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姜覆雪骑在马上,还保持着射出箭矢的姿势,逐风在他头顶盘旋,韩乐和两三个沽荆铁骑在他身后。 秦尽崖想,他没有见过姜覆雪这幅样子,这幅过于愤怒的样子。 秦尽崖突然觉得,好委屈啊。 他刚想开口喊,可图里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阿临小心!” 他这才转过头,发现齐齐喏还没死,他竟然硬生生把箭拔了出来,握着刀刃的手没有松开,狞笑着看着秦尽崖,嘴里念叨着“陪葬”,刀刃依旧直直的从秦尽崖面前刺了下来。 秦尽崖来不及躲开,又是一声箭矢破空的声音在秦尽崖耳边划过,姜覆雪射出的第二箭扎在齐齐喏右肩上把他击退了几步。 “杀了他!” 秦尽崖没有再回头去看姜覆雪,但他听从着姜覆雪的命令,翻身去捡到了那把斩马刀,在齐齐喏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时,他转身没有犹豫的把斩马刀刺进了齐齐喏的胸口。 图里乐吓得嘴巴都不自觉张大了,赛米见他突然僵硬住,加上秦尽崖那边的动静,她知道有人死了,不是秦尽崖就是齐齐喏,可她内心的不安太过强烈,她抬手把图里乐捂住她眼睛的那双手拿了下来,然后就看见了秦尽崖杀死齐齐喏的画面。 赛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眼睛干涩,好像流不出泪,她一边喃喃道:“……阿布……阿布……临阿哥,怎么会……”一边就要往秦尽崖和齐齐喏的方向走去,图里乐要去拉她,就被她甩开,图里乐就不再拉她了,毕竟亲眼看着自己的朋友杀害自己的父亲,太残忍了些。 可还没等她走到两人面前,骑着马的姜覆雪已经越过她去到秦尽崖面前,就在姜覆雪下马时,秦尽崖看见他之后似乎是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干脆也不硬撑了,就这么晕倒在姜覆雪怀里,斩马刀自他手里滑落半空又被姜覆雪接住。 其他几个铁骑上前去查看齐齐喏的尸体,确定了他已经死亡,韩乐则是下马查看图里乐和赛米的情况。 姜覆雪抱着秦尽崖眉头紧蹙,刚一靠近他就发现了秦尽崖肩膀上的血,他把秦尽崖抱上了马,自己也骑了上去,这个过程他没有看赛米和图里乐,只对韩乐喊道:“让萧泽林那个废物别墨迹了!秦尽崖要是死了我饶不了他!” 话完便驾马离开了,赛米和图里乐也被铁骑们带上了马往碗纳方向去。 直到走出去好远,赛米还在木讷的回头看着被留下的两个铁骑看管的齐齐喏尸体。 ---- 小图:啊!!!!我的腰子!!!!
第15章 结束 秦尽崖做了个梦,是他十四岁那年,深夜里下了好大一场雪,院子里池子结了冰,他趴在母亲膝前,听母亲给他哼着沽荆的小调,突然歌声停了,他抬头看母亲,母亲跟以前一样,笑得很温柔。母亲跟他说,能不能请他去买一支发簪回来,那是她生病前最后一次出门看见的一支梅花发簪,她有些后悔当时没买下来。 此时已是深夜,哪还有卖发簪的小摊,但秦尽崖还是应了下来,衣服都来不及多添就着急跑出了侯府,他把京城每条街都跑了个遍,落在他头上肩上的雪冷的他发抖,他也没找到一家卖簪子的店还开着,也没有找到母亲口中的小摊。 他失魂落魄回了侯府,刚进屋就瞧见家里所有下人都跪在院子里哭,他抬头就看见坐在厅堂的母亲,怀里抱着汤婆子,闭着眼好像睡着了,可她身边一直伺候的丫鬟却跪在旁边哭的泣不成声。