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热血沸腾,齐声叫好,跟着又大声叫好,众侍女从王帐中取出一皮囊一皮囊的马奶酒献上,众人酣饮。
阔连、孛尔卜丽与众主将在旁一面喝酒,一面对着沙盘布谋,商议来日如何进攻乌尔忽派重兵把守的要塞东胜霍洛城,他们满腹雄心壮志,席间进言无数,阿术真在旁却是默然不语,只顾喝酒,并不多言。
阔连与孛尔卜丽将诸事稍稍议定,待得转头看向阿术真这副心不在焉的神色,不由得叹了口气,朝孛尔卜丽说道:“诸事既定,我便先走了。”
孛尔卜丽点了点头,也不以为意,自与额哲前去营中看望伤兵。
阔连退就之后,仍自叫阿术真来到自己营中,又叫侍女另行整治了些小菜,跟着拿起马奶酒的酒囊给阿术真斟了一杯,温言笑道:“阿术真,我们兄弟二人这么多年未见,我委实对你也是挂心得很,只可惜你我近来都是军务繁忙,也不及好好叙旧,眼下咱们兄弟倒终于可以好好喝酒叙话。”
阿术真微微一笑,便也从善如流地与他照旧喝酒叙话。
阔连也是绝口不提军务,只拣了不少旧事来说,这般谈天说地的,匆匆一晃竟而已至天明。
阿术真伫立帐外良久,看着一望无际的广阔草场,心中也颇为感慨,他沉默良久,却又转头过来,忽而朝着阔连说道:“阔连,塞北不会再有人能胜过你,你是天生注定要做塞北的合汗,光耀我们伊特赛圣徒的。你与孛尔卜丽珠联璧合,乌尔忽一定不是你们敌手。”
阔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再厉害的狮子,也敌不过狼群;再厉害的力士,也拧不断成股的竹签。我们身上流着的都是脱脱卜花的血,是巴日斯的血,是能敌得过狮子的苍狼之血。我们只有心向一处,相互依靠,方能战胜敌人,立于不败之地啊。”
阿术真自然明白他话中深意,不禁深感歉然,说道:“不,阔连,对不住。我不愿意再跟着你们一道去打仗了。”
阔连十分惊异,问道:“为什么?你……你是为了殷错的缘故么?”
作者有话说:
“因 此 , 人 要 離 開 父 母 , 與 妻 子 連 合 , 二 人 成 為 一 體。”按Genesis 2:24 King James Bible:“ Therefore shall a man leave his father and his mother, and shall cleave unto his wife: and they shall be one fle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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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嘉礼
“殷错已是我的埃拉斯特,与我合为一体,我自然是想好好珍重最后与他的这些时日,”阿术真说道,“但这只是其一,其二是我想葬在密宗,因为涅刺可汗生前说过,不答允我的尸骨留在伊特赛。”
阔连心下大震,颤声道:“这……这怎么会?你好端端的……这怎么……”
阿术真心下微露伤痛,涩然笑道:“我的心魔早在辽河之战时便已显出,连日征战之时,我杀孽愈多,杀欲愈重,心魔亦是大盛,我眼下六脉中真气已有冲逆之兆,运转之间抑气甚难,我料想我多半也是时日无多了。”
阔连闻言顿时哑然,脸上也是变色,难以置信地喃喃道:“不……不,你还这样年轻,怎么就会走火入魔呢?”
