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遵早已派人调查过,杜老板家三代从商,做的是酒楼生意,跟宋翰林家没有任何关联。所以,他信杜老板没有「杀人」。不过,他不杀伯仁,也不一定代表他很无辜。只是,这其中的关窍与联系,还没有浮上台面罢了。 “你为何会选择大老远去曹州买女尸?买卖是否有凭证?中间的牵线人是谁?”许遵问道。 “曹州一带冥婚盛行,咱们汴京谁兴这个啊。可是我儿走得那么突然,我不忍心他一个人在地底下孤孤单单的。我们酒楼的赖掌柜就是曹州人,他说能帮这个忙。至于凭证,有的,自然是有的。”杜老板忙道。 许遵皱眉,虽说,他知道做生意的,自然会在买卖上十分小心,任何交易都会留有凭证,万一货不对板,好日后扯皮。但买卖尸体这事儿,居然成了一桩「走明路」的交易,还是让他心生不喜。 “来人,传掌柜。”许遵唤道,并命人随杜老板回家取凭证。 不多时,赖掌柜被传上堂。 他个子瘦瘦高高,下巴有颗痣,一来就直接跪下,陈情道:“小人是永安楼掌柜,杜老板是我的东家。我是曹州人,是个棺材子,被乡亲嫌弃,很小就离开故乡,来了汴京。杜老板是我的恩人,他给我饭吃,教我认字识账,让我做了酒楼的掌柜,得以娶妻生子。老板的长子上个月因病逝世,老板和老板娘怕公子孤单,想给他找个伴儿。我想起我家乡那边盛行冥婚,便将这事儿包揽在了身上。” “我联系了我老家的亲戚,他们如今都知道我在汴京混得不错,也乐意帮我这个忙。他们告诉我,当地有户农夫的女儿前些日子也是因病去世,身份虽低了些,却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儿。我要了八字来,一合,跟我们公子刚好般配,乃天作之合。于是,我们谈定价格,就派人去曹州抬新娘子了。” “大人,人是我联系的,不料出了这等荒唐事。总之,宋翰林若要怪罪,我一人全担,打板子、流放,甚至砍头都行,还请许大人莫怪老板。” 赖掌柜身板挺得很直,说话硬气。 许遵不禁多看了两眼赖掌柜。若他说的话属实,倒确实是个知恩图报的正派人物。 “将凭证拿上来。”许遵命道。 他看过后,发现白纸黑字,倒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案子目前看起来,似乎就是几个为了钱财,胆大包天的人,组成了个盗尸团伙,眼见来了大交易,手头又没有合适的尸源,就盯上与表哥私奔的宋淑儿。不过,他们是如何提前得知宋淑儿的生辰八字的?以及,宋淑儿的表哥现如今在何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若是那表哥还活着,会是他泄露的宋淑儿的生辰八字吗? “钟大。”许遵唤道,“联系一下曹州那边,我要那户死了女儿的农家的信息,以及,派个画师去宋府,画出宋淑儿表哥的画像,与全国各州府取得联络,张贴到各处,寻找其下落。” “是。”钟大应道。 “杜老板、赖掌柜,还请你们在大理寺度过这几日。”许遵朝着他俩说道。 别人死了女儿,正没处撒气呢。将他俩关上几日,反而是件好事。 如此,过了两日。 桑云与张七巧乘坐的马车,刚抵达汴京的地界儿,就看到大将符渭率部下亲往迎接。 浩浩荡荡的人群里,张七巧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比起旁的人五大三粗,铠甲穿在此人身上,尤显突兀。 “张敦礼!”那人抬起头来,雀跃地叫出她的「名字」。 “公主?”张七巧显得十分惊讶。
第55章 这丫头瘦了 “我本来打算偷偷跟你去登州的,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汴京城呢,可是哥哥不许,身边的人也都是胆小鬼,不肯帮我。”赵音舜撅着嘴,下一刻又高兴起来,“不过,我求了叔叔,叔叔帮我找了符大将军帮忙,我这才能出城来迎接你。” 符渭听到公主的话,向张七巧赔笑,好像是在说:公主执意如此,做臣下的也没有办法阻拦。 张七巧脸色一僵,倒不是因赵音舜的行为,而是她提到的「叔叔」。张七巧向来不是一个心理素质过硬的人,每每听到或见到让自己一家三口倒在血泊中的幕后真凶,她总是恐惧或憎恨。 “我来迎接你,你不高兴?”赵音舜脸色一沉,“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守规矩,没有一个公主该有的样子了?” 张七巧忙摆手摇头,“不不,公主来接我,我当真高兴,只是有些意外罢了,也是有些担忧,怕官家知道后,会责备于你。” 赵音舜这才笑了,“放心吧,哥哥最疼我了,最多说我两句。” 桑云在一边看着,觉得颇为有趣。她从前怎么不知道,「张兄」对小姑娘关怀备至起来,是如此令人心动。她若不是知道真相,大概也要心仪于他了。 赵音舜留意到桑云,又不高兴了,“你怎么也跟着去了?” “我就是登州人,跟着回去处理事物,这事儿是大理寺卿许大人批的,有什么问题吗?”桑云觉得这小公主也太盛气凌人了,不免有些好笑地回她。 赵音舜不服气地反驳:“你要回去便回去,为何赖着他?