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音舜一定听不明白,还附和了一句:“对呀,六叔人特别好,小时候我犯错,爹爹娘娘都要罚我,就六叔护着我,他脾气可好了。” 张七巧默不作声,她想着,大理寺查案。在没有完全结案之前,所有的案情都不会对外公开。所以这位小公主还不知她这位六叔的庐山真面目。 “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张公子若是得空,可来我府中做客,我对张公子这些年的求学经历也着实好奇。”肃亲伯笑道。 张七巧不能再装聋作哑,只得应道:“是。” 另一面。 大理寺迎来一位大家都想不到的人——房氏身边的婆子钟妈妈。 一见着许遵,她就跪下,稳稳当当磕了三个响头,开口道:“大人,娇姨娘是我杀的。给老夫人的迷药,也是我加大的剂量。我来认罪了。” 许遵觉得房氏确实不太可能,也没有时间去亲手虐杀娇奴。所以钟妈妈认下这桩案子,倒是不稀奇。稀奇的是,关于她说自己给老夫人加大迷药剂量的事。 许大人眼风一扫,小吏忙去拿了纸笔,打算记录。 “你为何要虐杀娇奴?又是为何要暗害老夫人?细细说来。”许遵扶正官帽后说道。 “娇姨娘分宠也就算了,还妄图染指家产,她不该死吗?”钟妈妈冷笑着望向许遵,“至于老夫人,她说主君挣钱不易,钱财不好随意挥霍,要削减我们的月例和吃穿。不过她自己去寺庙捐香火钱倒是大方,我们这些活人家中有老有小,她却视而不见,不该受惩罚吗?其实我根本没想让她死,是她自己不中用。” “挖走老夫人的眼珠子,在她脸上刻笑脸,也是你的手笔?”许遵问道。 “人都死了,大娘子泄泄愤,不为过吧?”钟妈妈倒是没有认下这一笔。 许遵冷着脸,吐出四个字:“助纣为虐。” 钟妈妈反驳道:“大人,我们大娘子是脾气不好。但是我一直跟着她,她待我们这些下人极大方。我老娘身子骨不好,常年靠药吊着,大娘子知道后。不但私底下贴补我钱,还将难得的灵芝给了我。没有大娘子,我老娘早没命了。还有我两个弟弟,都是靠着大娘子给的钱,才能娶妻生子。这世上的善恶,该怎么区分呢?为了报答大娘子,我为她做什么都不为过,杀人又怎么了?” “自从大娘子嫁到李家,一日不如一日开心。那个娇奴来了后,日日霸占主君。有一天,我听到她竟然问主君,若是生下儿子,主君该赏她和她的孩子什么才好。呸!她一个卖弄风骚的妾室,也不想想自己是否配!”钟妈妈说到激动处,开始舞动自己的双手,“昔年戚夫人争宠,被吕后做成人彘,世人都说吕后狠毒。但谁又见到吕后日日独守空闺的落寞了?” 钟妈妈的手上,有着苦难赋予她的风霜印记,这是一双极其粗糙有力的,李氏口中能杀猪,也能杀人的手。
第48章 好吃的烧鸡 许遵于案宗上落下最后一笔,随后盖上官印。 “这案子也算是百般曲折了。”钟大站在一边感慨道。 “人心复杂罢了。”许遵总结道。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内,靠窗的红木桌子,都被滚上一条洒金的花边。 许遵在暖意融融的光线里,舒服地微微眯起眼,“桑云这两日在做什么?” 钟大回道:“听他们说,她似乎找了一个别的勾当,帮一个商户的老板娘找其丈夫的外室。据说,她通过该商户一个月的收入,推算出其丈夫花在外室身上的费用,从而锁定了汴京城的一些街巷,正挨家挨户打听呢。大家都夸她聪明来着,真是做追踪的一把好手。” 许遵却听得眉头直皱,“她缺钱缺到如此地步了么?” 钟大搓手,也不知作何表情,“可能,可能汴京物价高,桑姑娘一个年轻娘子,胭脂水粉都要钱,自是比其他人花销多些。” 许遵板着脸道:“刚来汴京没几日,别的没学会,倒先学会虚荣。” 他从袖中拿出一封急信,递给钟大,“登州来的消息,张家的案子破了,你去拿给桑云,问问她是否要回去一趟。” 钟大接过信件,有些不解:“张家的案子,应当交由张公子。张公子这几日会搬到皇家安排的住处学习礼仪,这信件何不直接...” 钟大内心觉得,该不是张公子都要当驸马了,自家公子还在吃味他和桑姑娘的关系吧。 许遵轻咳一声,低声道:“她不是缺钱么?既是打算背井离乡,那就干脆卖了老家的房子。若有什么阻碍,林知州会替她做主的。” 钟大立刻感动起来,觉得自己磕到了。原来,自家公子为桑姑娘安排得这样周全,自己也是多操心了。 “是,我这就去送信儿。”钟大说着,离开大理寺。 此时此刻,汴京城的大街上,桑云走着走着,突然打了个喷嚏。 这是有人念叨自己了?还是天气真的冷了?想来自己无依无靠的,张七巧最近又忙得焦头烂额,谁会念叨自己?桑云想着想着,抱紧了自己。等办完手上的勾当,拿到剩下的钱,该去买件厚些的棉衣。 “大婶儿,您见过这位娘子么?”桑云拿着一张画像,问河边洗衣服的妇人道。 妇人看了眼画像上歪歪扭扭的女人,摇摇头道:“没见过,不认识。” “好,谢谢。”桑云点头笑道。 这是今天问的第十三个人了,和昨日一样,大家都说不认识,没有一丝线索可觅。