波旬门下均属密宗一派的武功,其路数颇为诡谲,于心性亦大为有损,门下弟子均难逃走火入魔之患。
这走火入魔的征兆甚是分明,起初只是得见心魔幻象,练功之时偶有心绪难定,然则愈到后期,愈发丧失神智,到得最后整个人彻底堕入魔怔之中,将幻象视若本相,形为浊气所役,再无人之心性可言,最终体内真气冲乱、经脉逆转而死。
而阿术真幼时为母狼养大,与禽兽为伍日久,本就经少教化,成日惯于茹毛饮血,便养成了嗜杀之欲,故而他习武进境之快,一半是因根骨甚佳,天赋异禀,一半也是沾染上了狼群的嗜杀之性,戾气难消,极合邪派武功的路数,因此他功力既进境甚快,离这走火入魔之噩也就更快。
“当年辽河一战,我方知道,原来我心魔乃是杀欲之念,此事我难以自抑,心魔自然极盛,”阿术真想起旧事,脸上也不禁微现颓唐之色,说道,“倘若我再归战场,杀孽愈多,杀欲亦会愈重,心魔则是更盛,如我到时候当真发起狂来,便是当真敌我不分,营中将士又有何人能制得住我?故而我不敢再随你从军。”
阔连沉吟不语,伸手拍了拍阿术真的肩膀,宽慰道:“不会的,待得我一统北疆,营中能人甚多,我必然会找到法子,总不至于教你落到这般地步。”
阿术真摇了摇头,凄然笑道:“阔连,我自出世之始便身负难以饶恕的罪孽,我之所以降临于世,乃是生父之恶、生母之恨,故而我一生不幸,处处遭人轻贱厌憎。我这一生之中,真心相待过我的人寥寥无几,国师算一个,你算一个,汪古海别姬算一个,而这世上,真正待我如己、待我胜己之人,便只有殷错了。”
阔连一时无言,心下却是十分不愿就此折算阿术真这一员悍将。
“与殷错相处的时日,是我一生之中从未有过的欢愉之时、极乐之境,”阿术真说道,“我离走火入魔的大限已近,只想同他平平静静地过了这最后的时日,便再别无他求了。”
阔连沉默不语良久,过后长叹一声,过去抱住阿术真,慨然说道:“好,我的兄弟,我们流的是同样的血,我怎能不体谅你的悲欢,不为你的悲苦而悲苦、不为你的欢喜而欢喜?我当然是答允你!你和你的埃拉斯特要永久地离开伊特赛,却也永久地载着我阔连.乙毗珠的祷念与赐福。”
阿术真心下欣然,正色道:“多谢大汗!”
“阿术真,你同你的埃拉斯特永久地离开伊特赛之前,我最后再求你一事,”阔连又道,“我与孛尔卜丽大婚在即,你是孛尔卜丽的同门师叔,更是我的血亲、我的兄弟,我们的圣礼若无你的见证与祷祝,我们又怎能心安?因此你与殷错最后再在伊特赛多留几日,为我们证婚,好么?”
阿术真想起汪古海别姬当年因身份低微,虽与阔连情投意合、恩爱多年,却始终无法行婚契圣礼,然则而今阔连与孛尔卜丽均是一心为成霸业方才联姻,彼此之间其实并无甚情意,却能公然宣召圣礼,结合一体,不由得颇为感慨,便点了点头,说道:“这个自然,我原本也是想待你们完婚再辞行的。”
阔连欣然一笑,说道:“如此甚好,我与孛尔卜丽想请阿那部的赫拉海来司祭圣礼,但孛尔卜丽不愿教阿那部的长辈主婚,便想要你做她的‘猷克爱识’,到时还要烦请你们二人一道替我们祷祝。”
在白狄语中,这猷克爱识便是护送新娘成婚的男眷,一如汉礼成婚时送亲压阵之人,孛尔卜丽与阿术真师出同门,两人虽然年岁相差不大,但阿术真却是恰好长了她一辈,如要他来送亲,倒也勉强使得,阿术真感念师兄火修罗在师门时的照看之恩,自然便是慨然应允了。
“好,”阿术真说道,“我定然与殷错一齐过去。”
两人四目相对,微微一笑,心中均感畅然。
