询问道。 “无事。” 裴卿微微偏头,像是朝她看来:“公主不必担心,魏平会带人进来。” 宋清安低低嗯了一声,一边将外衣穿上。 她确实没怎么担心,哪怕东厂的人不来,兄长也不会坐视不理。 再不济,裴卿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如今,她最忧心的不过是裴卿的伤罢了。 听他的意思,陆川的药也只是缓兵之计,若拖得久了,定是讨不得好。 “穆之,那毒……” “出去再找陆川就是。” 裴卿语气淡淡,显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虽然这毒确是有几分凶险。 他已能隐隐感觉到体内气息有走向狂乱的趋势,眼下不过是靠陆川的药和自己的力量强行压制住。若不能及时解决,只怕…… 其实本是有药能解决此事,但那药早在先前就让陆川给宋清安用了。 思及此,裴卿一边披上外袍,一边悠悠叹了一气。 怪哉,难道他真要折在她这里不成? 宋清安又要往外去,裴卿只瞥了一眼,便继续闭眸运气。 宋清安在溪边慢吞吞洗净了双手,借着水中倒影重新挽了发髻。 那一番奔逃早让她发髻散乱,看起来狼狈极了。 也不知他们还要多久才能被找到……那些刺客又是否会追来。 她舀起一捧水洗了洗脸。 那刺客究竟是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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