偌大的汴京城,明明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却仿佛消失了一般。 桑云刚欲离开,妇人在身后嘟囔一句:“要找人,也画得好看些嘛,这么丑,谁认识啊。” 丑?桑云将画像展开,仔仔细细端看了好几眼,确实挺丑的。可是吧,自己的画画技术仅限于此了。 沿着河道一直向前,有一座桥,过了桥,就与对岸是不同的风景了。准确来说,这一面是普通百姓的居所,另一面住着的,算是城中新兴的富贵人家。 桑云走到一处二进的院落前,看到大门半敞,里面隐约传来争吵声,伴有女子的哭闹声。 因为好奇,桑云便顿住脚步,谁料,一只热腾腾的什么东西从屋内飞出来,刚巧打在桑云衣裳上。 定睛一看,竟是一只烧鸡! 烧鸡的色泽金黄,还有一股扑鼻香。桑云刚巧肚子饿了,眼看四下无人,想着将烧鸡捡起来,将脏的那块去除,还是能吃的。但当她刚准备捡时,屋内就跑出来一个小厮,见着桑云,再看到她衣裳上的污渍,忙向她道歉:“对不住,姑娘,我们小娘子嫌这烧鸡不好吃,发了脾气。” 这样好的烧鸡还嫌不好吃?还丢出门外?这家的小娘子不光脾气差,还骄纵得很,糟蹋食物,这可是要遭天谴的呀。 “没关系。”桑云回他道。 “让你去重新买,你在外面干什么!买个东西都不会买,你还能干什么!”一名着妃色衣袄的年轻小娘子跨过门槛,追出来指责小厮。 小厮似乎极怕这位小娘子,忙不迭奔走。 桑云颇为好奇地看向小娘子,只见她生得剔透白亮,以珍珠为面靥,更衬得她灵气十足。小娘子也看向她,眼中露出「美人惜美人」的赞赏,再一看她满身的旧衣旧鞋,又嫌弃得很,甩了下衣袖,就转身进屋了。 大门「哐当」一声关上,桑云看向地上的烧鸡,明明很美味,此刻却灰头土脸的,被有钱人嫌弃。 桑云奔走一天,却毫无线索,最后只能饿着肚子回家。 一进入永安巷,立刻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突然间勾动食欲。桑云循着香味一眼看到钟大站在门前,手里正提着令她魂牵梦绕的烧鸡。 “天哪,钟大哥,你是天神吗?想什么来什么?你怎么知道我肚子饿了,想吃烧鸡想到发疯。”桑云欣喜若狂地将钟大迎进门。 钟大宠溺地笑笑,将包裹烧鸡的荷叶打开,将香气赶到桑云面前,“在自家大哥面前,还装什么?肚子饿了,就赶紧趁热吃。” 桑云也不跟他客气,撕了一只鸡腿,狼吞虎咽起来。 钟大看着她囫囵吃下半只烧鸡,打了个饱嗝后,才从袖子中拿出信件,递给她面前,“登州那边来的急信,张家的案子破了,照理来说,张公子需要回去一趟。许大人的意思是,你可以跟着一同前往,将家中的屋子卖了,当一些现钱,林知州可以帮助你,谅你叔叔婶婶不敢多言,咱们大宋的女子可是有继承权的。快入冬了,柴火棉衣都是要钱的。虽说,这些我们都可以匀些给你,但小娘子家家的,手里得有钱才踏实啊。” 桑云撕咬另半只烧鸡的动作慢下来,莫名其妙的,眼眶一红,就要落下泪来,但是此刻落泪,未免过于丢人。 她猛吸了一口鼻子,吮吸手指,站起身道:“多谢许大人和钟大哥为我考虑的一切,那我们现下就找张兄去。”
第49章 有口福了 张七巧正跟着礼部的人学习宫廷礼仪,学得头昏脑胀,桑云的到来,算是暂时解放了她。 “呐,登州来的急信,你家的案子破了。”桑云将信递给她。 张七巧急忙拆开,匆匆读完,眼角已然湿润,手不住颤抖,“我终于能告慰我爹娘还有妹妹的在天之灵了。” “凶手...果真是你叔叔吗?”桑云总觉得,这个案子破得过于轻巧。 “嗯。”张七巧惶惶然点头,她突然抓住桑云的手,说道:“我这就向官家请旨,允我回归故里。我不但要料理爹娘的后事,还要当面问一问叔叔,我们家究竟哪一点对不住他,何至于此。” “我陪你一道回去。”桑云顿了顿,低声道:“我想清楚了,将家中的房子卖了,搬到汴京来生活。我们以后都会有光明的前景的。” 两人相视一眼,便默契地做了决定。 于是,张七巧即刻入大内,向官家陈述这桩事。 “张卿身世如此坎坷,却依旧一心向学,乃我朝诸多学子之表率。这样,我命皇城司派人一路护送你归家。若是遇上个什么事儿,也有人保护你。”官家深思过后,说道。 “多谢官家,只是...”张七巧皱眉,想了半天,还是嗡嗡开口道:“臣当守孝三年,只怕耽误公主。” 官家还没说话,赵音舜倒是从屏风后冒出来,抢白道:“我只十六岁,才不怕被你耽误呢。就是等你三年又如何?仁宗的福康公主不也双十年华才出嫁的么?” “音舜!”官家脸都绿了。 这里虽非大殿,但是身为公主,却偷听哥哥和臣子之间的谈话,还跳出来插嘴,简直无礼到了一定境界。更不必说,还置喙未来驸马的家事。 赵顼对此感到头痛,自己的另一个妹妹宝安公主知书达理过了头。所以想着,将赵音舜养得烂漫活泼些,也未尝不可。现如今,他有些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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