他兄弟俩夜话之后,便自行将婚配诸事备毕。
次晨圣事礼至,阿那部众百姓夹到相迎,将新妇孛尔卜丽送至阿那部坎波旗不远处的巴援城圣火殿中行圣礼。
在金乌教教规之中,姻盟乃是极其郑重的圣礼盟约,须有神司见证,如若存有疑义,便不可准许此盟约,不同于殷错与阿术真实质上这等并不能为神司所容的姻盟私约,孛尔卜丽与阔连自是极其遵循教规教义,行径无不合乎圣灵宗的义理。
殷错原本与阔连夫妇均非血亲,亦非教民,本是十分不容于神司之中,但如今圣火殿悉数听命于阔连夫妇,他身为阔连夫妇的座上宾,圣火殿诸神司自然也只得是睁只眼闭只眼,殷错便也随着众人着好白狄装束,随着众宗亲一齐端坐于圣火殿中。
白狄婚配之礼不若汉礼的喜庆热闹、家宴阖欢,反倒颇为端庄肃穆,眼见诸神司齐立四柱前,中庭之中圣火坛前所立的一名头戴圆帽、手戴权戒的白袍老者,正是巴援城圣火殿中的赫拉海大神司,名叫乌素戾冈。
那乌素戾冈手按《神主宝训》,朗声诵读经文,以彰天启之明,奉神主阿密特之命行仪典之礼,将二人缔结圣盟。
“今阔连·乙毗珠与孛尔卜丽·阿那合意相允,愿同结圣盟,合为一体,”乌素戾冈肃然说道,“阿密特在上,倘若有人得知有甚阻碍二人缔结圣盟之事,我万望你们大胆表明。如若无人指证,我便以阿密特之名,在圣火面前宣誓,祈求阿密特赐福给阔连·乙毗珠与孛尔卜丽·阿那,互设盟约。”
众人齐声祷罢,静默相对,跟着乌素戾冈宣召阔连夫妇互誓、交换信物。
诸番礼毕,圣殿之外白鸽纷飞,众牧童呼声与笛声阵阵,阔连夫妇携手过来,亦朝着圣火祷告。
此番礼成,众人都不觉脸露欣然,与阔连夫妇欢声道喜。
阔连站在石阶之上,夫妇两人与在场白狄诸重臣共襄盛举,以谋事成,群臣无不心潮澎湃,尽皆高声应和。
“我伊特赛各部不咎既往,和衷共济,方能教我圣灵宗来日包举宇内、囊括四海,”阔连说道,“本王也自当赏罚分明,选贤任能,佳纳忠言,共伐昏君与异教恶鬼,护卫我圣灵宗百姓周全。”
群臣连声称是,都道:“大汗圣明。”
阔连又道:“汗国王庭与圣火殿乃是我伊特赛子民绵延至此的两大要事,巴援圣火殿位尊,统帅北疆各部圣火殿,委实是我北疆重中之重。但而今巴援圣火殿的失里司鹿檀茹新丧,巴援圣火殿三圣灵缺一,无法相协,如今恰逢我新婚,得见赫拉海阁下尊颜,故而我便斗胆想向赫拉海阁下举荐一人,代鹿檀茹成为新圣灵失里司,也好教巴援城百姓宽心。”
圣火殿向来是以赫拉海、伽玉女贞与失里司三圣灵为尊,各掌释经、审判、行刑之权,但失里司虽然位尊,然则行事却一应听从赫拉海与伽玉女贞的裁决,实则上不过是虚职而已,但终究也算是三圣灵之一,自然不可一直空置无人。
自鹿檀茹新丧之后,巴援圣火殿诸圣灵对失里司人选争论不休,一直无甚定论,阔连此言,倒也确是切中乌素戾冈心意。
乌素戾冈闻言微微颔首,说道:“大汗所言甚是,不知大汗所举荐之人是谁?”
阔连微笑道:“自然便是我的从弟阿术真。他先前便随波旬上师研习经文,素来便对圣火殿十分恭敬,献仪甚众,他带兵有功,严明赏罚,执掌失里司想来也是相配。”
阿术真这一路来身先士卒,骁勇善战都是人皆敬服,待部下也从不偏私,众人闻言也都点头称是,乌素戾冈也道:“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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