你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他是我的驸马吗?” “我...” “公主莫气,我家中的案子,公主也定有耳闻。当时,桑姑娘也在场,所以她跟着回去,也是因为案子的事儿。”张七巧边哄着公主,边向符渭投以求救的眼神。 符渭接收到信号,忙对赵音舜道:“公主,外头风大,咱们快回去吧,不然官家怪罪下来,下官定要受罚。” 赵音舜虽骄纵,但本性善良,不忍心旁人因自己的任性而受到责难,于是便闭了嘴巴。 到了宫中,张七巧自然是先去见了官家。 “张卿回来了,家中的案子处理完了?”官家负手站在一株梅花下,问他。 “是,凶手已然抓获,正是臣的叔叔。祸由贪而起,因太后千秋,故而判了明年秋后问斩。”张七巧禀道。 “张卿遭此大难,但朕向你保证,你熬过此劫之后,必有后福。”官家说道。 “多谢官家。”张七巧面上恭敬道。 “关于官职一事,张卿可有想法?”官家试探地问道。 “臣想去大理寺。”张七巧直接说道。 “哦?”官家颇为意外。 历来,驸马是做不了大官的,只能领一份闲差度日。只是,大多驸马在官职的选择上,会选钱多事儿少的。大理寺这个地方比较特殊,比起工部、礼部,大理寺的官员没有太多油水可得,且十分辛劳,遇上重案要案,涉及权贵,常常牵一发而动全身,故而案件便显得十分难办。若非许遵在登州的政绩出众,这个位置还轮不到他。 “臣在登州时,与时任知州的许大人有过一面之缘。若非许大人,臣家中的血案恐怕还没这么顺利被破。臣景仰许大人,所以希望能与许大人共事。”张七巧说得颇为真诚。 官家大笑,“朕听过许多进士,说他们仰慕谁谁。但无非是王安石、欧阳修、苏轼等人,头一次听人说仰慕许遵的。你倒是特别。” “王相公正派,欧阳学士刻苦且淡泊名利,苏大人生性放达,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特点。但许大人破案有如神断,亦是我朝贤臣。”张七巧答道。 “说得好。”官家捋了捋胡须,“朕的臣子确实各有各的特点。那么,朕该给你个什么官位好呢?” 张七巧退后一步,弯腰作揖,“臣任凭调遣。” “你先回去吧,容朕思量思量。”官家开口道。 “是。”张七巧恭敬地退下。 另一厢。 桑云刚走进永安巷,就看到墙上贴的告示,刚巧,又正面遇上阿岳。 “岳大哥,你们最近在办什么案子呐?”桑云很想知道,她离开汴京的这段时日,汴京又发生了什么事,其实...她更想知道,某人最近在忙什么。 阿岳下巴抬向画像,“呐,就这个案子。” 他大致将案情中能讲的部分,都讲与桑云听。桑云听到「配阴婚」三个字时,眼底一亮。 “怎么了?”阿岳觉察出她奇特的神态。 “我们回登州,经由曹州府,路上就撞上个阴婚的队伍,纸人抬轿,青天白日的,可吓人啦。”桑云想到那场景,不由缩了缩脖子。 “你们撞上过阴婚的队伍?哪一日啊?”阿岳心中有个猜测,急欲证明。 桑云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日子,“好像,好像是整一个月前吧。” 一个月前?那不正是宋淑儿跟随母亲回曹州乡下省亲的日子吗?也就是说,桑云撞上的,很有可能是来接宋淑儿的队伍! 阿岳拉着桑云就要往巷子口走,“桑姑娘,你可真是福星,你一回来,咱们的案子就有新进展啦!” 这话听着哪里怪怪的。 到了大理寺,许遵正在低头整理案宗,看见桑云,心中一动,嘴上却冷冷淡淡,“你回来啦。” “禀大人!桑姑娘很有可能撞上过接宋淑儿的迎亲队伍!”阿岳抢话道,立功的喜悦冲淡了他的眼力见儿,阿岳根本留意不到,此刻的许大人是想跟桑云多说两句话。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但是据说时间刚巧对得上。不过曹州那地方流行配阴婚,搞不好是巧合,可能跟咱们的案子无关的。”桑云莫名心虚道,怕叫许遵空欢喜一场。 两人相视一眼。 桑云觉得许遵穿官服的样子,怎么都是看不腻的。而许遵觉得,这丫头似乎清瘦了些,看来这一路上,她过得不好。 “咳,你先说说你见到的吧。”许遵撇开目光,佯装正经。
第56章 子不语怪力乱神 桑云将自己所见,一一说与许遵听。 “子不语怪力乱神。”许遵听得直皱起眉头。 “张兄也看见了,还有皇城司的人。你不信我,总该信他们吧!”桑云说着说着,嗓门忽然大了起来。 一旁的阿岳吃惊地望向她。一直知道桑姑娘胆子大,没料到竟大到这程度,敢公然给许大人甩脸子。 许遵也是一愣,他的斥责下意识间就要说出口,却瞥见她眼底的委屈,话语不知怎么的,就鲠在喉间了。 他想起她的出身来,这丫头莫不是以为,自己瞧不上她。所以要搬出未来的驸马爷跟皇城司的人,来佐证自己的说法吧。其实,他只是不喜欢鬼神之说罢了。 “或许,你们看错了,或许,有些别的关窍,你们不曾发现罢了。”许遵撇开目光,低声说道。 阿岳再次感到震惊,许大人居然没生气?还顺着桑姑娘的话往下说了。大约是他的脑回路清奇,他立刻想到一点:桑姑娘既有这本事,那么自己娶了桑姑娘回家,不就多了一重升官发财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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