秦尽崖第一时间想的是他会不会走错地方了,可他那双眼睛实在是从厅堂里坐着的妇人身上移不开。 他有些慌张,两只手藏在背后,好像怕让妇人看见他没买回来对方想要的东西失望。 他缓步走到厅堂里,耳边的哭声不绝于耳,他有些麻木的走到母亲目前,伸手去抓着母亲的胳膊晃了晃,母亲抱着汤婆子的手就这样轻松的撒开了,汤婆子摔到地上,然后秦尽崖就听到府里的老管家哭着跟他喊了一句,小侯爷节哀啊。 节哀?什么意思,母亲死了吗? 秦尽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只一遍又一遍的拽着母亲的胳膊晃,发现他有些不对劲的老管家上前把他拦着,一遍遍说着节哀,让夫人安心去吧,诸如此类的话,秦尽崖终于受不了,一遍在老管家怀里挣扎,一遍哭着大喊。 过了很久,他才把自己哭晕过去,他经历过和镇北侯分开,但是他还能再见着镇北侯,所以他心里难过也会强迫自己不许哭。可现在,他的母亲离开他了,不会再见了,永远离开他了。他为什么要听母亲的话出去买簪子呢,他为什么没有陪在母亲身边的最后一刻呢,母亲口中念叨的那个人又在哪里呢。 他有太多问题没有答案,最后全都变成了简单的恨意,对镇北侯的恨意。 等他再醒来,侯府上上下下都已经一片白,厅堂变成了灵堂,母亲的棺材摆在那里,他不敢看,老管家给他换好了衣裳,他披麻戴孝的跪在棺材前给母亲磕头。 老管家告诉他母亲逝世的消息已经连夜快马加鞭送到沽荆去了,但是皇帝那边可能不会松口,也就是说,哪怕他母亲病逝了,镇北侯可能也回不来京城。 秦尽崖觉得很好笑,镇北侯替皇帝打了一辈子的江山,如今他妻子走了,居然连让他回来看看都不允许。 他很想问镇北侯,值得吗?这么多年的父子分别,夫妻难聚,最后天人永隔时都不能见一面,就守着这么个冷血皇帝的江山,值得吗? 秦尽崖这几日浑浑噩噩,每天都守在棺材前,谁来了,谁走了,谁来念皇帝的圣旨,他都不知道,他眼睛里全是血丝,也不吃东西,饿晕过几次又爬起来到跪在棺材前,可他又确实不觉得饿,老管家根本劝不动他。 四五天过去了,秦尽崖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把老管家吓得是更老了,在所有人都想这侯府总不能连着办两场丧事的时候,姜覆雪来了。 他进灵堂时没有人拦着,他身上还有塞外的风雪气,穿的是沽荆的铠甲。他给镇北侯夫人上一炷香,烧完纸后又磕了三个头,秦尽崖转头看他时,他是对姜覆雪有印象的,两年前镇北侯在京城的庆功宴,他见过这个人。 可这个时候他已经什么都不在意了,只看见姜覆雪身上沽荆的铠甲时发了疯。他抓起旁边的香炉就砸在姜覆雪头上,把旁边看着的人都吓呆了,姜覆雪被他砸破脑袋血流不止也没躲,有人想上来给他处理伤口,他只挥手轻声说了句“无妨,都下去吧。”四周的人面面相觑,最后都退下了。 等只剩他们两个时,姜覆雪从怀里掏出一纸信,他说是镇北侯给秦尽崖的。 可镇北侯这三个字就像禁忌一样,于是秦尽崖更疯了,此刻他眼里只有恨,连滚带爬到姜覆雪身边把那封信抢过来扔进了火盆里,然后对姜覆雪拳打脚踢,口里骂着现在来有什么用之类的话,姜覆雪都不躲,也不反驳,一声不吭的任秦尽崖发泄心里的难受。直到秦尽崖打累了骂累了,他又瘫坐在地上痛哭起来,姜覆雪把他捞过来抱着拍他后背,握着他手轻声安慰他,“别怕,有我在。” 秦尽崖哭的更厉害了。 等秦尽崖彻底消停了,姜覆雪才松开他,打算起身去处理一下额头上的伤,结果秦尽崖又拉住他,哭的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问:“你能不能,再陪我久一点。” 姜覆雪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眼看秦尽崖又要掉眼泪了,他才应下。 剩下的几天,姜覆雪确实遵守承诺一直陪着秦尽崖,但是两个人都没有跟彼此再说过话,之后的守灵到镇北侯夫人下葬,都由姜覆雪一手操办,这个时候秦尽崖都忘了,姜覆雪那时也才十九岁,秦尽崖就这么跟在他身边,麻木的像个假人一样。 等镇北侯夫人下葬后,姜覆雪又领着秦尽崖在墓前磕了头,等姜覆雪起身时,秦尽崖突然拉着他的手臂,问:“你是不是要走了?” 姜覆雪本打算点了点头算回应,但一抬头又看见秦尽崖那副可怜的不行的样子,还是心软了:“不走,陪你过个年。” 姜覆雪确实是说到做到,陪着他过了新年,在年前几天,秦尽崖遣散了家里的所有下人让他们回家去,镇北侯府再也不用下人照顾了,姜覆雪没说什么。大年三十,姜覆雪陪秦尽崖吃了年夜饭。正月初一,姜覆雪走了,没有跟秦尽崖告别。 两年后,镇北侯战死,秦尽崖再次见到了姜覆雪,知道了当时他无理要求这个人留下来陪他,让姜覆雪耽误了太多时间,回到军营后差点被镇北侯打死。 他那个时候面对姜覆雪的不辞而别是怎么想的,他想,这个人是跟他爹一样可恨。 秦尽崖是被吵醒的,他头疼的厉害,身上也疼,他刚要睁开眼睛,一只手就搭在他额头上,耳边没有了争吵声,只有他最想听到的那个声音响起。 “继续睡,别管他们。” 秦尽崖知道这是姜覆雪的声音,他已经醒了,没有睡意,但姜覆雪要他继续睡,他就继续睡。 姜覆雪看他懂事,刚想抽回手这小子就假装侧翻伸手抓着他手不放了。 姜覆雪:“……” 这兔崽子,是不疼了吗。 林须站得远,有冯梧韩乐站在面前挡着,他也看不见那姜覆雪搞什么猫腻,但刚才姜覆雪那副见谁砍谁的吓人样已经没了,他也放心起来,继续刚才的话题。 “将军……无论如何,陛下的旨意,都已经下来了。” “行。”姜覆雪不管秦尽崖抓的多紧,无情的抽回手,也不顾这小子表现得多委屈,起身把脚边秦尽崖那把斩马刀踢起来拿在手里,他一步步走向林须,林须以为他真的气极要砍人,吓得连忙就要跑出去,谁晓得冯梧比他先一步拦在了帐帘前不让林须逃出去。 正当姜覆雪走到他面前,林须已经吓得蹲下抱头大喊“将军饶命”了。 “铛!” 姜覆雪把那斩马刀丢在林须面前,他懒得嘲讽林须这幅胆小怕死的样子,他在林须面前蹲下身,笑道:“陛下的意思我懂,既然如此,林大人不如亲自动手,斩了这在碗纳当了两月卧底还亲手斩杀了贼首的逃兵,想必等林大人回京后必能借此大功升官发财啊——” 秦尽崖没有睁眼,但抓着被子的手不自觉拽紧。 林须哪敢去捡刀啊,这一天他受得惊吓已经够多了,这下真彻底受不了崩溃了,连忙跪下来给姜覆雪磕头:“不敢不敢,我怎么敢杀小侯爷,是下官不知全貌,下官这就,马上!马上回京跟陛下说明碗纳叛变一事!绝不让小侯爷受一点冤枉!” 姜覆雪点了点头,也不废话了,抬起下巴指了指帐帘,冯梧已经让开了,林须还是有这点眼见力的,赶紧爬起来滚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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